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正常男人能忍这么久不见自己妻子。
他开始没话找话。
“我照你说的,今天进宫带了个木碗给皇上。听闻我走之后,皇上立即叫人传膳,用木碗进了好些膳食,还和皇后殿下夸你,说你是个懂事的,没白疼你。”
“嗯。”
“听闻太后也夸你,说你聪慧,有颗七窍玲珑心。”
“嗯。”
“听闻……”
陈樾说了很多。
奈何他说了如此之多,棠袖一概只回他一个嗯字,敷衍得很,她根本没在认真听。
陈樾更沮丧了。
当即也不继续找话了,他道:“藏藏……”
棠袖没接腔。
她还在想明天被冯镜嫆问起的时候,她该怎么回答。
反正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她在她娘跟前还是要点脸的。
陈樾又喊:“藏藏。”
这一声音调故意拖长,娇气得很,棠袖终于施舍般给陈樾一个眼神。
好好说话撒什么娇。
“你亲亲我,”娇娇指挥使很不要脸地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棠袖怀里,这温香软玉实在让他舍不得走,更枉论一走就不知道要多久,“不然我今晚上可能睡不着。”
棠袖心说那又如何,她今晚上估计也睡不着。
可她委实没有心力跟他继续,连带他撒娇也不想哄,便道:“你自己亲你自己吧。”
陈樾默然。
这难度有点大。
再说他自己有什么好亲的,是她好亲,他才想向她讨要亲吻。
陈樾只好把自己再往她怀里埋了埋,企图让她感知到他有多么需要她。
他能忍受因差事长达两个月,乃至半年不见她,却容忍不了她明明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看着连靠近都不能,这简直是世上最毒辣的酷刑。
他离不开她。
“藏藏,”男人声音低低,“如果我今天就这么走了……”
“我不会想你。”
陈樾一噎。
她还是这么不喜欢跟他说情话。
不过没关系,他说。
“我会想你,”陈樾道,“我现在就已经在想你了。”
“哦。”
这一句比刚才听他废话时还要更敷衍。
可陈樾听着,却诡异的不沮丧了,她没嘲讽,也没反驳,有进步。
陈樾有心再进步一点,但考虑到过犹不及,且棠袖没推开他,就已经是很有耐性的表现,他便到此为止,只将她浴巾蹭开偷个香,偷得她忍无可忍拿脚踹他,他才恋恋不舍地抬头,说:“我走了。”
棠袖冷哼:“快走。”
陈樾无声叹气。
他偷的又不是她上面那张嘴……
目光在她真正的唇上停留一瞬,待棠袖准备再次去浴室清洗,他对准她唇狠狠亲一阵,方赶在棠袖踹他前风也似的离开。
眼看窗户开了又关,棠袖对镜子照照,嘴都被他亲肿了。
这人天天就知道亲亲亲。
棠袖把镜子倒扣,眼不见心不烦地去浴室。
之后果然没睡好。第二天去静心院请安,也果然被冯镜嫆问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棠袖无言望天。
有个粘人精情郎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第33章 朝贺 雪。
陈樾的预感成真了。
之后他很长时间没能来棠府见棠袖, 甚而棠府以外的碰面也少有。
北京的秋天仿佛刚来即走,一眨眼冬天已经到了。这日棠袖寅时便被流彩从被窝里叫起来,她虚着眼朝外看, 黑漆漆的天阴沉沉的, 好像在下雨,光看着就觉得冷。
“刚才静心院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等会儿可能要下雪。”
流彩递上浸了热水的巾帕:“夫人让小姐穿厚点,省得在宫里冻着了。”
今天皇后千秋节, 即皇后生日,在京的外命妇需进宫朝贺。
棠袖接过巾帕往眼睛上一盖,热腾腾的,登时清醒不少, 说:“知道了。”
于是洗漱完,棠袖穿了好几件小袄、夹袄,才往身上套同样夹棉的道袍。
就这还不够, 待早饭用毕,丫鬟们又依次给她往道袍外披狐裘,往头上戴卧兔儿, 往颈间系围脖。
这么全套保暖下来,饶是早已习惯为冬日进宫的小姐作如此打扮的丫鬟们也不得不感慨, 多亏小姐不必守规矩,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否则礼服的霞帔底下穿再厚, 霞帔外面也绝不允许裹成这样。
转念一想,好像即使是正旦那天正经穿了礼服,小姐也照样会在霞帔外裹得厚厚的。顶多朝贺时提前脱掉,行完礼又立马裹回来。
小姐不愧是小姐。
这边丫鬟们给小姐做最后整理, 那边考虑到雨天路滑,下雪更滑,流彩不仅让人再拿了两条厚实的狐裘斗篷放进马车里,包括衣裙鞋袜等也多备了两套,更不必提各种暖炉汤婆子,直将整个车厢塞得满满当当。
总之等棠袖进到车里,体感跟她烤着地炕的卧房没什么两样,布置得十分暖和。
得珍惜这份暖意。
等到了宫里,被宫道上的风一吹,势必要冻个够呛。
不久,马车减速,西华门快到了。棠袖怀着宛如壮士断腕的心情最后喝口热茶,鼓起勇气下车。
一下来,纵有流彩提前撑伞,不免也还是被细碎冰凉扑了一脸。
雨变成雪了。
棠袖默默低头,将自己完全裹进狐裘绒毛里。
这一裹,愈发显得脸小,瞧着跟没出阁的姑娘似的。
旁边冯镜嫆只穿了一品诰命服的大衫霞帔,并未如棠袖这般全副武装,然左都督夫人神色淡定极了,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冷。棠袖不信邪地凑过去摸摸,好家伙,她娘露在外面的手比她捂着汤婆子的手还热。
棠袖不由思忖她到底是有多不耐冻,就听冯镜嫆道:“说你体虚,你还不信。”
话落,将棠袖往后拽了拽,不让棠袖站风口。
棠袖讨好地道:“还是娘疼我。”
冯镜嫆没理。
自己生的自己不疼着宠着,还能怎么办?
冯镜嫆带着表面放浪形骸,实则身娇体弱的女儿往坤宁宫走。
皇后千秋节朝贺,一向在坤宁宫举行。
坤宁宫于万历二十四年与乾清宫一同毁于火灾。乾清宫作为皇帝寝宫,短短两年便重建竣工,坤宁宫则是直到万历三十三年方重建完毕。
然而和没搬回乾清宫的皇帝一样,皇后至今也仍住在启祥宫。本该是皇后寝宫的坤宁宫长久无主,显得十分空寂,此刻内外命妇一批批地到来,庞大人气冲刷着这座崭新的宫殿,加之地炕暖炉等早早地被都人宦官们烧起来,如春暖意令得冻了一路的命妇们脸色纷纷好转,总算有心力相互问候聊天,人声渐起,这座宫殿逐渐恢复该有的气质。
棠袖也脱掉狐裘摘掉围脖,过去找沈珠玑。
沈珠玑这次是带着朱徽娟一起来的。
小丫头一见棠袖就喊干娘,声音笑容甜得能淌进人心坎儿里。
棠袖想抱朱徽娟,奈何她穿得厚,朱徽娟也几乎裹成球,棠袖试了下,确实不好抱,便只得捏捏小丫头粉白的脸蛋儿,惹得小丫头眼睛都眯成月牙。
“我怎么瞧你像是有点胖了,”沈珠玑端详着道,“这段时间睡得好?”
棠袖摇摇头,又点点头。
胖这点她不承认,刚她娘还说她体虚。
不过这段时间确实睡得还不错,她已经很久没做那个梦了。
然后也捏了把沈珠玑的脸,叫沈珠玑感受一下她的体温,她手一到冬天就没热过。
沈珠玑和冯镜嫆的反应一样,立即命宫女再送个暖炉过来。太子妃殿下捂着棠袖的手道:“应当不是虚。我觉着你就是体寒。”
棠袖道:“管它是什么,反正我不想再喝药。”
上回她喝药喝到流鼻血的事叫远在福建的杜湘灵知道了,杜湘灵毫不客气地在信中大肆嘲笑一通,说有的人表面看着虚得很,实际内里强壮得补药都没法补。
说起杜湘灵,棠袖从袖筒中取出封信给沈珠玑:“今年湘灵最后一封信。”
沈珠玑一愣:“她出海了?”
“出海了。”
下次再想接到杜湘灵的信,恐怕得等到杜湘灵回来。
沈珠玑嗯了声:“但愿湘灵能平平安安的。”
沈珠玑收好信,准备回东宫再看。
不多时,皇后到来。
由于此次皇帝并未赐宴,皇后自己也不欲大办,因而等众命妇行过庆贺礼,除像棠袖这样能跟太子妃去东宫坐坐的,余下的人便只能散了。
这一年的千秋节,便是王皇后最后一次接受命妇朝贺。
往后一直免命妇朝贺,甚而百官朝贺也渐渐免了。
说回眼下,众人散开后,冯镜嫆没立即出宫。
她打算先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再去翊坤宫跟皇贵妃说说话。
便和棠袖约好在东华门碰面回家的时间,带着青黛走了。
棠袖也动身。
雪比清晨时大了些,整个紫禁城堆银砌玉,分外美丽。棠袖和沈珠玑共撑一把伞,边聊边看朱徽娟在前面吭哧吭哧地踩雪,留下一串小脚印。
偶尔朱徽娟止步弯腰,直起身时,特意把手背在后头才朝她们跑来。心知她手里肯定捏着雪球,果然等雪球砸过来,棠袖和沈珠玑不约而同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躲闪,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粉白脸蛋变得红扑扑的。
“徽娟真可爱。”棠袖说。
沈珠玑同样在笑,闻言道:“可爱你也生一个。”
棠袖道:“那也得我能生啊。”
沈珠玑想说兴许缘分还没到,话将出口时记起眼前这位还没跟江夏侯复合,只好说:“那你没事多来看看徽娟。徽娟成天跟我念叨干娘不进宫看她。”
棠袖哎呀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徽娟和你一样爱念叨。”
沈珠玑道:“怎么说话的?”
她柳眉一竖,学朱徽娟也团个雪球,欲往棠袖围脖里塞。
棠袖多机灵,在她团雪球时就已经从伞下跑开。
跑远了,飞快抓一把雪,出其不意地返身,往沈珠玑脸上洒。
“藏藏!”
沈珠玑佯怒地喊了声,旋即扔了伞,两只手全空出来好团更大的雪球。
棠袖再度跑远。
前面朱徽娟听到动静,扭头见亲娘跟干娘快要干起来,咯咯笑得更开心了。
笑着笑着还拍手,大喊干娘当心,别被大雪球砸到了。
沈珠玑闻言气恼得不行,她这女儿到底向着谁啊?
大获全胜的棠袖拊掌直笑,不错,她就知道这个干女儿没白认。
这么一路闹到东宫,棠袖身上的绒毛全湿了。才进慈庆宫换身干净衣服没多久,百官朝贺那边的皇极殿来了位宦官,说请江夏侯夫人过去一趟。
不用问,肯定是陈樾让她过去。
“能生的时候到了。”
沈珠玑还惦记着适才被棠袖洒了满头满脸的雪,她却丝毫没能报复回去的仇,立刻撵人走:“我倒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一举得女。”
棠袖:“……”
不妙,她温柔端庄的太子妃变坏了。
她无奈回:“你就埋汰我吧。”
然后和朱徽娟道别,等下次进宫再来陪她玩。
朱徽娟乖乖点头:“我等干娘。”
棠袖摸摸她小脑袋,抬脚出了慈庆宫。
这个时候,外命妇们大多都已离开紫禁城,百官也回了各自衙门当值。安静的宫道上,雪安静地落着,棠袖移开伞沿看了看,猜测这场雪可能还要下很久,再看前方,那穿着飞鱼服的熟悉身影已经在宫道尽头等着了。
朱墙黄瓦白雪纷扬,那抹鲜艳的红始终矗立着,静默如山。
明明已经好些天没见,难得这次能见面,本该好生温情一番,然棠袖对着陈樾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走到近前,她开门见山问:“陈檖跟棠蔚打架你知道吗?”
像棠府属于外戚,为避嫌,棠蔚日后若想当官,最好不走科举,而走武举;陈檖身为长公主庶子,日后也多半会进锦衣卫,因此他们两人学功夫拜的同一位师父。
既是师兄弟,又是姻亲,棠蔚和陈檖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架。
陈樾正要替棠袖撑伞的手一顿。
然后答:“知道。”
棠袖说:“我可问清楚了,是陈檖先挑起来的。你当兄长的得好好管教弟弟。”
陈樾应好。
得到回答的棠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想一举得女的打算。
棠袖前脚刚走,瑞安长公主后脚就过来了。
眼尖地望见棠袖背影,瑞安长公主问:“你跟你媳妇要和好了?”
陈樾说:“还没。”又道,“陈檖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
瑞安长公主不知怎么突然提到陈檖,迟疑了下才回:“还行吧?”
陈樾:“给他加作业,回头我得空跟他过过招。”
瑞安长公主:“又加作业啊。”
之前不是才减了吗?
瑞安长公主回府后立即召来陈檖,问他什么时候又得罪他兄长。
陈檖一脸茫然,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之前跟棠蔚打架的事。
25/57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