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剑又进几分,玄微生出怒意:“你竟连同族也容不下?”
黑紫荒息从魔主手里涌出,他握着藏玉剑,一寸寸移开,笑声毛骨悚然。
“呵……同族?”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玄微仙尊,半人半魔,是没有同族的。”
魔主的声音陡然阴冷,一掌打向玄微心口。
“修士恶心,邪魔令人生厌,仙州与阴鬼蜮,都该覆灭。”
灵潮与荒息对撞,祭台倾倒,天塌地陷。
最终,藏玉剑刺入魔主心脏,那一掌也打在玄微心口。
玄微决然拔剑掷入地面,以自身为祭,化作汹涌灵力铸成诛神阵。
一重重的法阵笼罩了修士与邪魔。
世界开始坍塌碎裂,天穹之上,一面玉质古镜飞来。
不偏不倚,对上了云青岫的视线。
她在镜中清晰看见了自己的脸,时光开始回溯,万物复生,时间线往前拨动。
一切都回到了未开始前。
…
云青岫恍惚离开了坍塌的玄天秘境。
秘境外的西荒域黄沙飞扬,原本在不远处等候的芥子舟也都没了踪影。
两位被留下的年轻修士一见有人从秘境里出来,连滚带爬跑过来。
“不不不好了!仙州爆发了魔潮,魔潮向着艮山去了,请诸位快快回艮山城帮忙!”
年轻修士一口气说完,抬头一看,眼睛险些掉出来。
老天爷哟,这是进秘境吗?百余人进去只剩不足二十人出来,还有一半是被抬出来的。
云青岫冷静问:“魔潮从何处而起?”
“云、云宗主,魔潮是从离火城出来的,玄元宗与合欢宗叛变,定是与那魔头勾结啊!”
南洲离火城,欲仙坊和玄元宗所在之地。
云青岫回头看了眼重伤未醒的萧灼徐月,以及一众摇摇欲坠的修士,道:“诸位都在此地休整,我回艮山相助。”
“清和,还能为萧宗主和小月疗伤吗?”
方清和伤得不轻,俊秀的面容都有些破相,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用力点头:“云宗主,我可以的!”
云青岫颔首:“那么,此处伤员就交给蓬莱宗与二位照看了。”
两位年轻修士被她气势所镇,呐呐点头。
灵光从云青岫指尖浮现,防护结界顷刻落下。
裴宥川站在云青岫身旁,平静道:“我同师尊一起回去。”
她看向了裴宥川。
少年同样白衣染血,但他身形挺拔从容,并不像伤重之态。
云青岫只看了片刻,颔首道:“好。”
她携裴宥川如流光离去,渡劫期修士心念一动便可抵万里之外。
瞬息之间,已横跨两洲,遥遥可见白雪皑皑的苍山。
…
艮山不复往日繁华,阁楼倒塌,雪地几乎被血水染红,尸首堆积如山。
仙门修士与邪魔交战,荒息灵气交织对撞。
修士之间,玄元宗与合欢宗互相联合,对仙门同修痛下杀手。
他们不要命般吞吃仙药,不少修士出现邪魔征兆,已经不太像人了。堕魔异化后的修士如邪魔般,有了比修士更强悍的自愈能力。
仙门百家正道修士打得筋疲力竭,弥珍更是怒气冲天,骂声没有停过。
战场一侧。
谢倦安一剑凌然挥下,剑意扫过之处邪魔尽数消亡。
玄元宗宗主乔见山五指微动,数道透明傀儡丝射来。
濯雪剑绞上细韧傀儡丝,将其绞短,灵潮顺着丝线反噬。
乔见山后退数步,一口血喷出。
“谢宗主……那天晚上,是你吧。”他笑了笑,咽下两颗仙药,修为瞬间精进,隐隐逼向炼虚大圆满。
谢倦安面色如霜,又是一剑挥去。
“你身为仙盟宗主之一,为何与阴鬼蜮合谋!”
乔见山翻身避过,云袖一挥术法飞出,自言自语道:“若没猜错,另一个是云宗主。唉,仙门百家气数已尽,我劝谢宗主还是省些力气为好。”
一击灵潮重击乔见山心口。
他横飞撞上城墙,狼狈爬起,目光恨恨而阴毒。
啧,用药提升的修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些天才。
仙药,狗屁仙药。
然后,乔见山摸出一瓶尽数吞下,诡异青紫纹路从脖颈生出,蔓延至整张脸。
濯雪剑再次劈来,乔见山徒手捉住,阴冷一笑:“时候到了,谢宗主。”
苍山方向,荒息冲天而起!
谢倦安瞳孔一缩,抽剑转身。
乔见山不要命般缠住他,癫狂大笑:“没用!仙盟九宗,所有人去了都没用!”
“尊上大计已成,你们这些痴愚之人,都是棋子,直到临死才知道谁布下棋局之人,可笑,可笑!”
威压如万山,朝艮山碾下。
雾青身影疾驰而来,凌空挥出一剑。
“――苍山负雪!”
剑意所过之处,霜意凌冽,邪魔覆灭。
温热鲜血从乔见山口中涌出,他仰面倒在地上,临死前仍盯着那道雾青身影。
浮生九剑剑式之一,玄微仙尊,云青岫。
那个令仙州闻之色变的仙州第一人,回来了。
第42章 掉马甲
谢倦安仰头盯着雾青身影, 再也维持不住面上从容。
当真是她。
三百多年,无数日夜,他在悔恨与怨憎中不断挣扎徘徊。
恨她无情, 又恨自己刺出那一剑。
可是, 那道身影不曾停留,也没有多看他一眼,转瞬向剑宗后山而去。
云青岫带着裴宥川如剑宗如入无人之境。
守宗长老与弟子们正火急火燎赶往后山禁地, 两道流光就从他们旁边掠过。
“那、那是流云宗宗主?”
“好像是,奇怪, 我竟已看不穿她的修为。”
“云宗主与她的首徒来做什么,那禁地唯宗主可入, 帮不上忙啊!”
众人着急忙慌赶到禁地入口处,就见黑紫荒息冲天。
而云青岫已经朝禁地入口的结界迈入。
“云宗主不可!”一位长老大喊, “那结界只认宗主,你会遭反噬的!”
结界荡开波纹, 顺从接纳了云青岫, 但把裴宥川阻在外面。
少年目露阴戾,徒手将其撕开一道裂缝, 闪身挤入。
守宗修士们陷入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只有咱们宗主才能进入吗?”
一人忽然打了个冷战,嘴唇颤抖道:“不……除了宗主,还有一个人能进去。当年, 大师姐亲手将魔主镇入后山, 这里的禁制是她所设……”
另一人喃喃:“啊?那、那云宗主的首徒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能破开禁制啊!”
…
荒息以后山禁地受刑台为中心, 汹涌溢出。
受刑台上立着四只高柱, 玄铁链缚于其上, 镇住一位长发迤地青年的手脚。
在荒息冲击下,玄铁链断裂。
他活动手腕, 慢条斯理挽起长发,笑容阴气森森:“神魂尽碎也没死,真是阴魂不散。”
两道剑光转瞬朝他劈下。
荒息凝聚,化解两剑,魔主的身影若隐若现,饶有趣味盯着裴宥川:“天魔一族里,怎么就出了你这样血脉不纯,给修士当走狗的废物?”
他又看向云青岫,嘻嘻笑道:“哦,对了。多年不见,听说你已成为宗主,我特意备了一份大礼庆贺。”
魔主打了个清脆响指。
连风也在此刻静止了一瞬。
禁地结界之外,守宗长老与弟子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一只手按住了内门弟子的脑袋,他不解看去,纳闷道:“穆长老?”
穆长老双目闪烁红芒,手用力攥下。
弟子的脑袋似烂熟西瓜,“嘭”得炸开。
另一位弟子脑袋空白,忍不住后退,喃喃道:“穆、穆长老也叛宗了……”
灵剑从他背后穿心而过,弟子呆呆扭头,对他出剑的是同住一个小院的师弟。
“阿承……你在……”
不过须臾,守宗修士折损大半。
北洲下了一场大雪。
因为魔潮进攻北洲,仙门百家都汇于此,云青岫一剑诛灭大半邪魔,玄元宗与合欢宗也像收到什么指令,开启千里阵离去。
修士们疲惫不堪,在疗伤,在休整,或与同门聊起死而复生的玄微仙尊。
忽然,一簇血花出现在茫茫白雪中。
接着,第二簇、第三簇……
曾服用过仙药的修士双眼闪烁红芒,对同门无情出手。
…
厮杀声遥遥传入后山禁地。
魔主身影逐渐遁入虚空,他愉悦大笑:“同门相残,好一出大戏。”
“待本尊取得魔主传承,仙州、阴鬼蜮,都是将是天魔一族的囊中之物。”
“云青岫,你是要来阻止本尊,还是救他们?”
时空扭曲,受刑台上只余下一丝荒息波动。
系统在识海里崩溃大喊:“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明明不是这个走向的呀!”
它还在不停碎碎念:“按以前的时间线,旧魔主应该被好好压在后山,然后、然后只需要对付新魔主,他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云青岫冷静道:“所以,他就是任务目标?”
系统一卡,犹犹豫豫:“按现在来看,大概是……如果你不去阻止,一旦他得到初代天魔之主的传承,就无人能挡,仙州会彻底陨落。”
它声音黯然:“宿主,时间线无法再次回溯了。”
云青岫遥遥望向血流成河的北洲,魔主给了她一个火车难题。
那里,有她的挚友、同门、弟子。
云青岫沉默不语,灵力在指尖凝聚,瞬息落成千里阵,目的地无间渊。
千里阵只亮起一瞬,随后黯淡。
整座北洲的千里阵传送点被掐断了。
此刻御空过去,需要两刻钟。魔主在后山禁地里蛰伏数百年,刚刚交手,云青岫便发现他的修为比她还高出一线。
两刻钟,恐怕来不及了。
“系统――”
自从被魔主戳破邪魔身份后,裴宥川便一言不发,他忽然道:“师尊要去无间渊,弟子有办法。”
裴宥川身上的修士气息消失,无边无际的荒息中,一双幽红眼瞳绮丽悚然。
他刻意避开云青岫的视线,将鳞尾压制在体内,揽住她的腰,一脚踏上受刑台。
魔主消失的地方逐渐出现荒息弥漫的漩涡。
刹那间,横渡四洲,无间渊旁的罡风扑面而来。
合欢宗与玄元宗修士形似提线傀儡,木然聚在此处。
兰灵月站在他们之间,笑容款款:“来得比我预想的快呢,师姐。”
她的笑容转瞬即逝,阴恻恻下令:“拦下他们!”
鲜血泼洒,染红无间渊旁的土地。两宗修士不惧伤痛,忠诚执行兰灵月的命令。
云青岫与裴宥川穿行在众多修士间。
她甩出一击灵潮,将数个修士砸飞,对方鲜血狂喷,但表情木然再次施法。
“宥川,能不能让他们脱离操纵?”
裴宥川正要拧断一人的颈骨,顿了顿,最终只是把人扔出去。
“……可以试试。”
阴冷无形的丝线从裴宥川指尖游弋,接连刺入所有修士识海。
他们的识海混沌一片,都凝聚着一颗如红晶的物体。
裴宥川命令道:“止戈。”
修士们动作一缓,面露痛苦挣扎之色。
两道神识在识海里相抗。
裴宥川眼中幽红之色更盛。
“今日,谁也别想入无间渊!”兰灵月神情狠厉,手握金铃剧烈晃动。
铃声一响,原本挣扎的修士又恢复木然,不知疲倦冲来。
云青岫越过他们,一道剑光凌然挥下。
兰灵月精心养护的长甲与金铃一同坠地,随后被云靴一脚踏碎。
一击灵潮拍向兰灵月的心口,她斜飞落地,又瞬间被藏玉剑贯穿肩头钉在地面。
珠钗迤地,向来被捧在云端的大小姐狼狈极了。
兰灵月握住剑刃,不可置信瞪向云青岫:“你敢伤我?你杀了我爹爹,你怎么敢伤我!”
云青岫冷冷道:“你敢动扶光,我自然敢伤你。”
“兰灵月,你还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后山禁地除我与老宗主,唯二能进的,就是你。”
“是你利欲熏心,引狼入室祸害整座仙州!”
兰灵月尖利咆哮:“是你……都是你!是你亲手杀了我爹!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去后山采玉栀花给师兄,有什么错!”
一些片段吉光片羽掠过。
谢倦安并不喜欢玉栀花,喜欢玉栀花的人是她。
云青岫没有时间细想,抽剑转身,朝无间渊一跃而下。
…
无间渊由初代天魔之主陨落后的身躯化成。
这里凝聚着世间最浓郁的荒息,以及四处游荡的邪魔。
他们大多浑浑噩噩,互相吞噬,直到足够强大,诞生出灵识,有朝一日就能爬出这不见天日的深渊。
传闻中,初代魔主的传承在无间渊尽头。
沧冥从这里孕育诞生,自他有意识起,就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此处。
他吞噬了无数同族,并在无间渊尽头看见了一团瑰丽红光。
无间渊里的邪魔都说,那是魔主传承,尝试得到的邪魔都失败了。
沧冥觉得他就是那个天命之子,生来注定要成为魔主。
于是,他满怀期盼触向传承。
沧冥失败了。
但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阅历太浅,没有功勋,得不到魔主认可。
因此,他爬出了无间渊,在仙州掀起血雨腥风,想要解开阴鬼蜮的封禁,一统仙州大陆。
可恨半路杀出一个青衣女修,将他镇入剑宗后山。
禁制铁链重重加身,沧冥的怨恨与日俱增。
凭什么修士就能行走在这片大地上,魔族就要夹着尾巴龟缩。
同为此方世界的生灵,如此不公!
有一日,后山闯入一个俏丽少女,手里采了一捧玉栀花。有禁制在,她看不见沧冥,只埋头挑选开得最漂亮的花朵。
沧冥在她身上闻到了浓烈的喜欢,以及……一点非常浅淡微妙的嫉妒。
修士真是一种虚伪的生物,感情总是复杂又不纯粹。
当看见她腰间的玉牌,沧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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