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气 她满心雀跃地抱住了他。
岑拒霜只觉半个身子火辣辣的疼, 像是整块皮肤被活生生剐下来了一般,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话后,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好在侍卫们一拥而上, 制住了薛二的动作, 宁妍也从薛二强行拽住的蛮横里抽出身来,岑拒霜始才松了口气。
偏是在她放缓了紧吊的心,紧阖上眼时,太子的嗓音从营帐内传来,初夏热意弥散的夜里,他的声线浸透了冷意,一霎犹有尖利的獠牙贴在了每个人的咽喉,单是听着便足以让人胆寒。
“太子殿下……”
侍卫们齐齐下跪, 恭谨唤着。
薛二醉酒的迷糊眼瞪着, 看着太子半刻才回过神来,他当即心惊胆颤地便要跟着跪身时, 发觉自己的手腕已被太子死死捏住,强行让他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无法动弹。
太子淡淡扫了他一眼, “这只手?”
薛二还没反应过来太子什么意思, 只听“咔嚓”的声响响起, 钻心的疼痛已深入骨髓。
“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云霄, 震得林稍鸟雀四散。
侍卫们只见薛二的整个手骨扭曲得极为骇人, 是被太子徒手捏成了这个样的,里面的骨头应是寸寸尽断,还有些更是弯折得惨不忍睹,怕不是日后都很难恢复了。
太子随手拎起薛二往旁处一抛,薛二又像个皮球般咕咚咚地在沙石里滚了一遭, 刺耳的痛呼声此起彼伏,让现场一众的心脏抖了又抖。
“薛二残疾,不配驸马之位,择日再给公主寻良配。”
太子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在营帐前,除却灯里烧得噼啪作响的火舌,无人敢置喙。
薛家的小厮扶着不成人样的薛二回去后,营帐跟前聚集的侍卫和围看的人也都嘘声散去,余留宁妍唤来宫人小心翼翼地搀着岑拒霜回帐。
宫人们围着瘫软在地的岑拒霜不知该如何下手,岑拒霜估摸着摔得不轻,虽是没有到骨折的境地,但那身子亦脆弱得同纸糊的一样,一碰就疼。她们手忙脚乱地忙活了好一会儿,皆不知该从何下手。
宁妍急得手足无措,几番想要帮忙搀扶,但稍微挪动了一下,岑拒霜便疼得直冒汗,惹得宁妍更加自责。
“现下知道疼了?”
太子挪步至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岑拒霜。
岑拒霜睁不开眼来,昏昏夜色里,她看不清太子的神色,但那声线依旧发冷得厉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勉强张开唇想要解释什么,便觉剧烈的疼痛从伤口处传来。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这么话多,孤给你缝起来。”
话音落时,岑拒霜发觉自己整个身子被太子抱了起来,那抱起的动作算不上猛烈,也算不得轻柔,撕扯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很久未有这般疼痛过,岑拒霜的眼尾不自觉地溢出泪来,连着痛呼都噎在了喉咙处,只剩下无声的抽气。
迷离的视野里,她似乎瞧见了太子的脸,那张总是笑得恣睢的面庞,当下绷得像块有棱有角的冰块,眸中寒意点点,瞥之发冷。
不知为何,岑拒霜总觉得太子像是在……生气?
太子将她抱在怀里,垂眼看着她痛苦的面色,皱起的剑眉愈深。
她疼得厉害,他也是。
“二哥你轻些,轻些。”
宁妍心系着岑拒霜,一个劲儿在旁嘀咕着,但见岑拒霜被太子抱起后,碎石划过的半个身子尽是冒出的血花,怎么也止不住,她尖声叫着,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快,快传御医!”
不多时,女医匆促赶来,为岑拒霜处理伤势。
帐中昏黄的烛火跃动着,映出榻上围着的几道影子。
岑拒霜的脸色惨白如纸,但尚有意识,她的指尖蜷起,不时挼动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另一边受伤的身子正被女医细细查看着,随着女医掀动划破的衣裳,几声痛吟传来。
女医初探伤势后,对太子与宁妍说道:“姑娘的伤还需尽快处理,她天生凝血的能力太差,身上虽都是小伤口,但伤口一多,她的血都不够流的。”
女医躬身抱起药箱,发觉太子仍杵在榻边时,低声劝道:“微臣需要褪去姑娘衣衫来处理伤势,还请太子殿下回避一下。”
太子睨了眼躺在榻上的岑拒霜,她半睁的眸子似乎也在看向他,却始终没有说话。他能感知到,她伤口处的疼痛仍是火辣辣的,没有得来半分缓解,甚至一会儿清洗伤口上药之时,只会更疼。
但她没有开口留下他。
“太子殿下?”
女医战战兢兢地催促着,生怕一个不留意惹了太子不快。
太子这才拂袖离去。
岑拒霜本是欲言又止的间隙,见太子步至了屏风外,烛火描摹出他负手而立的身影,她选择了默然不语。
她不知太子缘何生气,而这个节骨眼去求太子留下,一来会引起女医的误会,二来太子不见得会为自己缓解疼痛。
想来正如玄序所言,太子心情不好的缘由不是人人都能揣摩清楚的,她索性少说少错,能少麻烦太子一桩事便是一桩事。既然太子没有留下,说不定她身上的疼痛还不足以让他自个儿不适。
既是如此,岑拒霜也不会去招惹他。
她阖上眼,身上的衣裳被女医小心褪去,露出半边身子的累累伤痕,于柔嫩白腻的肤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湿帕在水盆中拧起的声响哗哗啦啦,宁妍的婢子拈着帕为她清理着伤口的脏污。各类瓶瓶罐罐被拨动的响声在女医的药箱里响起,少顷,药罐的味道弥散在半空中,夹杂着血的铁锈味儿,并不是很好闻。
一沾上伤口,岑拒霜就疼得蜷紧了手指,先是清水祛除脏污时的疼痛,像是伤口被活生生扒开剜去里面的污泥,疼痛连通着四肢百骸,如此反复于所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她整个人如同溺水后被打捞上岸的湿沉棉花,疲惫不堪。
她被泪水浸得模糊的视野里,依稀得见太子在外稳坐如山,纹丝不动。
女医为她上药时,那药膏冰冰凉凉,本应是舒适的,可那冰凉的温度被她体温同化后,像是有一只只小虫子在啃咬着她的伤,又细又密的牙齿不断咬着挑弄着她的伤口,疼得她脑袋越发昏沉。
岑拒霜紧紧攥着的被子被她捏得变了形,直到女医收拾着药箱,在她耳畔叮嘱着事宜时,她才缓过神来。
“还好,姑娘伤得不是很重,只是出血量大才显得凶险,身上大多都是淤青红肿,每日用药涂抹便好。姑娘平日里补身子的药定要记得吃,否则身体亏空,伤势也容易反复,很难转好。”
岑拒霜转而问着,“那我还能照常参加明日的林猎吗?”
女医微微一笑,“姑娘下榻行走是没问题的,可能会因牵扯伤口有些疼痛,但不骑马的情况下,姑娘一切照旧就好。”
岑拒霜松了口气,“那就好。”
若是她好不容易来了林猎一趟,只能躺在营帐内养伤,那也太惨了些。虽然她也不会后悔今晚帮宁妍,自己受点伤,能够换得宁妍与薛二撇清关系,这笔买卖怎么想都划算。
宁妍招来婢子,“去,把我那袋银子赏给秦御医。”
“多谢公主。”
女医躬身接过赏银,拜别离去。
岑拒霜环顾四周之际,瞥见屏风后空空如也,“太子殿下呢?”
她不知怎的,心里蓦地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流失了一部分。
“二哥似乎回去了。”
宁妍抱着一摞竹篮入内,只见里头装着好些肥美的鲜红蘑菇,她对着岑拒霜笑道:“拒霜,适才我出去了一趟,这山间很多鲜美的菌子,我采了不少,给你煮汤补补。”
*
营帐另处,盏灯如豆。
帐外虫鸣不歇,太子于案前翻看着书页,修长的指节拈起纸页翻过一下又一下,指尖携着一阵烦躁的风,那目光浑然没有在看书页上的字,反是因聒噪的虫鸣吵得心烦意乱。
“砰——”
书被太子随手仍在了一边,他横着眉梢,面色更为不耐。
旁处的玄序掀帘出营帐,对着侍卫们道:“都愣着干嘛呢?赶紧把这些扰人的虫子弄走。”
待玄序回帐中,太子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这世上怎么有如此笨的人,宁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也不来求孤。”
玄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在说谁,他思忖了半刻,“属下的小妹偶尔也会跟我置气,倔得很,打碎了牙也要和血吞。这种时候,她哪怕有求于我,也不会来找我帮忙。”
太子嘁道:“她还敢跟孤置气?”
玄序答着话,“置气不置气不打紧,女子心思向来细腻矛盾,像我小妹那样,她越是不愿找我,心里就越是想找我这兄长出面为她解决,但她宁可吃亏,也不会主动说出口,定要等我去为她解决。”
太子皱起眉,“真是麻烦。”
玄序续说,“而我若是执意不去主动帮她,待到她已是不需要我出面后,她只会更生气,更加不理会我。”
太子起身往榻边走去,更衣欲睡,“孤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理会。”
……
夜半,山间星斗阑干,人皆入眠,营帐处陆续挑熄了灯,唯有值守的侍卫来来往往。
倏忽风过,一道身影三两步跃过重重帐前,鸽血红的耳坠在火光里闪烁着明烈的颜色,侍卫当即驻足提刀,警惕地看着夜色,却是什么也没能瞧见,以为只是眼花了。
太子至岑拒霜的营帐门前时,帐中烛火仍盛,里面欢声笑语依旧。
他顿了半晌,啧了一声,“孤竟无聊到来这里。”
折身欲离时,门帘处忽的被掀开。
太子看着岑拒霜摇摇晃晃地步上前,满心雀跃地抱住了他。
第42章 好吃 太子:“那你咬上来。”……
营帐背处的林荫下, 架起的小锅悬吊于柴禾上,随着烧红的柴燃起簇簇火色,小锅内煮沸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宁妍丢着洗净的菌菇扔进小锅里, 捏着铁勺搅动着鲜香的汤底, 四散的热雾于夜空中袅袅升起,她满意地看着锅内,回过头看着端坐身后的岑拒霜,热切地说着,
“拒霜,待会儿你多吃些,补补身子。”
宁妍长这么大以来,除却婚事便从未受过委屈, 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代她受苦。薛二推岑拒霜的那一下, 她当时看着这柔柔弱弱的身躯像飘零的枯叶般被人揉碎,她的心顿时被揪紧, 愧疚亦抵满心尖。
如若不是岑拒霜拦着她,那会儿她被薛二激怒之下冲昏了头,险些就当着一众的面自认了偷情的事实, 栽到了薛二的手里。
岑拒霜摸着有些空空的肚子, 满口答应, “好啊。”
先前她喝下了药, 自舌根至整个口腔尽是苦涩的药味, 如今在这青遥山上,不比在东宫时时能有透花糍吃,喝完药后的半个时辰里,岑拒霜只觉这苦味怎么也散不去,溢满了唇齿间。
适逢宁妍于山间采了不少菌菇, 准备为她煮一锅鲜美的菌汤,岑拒霜没有拒绝这样的好意。
不多时,菌子熟透的清新香味飘来,勾着舌底生津,岑拒霜望着浓郁的汤底里争先冒着头的菌菇,那个个肥美的蘑菇颜色浓丽,鲜嫩得吸满了汤汁,她眼前一亮,“没想到宁妍还有这般手艺。”
宁妍嘿嘿一笑,招来婢子分碗盛之,“是这山里头的菌子新鲜,我们在京城还少有吃到呢。”
“来,小心烫。”
岑拒霜接过宁妍递来的菌汤,碗壁的热度自冰凉的指尖传来,她低下头吹着滚烫的温度,旋即细细抿了一口,菌汤的清新鲜意直抵喉咙,咸淡适宜,舌尖的美味久久不散,她连连像宁妍点头,“好喝!”
宁妍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又提着铁勺亲自为岑拒霜添盛,“多喝些,我给你盛上晾着。”
几碗菌汤下肚,岑拒霜只觉胃里暖和了不少,为了不浪费宁妍的心意,岑拒霜将小锅里的汤喝见了底。此前盘桓在口中难受的药味也消除不见,她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菌汤,那鲜嫩多汁的口感仍在唇齿间徘徊,令她回味无穷。
“等回京前,我也采些菌菇带回去,让叔父也尝尝。”
彼时营帐内,岑拒霜摸着胀鼓鼓的肚子,喃喃自语着。
宁妍附和着话,“好呀,届时我带拒霜去,就在这猎场后面的山林里,这时节,地上冒了不少新鲜的。”
岑拒霜半卧在软椅上歇息,她忽觉眼前晃动的烛火里多出几个彩色的影子,像是有小人在拉着手跳舞。
她狐疑地拿起手在眼前晃了晃,那小人怎么也抹不去,“宁妍……你有看到这有小人跳舞吗?”
宁妍歪着脑袋,盯着空空如也的眼前,“没有啊。”
岑拒霜揉了揉眼,那牵着手跳动的五彩斑斓小人仍旧欢脱地踩着步子跳啊跳,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又感知到了无比真切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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