观着齐将军脸色的却鼠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齐将军惨白的脸色让却鼠刀误觉其恼羞成怒,他终是叹了口气,拉住了萧小河:“小子,莫要说了!”
“不,我要说。”萧小河道貌岸然地甩开了齐将军的手。
“不,你不能说!”
“我偏说!”
却鼠刀气的牙痒痒:“再说老子先砍了你!”
悲凉的黄土被踩在脚下,却鼠刀又觉得自己伟大起来,他用着无比壮烈的表情对着萧小河微微颔首,生疏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同时用那双骇人的眼睛向大小眼狠狠剜去。
本就神经紧张的大小眼吓得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模样可笑,但此人无人肯笑得出来,仿佛都沉浸在却鼠刀塑造的英雄末路的惨烈氛围之中。
萧小河的手紧紧握着裤边的布料,青筋依稀可见。
只有万俟注意到了她的手掐的不是布,而是腿上的肉,也只有万俟注意到了萧小河微微颤抖的双肩和马上压不下来的嘴角。
......
“放人。”
齐将军叹息沉声道,虽然很难相信却鼠刀是什么好人,不过比起自己的双目与见识,他还是更相信萧小河。
......
“?”
“放......人?”
却鼠刀、大小眼连带着众人一齐陷入了震惊之中,却鼠刀的悲壮停滞在了脸上的显得呆傻无比。
说来也巧,此时正好一阵邪风吹过,将大小眼的凌乱的头发尽然吹气蒙在他的面上,如水鬼挣命。
“将军所言......”齐将军感受到了一丝不善的目光,他连忙改口道,“本将军觉得这位公子所言极有道理,如此武断了事,实有懒政之嫌,于国于民皆大有弊端。”
齐将军令后,向萧小河却鼠刀围逼的士兵们纷纷放下刀剑,面面相觑地退回了原处。
“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萧小河欣喜道,语调都带着上扬,“我们可以进城了?”
“嗯。”齐将军苦笑着点头。
“齐将军知错就改,真是个好官啊!”
事情皆大欢喜,人人都松了口气,虽是心中忌惮着却鼠刀,但能不见腥红也是一件大好事。
“萧小将军真是治下有方!”
人头攒动之间又引来几道附和之音。
却鼠刀仍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不用砍头了?”他问道。
“大人说不用就不用了,你怎么还这番嗦?”萧小河反客为主,扯着却鼠刀就要往城里走,低声与却鼠刀道,“一会儿他若是改主意了,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错没错,咱们快走!”却鼠刀直愣着点着头,脚步飞快地跟在了萧小河身后。
二人在城中穿梭许久,滞城人口并不多,甚至称得上稀少,如今是有官兵驻扎才稍显热闹,很快就被二人找到了个僻静之处,好稍作休缓。
“他们人呢?”却鼠刀这才想起来除了自己
与萧小河,还有三人一齐同路。
萧小河相信万俟有法子找到她,满不在乎道:“后面不远,想必一会儿就能跟上。”
却鼠刀点点头,靠着早无人上香进贡的荒佛像坐下,他这才有闲心长喘着气,四处望去。
此地应当是个古庙,只是如今不成样子,入口处的门扉斑驳腐朽,庙内尘土飞扬不说,地上的横梁被随意丢弃,墙边依旧有几根轻轻地靠着,似乎随时都会倒塌,瞧着似乎像是在烧成之前就已荒废的一片被遗落之地。
阴森的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棂,投下诡异之至的影子,勾勒出墙壁上残存的壁画,只是岁月久远,上面的壁画已然不可窥探。
却鼠刀回头望着佛像,佛像的头上蒙着一块红布,废弃之庙中的佛都要以布遮首,这是燕地的习俗,却鼠刀不屑地笑了笑,他是最不信鬼神之说的。
“那个狗样的糟心玩意,见到他,我必将他的心挖出,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缓过劲儿的却鼠刀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方才大小眼的所作所为,他冷冷地斜视着佛像,不知是在与萧小河说话,还是单纯泄愤。
萧小河却乐于回答却鼠刀的话:“你将他杀了,你们殿主可会怪罪?”
“他?”却鼠刀不屑地笑道,“就他还不值得殿主操心。”
“那你应当是见不到他了。”萧小河耸肩道。
“为何?”却鼠刀皱眉道。
萧小河笑嘻嘻开口:“若是我,肯定早趁机溜走,到了你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哼。”却鼠刀未如萧小河所料生气,而是用一种奇怪地眼神望着她,“我知道你才不是那种人,不然你刚才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救我?”
“我还真是那种人。”萧小河伸了个大懒腰,探出头看了看,并未瞧见熟悉的身影,又将头缩了回来。
“莫说些没用的了,你们之间的事儿如何解决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关心――”萧小河道,“咱们殿究竟在何处,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怎么就成了咱们殿?”却鼠刀莫名其妙道,“谁与你是同个殿的!”
“不过……”却鼠刀轻咳了一声,用着无比别扭地语气继续说着,“既然你刚才救了我,这回我也放你一马,你和你家主子找个机会回去罢。”
“这怎么行!”萧小河一听这话不乐意地跑到了却鼠刀面前,蹲下对他道,“身为玉兰柔情殿的护法,做事怎可半途而废!”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正是向你们殿主交差的大好时机,你若将我们放走,岂不是放虎归山?”萧小河可不想折腾一通后连他们所谓殿主的面都未见过,那自己可就真成了笑话,还不如早些回去睡大觉。
萧小河的话令却鼠刀瞠目结舌,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骂道:“……我看你脑子真是不正常!”
二人一来一回拉扯之间,似有似无漂浮在空中的金轮被浮云彻底遮住,风骤然起势,发出呜呜惊鸣,干枯的树枝被吹得战栗,连树根都变得动摇不定。
就在霎眼之间,急遽而猛烈的风雨带着不亚于深冬的寒意落下,萧小河与却鼠刀停止了争吵,二人看着门外。
“轰隆――”
秋雷平地而起,二人不自觉地抬头望去,一道阴寒闪电略过佛像,在红布之上停留良久,风再一吹,抖动的红布仿佛在狞笑。
第108章 楚燕两军如今形势彻……
楚燕两军如今形势彻底颠倒, 一向好战的燕人引以为傲的军力在萧小河面前彻底溃散,与节节败退的战情相比,阿伊拥立新帝的消息反而没那么引人注目。
除了痛失爱子的王后外, 没有人在意这个新的傀儡是何人,打败萧小河打倒楚军才是每个燕人最深切之愿。
阿伊连个死因都懒得敷衍交待,王后不难猜出其中猫腻在何人身上,可怜其一片苦心, 将爱与权势全部托押在一人身上,自以为已是傲然胜者,未曾想在最得意之时从云霄堕向地狱。
最令人痛心绝望的是自己身为人母,身为耶律盛的亲身母亲, 莫说复仇, 甚至连爱子的尸体都见不到!
王后被悲痛欲绝,愤耻交加,得知消息后很快病倒在床, 奄奄一息。
阿伊接到消息时, 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
“得知耶律盛死了就要跟着一起死,真是没用啊。”阿伊精神矍铄, 模样状态与往日没有半分差别,甚至更为轻松闲适,还有功夫与许凌谈笑不断。
许凌的心情显然不也坏:“亲生骨肉, 倒也常事。”
“陛下说的也有道理。”阿伊并未反驳许凌, “耶律盛后宫那些人逃的逃散的散, 往日个个争着亲密,如今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夫妻情薄,难敌骨肉。”
许凌觉得阿伊意有所指, 他看向阿伊的脸,却没有看出任何试探,对方似乎只在与他闲话。
阿伊笑道:“你还不信?旁人不说,就说那萧小河,你在时定是甜言蜜语的哄着,你假死脱身后,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也未见他有多难过,如今是早有新人承欢了。”
“新人承欢?”许凌抓住了重点,他停顿了一下,觉得以萧小河的条件来看,无数男女前仆后继也不足为奇。
只是……
只是他总觉得,距离自己假死脱身还未至一年,萧小河不该如此快的就与他人作乐,毕竟他们相处之中还是愉快居多。
阿伊见许凌面容变化,满意地点头道:“臣亲眼所见,还能作假?”
“萧小河身边有一男子,肤白若雪,双目幽深,气质清高不俗,少言而语嗔,萧小河打仗都要随身带着,那铁向褴带兵包围我时,萧小河就站在众人后与那人打闹嬉笑,好不亲密。”阿伊道。
阿伊的描述令许凌得知萧小河未死的愉悦一点点消失,他目光猛地凝滞在了阿伊脸上。
这个描述太像另一故人――许晋辰。
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吗?宁愿去寻个代替品,也要令他身影长存于周边。
许凌的胸口闷得要命,他长吸一口气看向了窗外,外面阴沉的要命,非但没令许凌感到开阔,反而更是压抑。
阿伊道:“光说这些不要紧的,险些忘了正事。”
“臣会派人护送陛下回都,将护京十三军的兵符交由陛下。”阿伊并未看许凌,而是与许凌一齐看向了窗外,“登基大殿会由礼坊的大人操办,前线有臣盯着,出不了大错,这些陛下皆不用担心,至于朝政处置,能否服众,如何解决先王后,那就看陛下的本事了。”
“如今形势可不大好。”许凌淡淡地说着,听不出半分担忧与恐慌,仿佛只在陈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先前楚军势弱之时也未见萧小河惊慌,如今臣自然也不能乱了阵脚。”阿伊并未将计划告知许凌,只是含糊其辞。
许凌知道阿伊此时定有新的主意,他的心不由得慌了一下,阿伊行事素来狠辣,她到底比萧小河长了十余岁,经验也更为丰富,萧小河躲过这次,下次是否能全身而退?
“嘶。”许凌目光一冷,似是在责怪自己方才竟冒出那种想法。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导致自己下药失败,如今情形之下应当祈祷萧小河早日落败才是,怎反倒挂念起
他来?
何苦人家如今美人在怀,心中更是有心念之人,也无需自己费心了。
“陛下何事?”阿伊玩味地笑道。
许凌又恢复了先前冷冷清清的模样,黑色的双瞳中无半分涟漪:“无事,劳烦大将军费心安排了。”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阿伊说着,没有半分恭敬之意,依旧懒懒地坐在许凌对面。
“要下雨了,瞧着还不小。”阿伊对许凌道,许凌再一次看向了窗外。
风嘈嘈喧啸云阴翳压顶,不光红日不见踪迹,连空气的颜色都变得奇异蜡黄,清爽中带着诡谲。
一二雨滴试探落下,就在顷刻之间,泻滂沱。
*
“真狗日的邪门,这雨说下就下。”却鼠刀骂道。
他的心莫名跟着响雷颤耸,一股慌张之情从他心底爬出。
却鼠刀道:“他们怎么还没跟来,难不成真如你所说,让大小眼逃了?”
“他们跟在你我身后,就算搜身耽误些时间,也该能看着咱们身影,跟着咱们方向前行。”萧小河站在庙门口,这里先前是片枫林,如今只剩下了半数不到,剩下的皆化作灰烬,更显荒芜,“就算大小眼真的逃了,万俟与鹰钩鼻想的应该是回来告知你我,而非直接取追。”
萧小河接着道:“算算时间,他们应该早追过来了。”
雨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架势,甚至地上都已积起一层薄薄雨河,天地间的一切早就失去了正常色调,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土,如这座被遗忘的古庙一般。
却鼠刀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可当他抬头望时,唯一的活人萧小河却在看庙门外。
却鼠刀心中生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起身走到了萧小河身旁。
却鼠刀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仅出事了,还不是大小眼逃了那么简单?”
“虽然我也不想承认。”萧小河苦笑道,“不过事实好像就是如此。”
“你们在滞城可有什么仇家?如若出了事,我估摸着多半是向你们柔情殿寻仇的,可别平白害了我们家万俟。”萧小河追问道。
却鼠刀摸摸脑袋,掰着指头合计着:“我们柔情殿的仇家可多着,莫说滞城了,哪里都不少,只是他们二人功夫不俗,尤其是鹰钩鼻身上还有从殿中带出来的宝贝,有那些玩意儿在,不说天下无敌,脱身肯定是没问题的。”
“况且我还在这,要寻仇也先该寻我才对。”却鼠刀补充着。
“轰隆――”又是一声响雷,闪出来的白光照在了萧小河认真思索的脸上,却鼠刀闻到了古庙发出的木材腐朽的味道,他并未拿此当回事,但那股被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却鼠刀离萧小河又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何处奇怪?”萧小河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寻一寻人,心不在焉地问道。
却鼠刀掐了一下萧小河的胳膊,示意他将声音放低:“我觉得这庙里除了咱们,还有别人!”
或是为了配合气氛,远处又传来一道隆隆雷声,一瞬之间寺庙被照亮,无论是佛像还是断壁残垣都在惨白的光中清晰可见,这抹光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了昏暗。
萧小河屏住呼吸,她并未感觉到庙中有其余人的声响和气息,若说声响可以隐藏,气息却不可以,没有人能做到不呼吸,饶是萧小河也不能。
不过却鼠刀功夫不俗又言之凿凿,谨慎起见萧小河还是带着却鼠刀在庙中检查了一番,从佛像前后到庙中隔间,并无人活动的痕迹。
萧小河笑道:“我看你是刚才被吓丢的魂儿还没找回来,我向你保证,此处除了你我并无旁人。”
却鼠刀皱眉道:“我要你一个毛头小子的保证有何用?”
“你真是好生不讲理。”萧小河道,“我从头到尾都不觉得庙中有人,方才还与你仔细检查了一遍,就算是只老鼠也该被咱们抓到,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见却鼠刀不语,萧小河摇头笑道:“你若坚定地觉得有人,那人只能是它了――”
萧小河拿眼神示意蒙着红布的佛像。
却鼠刀张了张嘴,如同被点醒一般:“废弃佛像红布蒙首是燕地习俗,大楚少有如此做的,你说它为什么要用红布蒙着,这供奉的是何方神明?”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萧小河念着出去寻人,当即没什么犹豫,径直向佛像走去。
却鼠刀停在原地,只当萧小河是要近距离查探:“老子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谁料萧小河并未在佛像前停下,而是踩着供桌一跃而上,与佛像平行对立。
却鼠刀张大嘴叫道:“你,你要......”
“让我看看它是谁!”萧小河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随后没有半分犹豫地扯下了红布,却鼠刀看不见被萧小河遮挡着的佛像真面目,他只能感受到萧小河腿一抖,险些栽倒下来,接着又以一种快到令人发慌的速度将红布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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