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财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憋住第二声惨叫。
在所有孩子都愁眉苦脸,只能勉勉强强感受到荒息,却无法引入体内时,二花盘腿坐在前面,八风不动,周身有荒息缓缓流转,脸颊上的深紫魔纹像流动般。
裴宥川打量片刻,的确如云青岫所言,修炼天资不错。
一缕荒息从他指尖飘出,融入二花周身的气流,引导她如何将荒息炼化为己用。
徘徊在突破门槛的二花如拨云见日,很快习得炼化法门,源源不断的荒息汇聚在她身旁,逐渐成了一个小漩涡。
日头逐渐偏移。
福妮与一个眉心长角的孩子也成功引荒息入体,踏上了修炼之路。
…
云青岫推门出来时,半大的孩子们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围在裴宥川身边。
一点也不见昨日的敬畏。
他站在孩童间,神色淡淡,态度很不热络,但至少没流露出厌烦。
似有感应,裴宥川侧身回首。
“阿姐。”他眼中漾开笑意。
孩子们肉眼可见变得更高兴。
二花笑得眼睛都没了:“云姐姐,我已经突破一阶了!”
福妮高高举手:“我学会引荒息入体了!”
“我也是我也是!”
“我咋还没学会,不想活啦呜呜……”
他们笑笑闹闹,滚作一团。
裴宥川走到云青岫面前,为她稍稍整理鬓发,乖顺道:“我今日在认真教他们修炼。”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在将功补过。
补的自然是昨夜没信守承诺的过。
想起昨晚荒唐的场景,云青岫耳根微烫,脊背发麻。
她淡淡瞥了裴宥川一眼,压着声音道:“接下来三日,滚到隔壁屋子去。”
一转头,云青岫已换上温和笑容,朝二花等人走去,“来,为我展示一下你们的修炼成果。”
裴宥川顿时笑不出来了。
…
东荒域的事情暂告一段落,裴宥川出门的时间减少。
闲来无事时,云青岫会偶尔早起,与他一起去街市买菜,再买些孩子爱吃的糕饼酥糖。
因为李先生接连几日都没有在古槐下授课,孩子们隔三差五往院子里来。
买来的糕饼酥糖都分给了他们。
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新搬来的姐弟会修炼,还热心肠。
翠婶在小院外墙挂了个编织竹筐,每日清晨都往里面放新鲜的鱼和山上采来的蛇莓子,与一些难寻的山珍。
镇民们为了感激云青岫和裴宥川带孩子们修炼,也往里头放各种蔬果。
竹筐里总是满满当当的。
云青岫度过了悠闲的三日。
对裴宥川来说是独守空房的三日。
第四日夜晚,他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卧房,不敢再乱来,老老实实搂着云青岫。
两人相拥许久,云青岫渐渐困倦。
“师尊,我明日要去溧城一趟,之后就不必再出门了。”
溧城是东荒域大军驻扎之地,军队还未收整完,裴宥川得再走一趟。
“师尊有什么想吃的,我带回来。”
云青岫忽然清醒,微微皱眉。
真是不凑巧,竟然是明日要出门。
“明日回来吗?”
“我尽量赶回来。”他用薄唇碰了碰白皙耳垂,声音又低又沉,“师尊这是舍不得我出门?”
第65章 “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裴宥川离开时, 天边刚泛起曦光。
他走后没多久,云青岫也醒了。
昨夜下过一场雨,黎明的风卷起些许微凉湿意, 秋雨下过, 天已入秋。
云青岫从乾坤袋中取出束发用的银冠与发簪。
在阴鬼蜮游历这些日子,裴宥川抄了无数世家,流水般的天材地宝堆在乾坤袋里, 任她取用。
她手中这套发冠,便是用一块天外玄铁制成的。
发冠与簪身呈古银色, 刻有繁密法阵,因没注入灵力, 看起来只像寻常饰物。
云青岫倚坐在窗边长榻,手持刻刀, 细致将最后一重法阵补全。
天光由暗转明,玄铁碎屑簌簌掉落。
二花领着孩子们探头探脑进来时, 云青岫正好刻完最后一笔。
“云姐姐。”二花探进一个头, 用气音问,“走了吗?”
见他们做贼似的, 云青岫没忍住笑,招了招手:“进来吧,他出门了。”
孩子们大大方方推着小拖车进院子, 上面堆满土块砂浆。
他们动作利索, 在院墙根处找了块空地, 忙忙碌碌卸下东西。
日上三竿时, 一个结实窑炉搭成。
院外, 挑着咸酪的白婶子经过,云青岫向她买了十多碗, 分给孩子们吃。
细白柔软的膏体淋上自制的酸辣浇头,口感吃起来像咸豆腐脑。
白婶子手脚麻利舀出十多碗,笑眯眯道:“女郎太纵着他们了。你们这些皮猴子,一大早跑别人家院里瞎闹,还弄得像花猫似的,被你们爹娘看见,非抽一顿藤条。”
二花捧着一碗咸酪,扬着下巴道:“白婶,我们在帮云姐姐搭窑,才没有瞎闹。”
白婶子好奇道:“女郎搭窑做什么?想吃烤物,咱们镇上翠娘家男人手艺好,让他做去。”
云青岫轻笑摇头,递去一小袋钱币,“是我一时兴起,想亲自烤点东西。”
“今天是哥哥及冠生辰,云姐姐要做个蛋、蛋……蛋什么来着?”栓财舔了舔唇角的酱汁,挠头沉思。
福妮脆生生道:“蛋糕!”
孩子们也不懂蛋糕是什么,但听起来很好吃。
“啊哟,这钱我可不收了。”白婶子坚决不收钱,眉开眼笑道,“小郎君今日及冠,可得好好办,不如我将大家伙叫来,咱们置几桌席面,好好庆祝。”
想到裴宥川会面无表情坐在席上,云青岫连忙婉拒。
“多谢婶子,我家阿弟向来不喜热闹,不必麻烦邻里。”
“也是,小郎君一看就不像爱热闹的性子。”白婶子也不强求,“有要帮忙的,女郎尽管开口,左右这两天无事,大伙都闲着呢。”
送走白婶子,孩子们已经吃完咸酪,满眼期待看着云青岫。
“云姐姐,还有别的活吗?”
云青岫陷入沉思。
回忆着曾经参加过的小型聚会,她说:“麻烦你们替我采些野花来。”
孩子们干劲十足应下,旋风般跑出了院子。
云青岫捏碎了一块藏在乾坤袋内的灵石。
灵气入体的刹那,一口鲜血吐出,她强忍剧痛,胡乱咽下一把姜白溯给的丹药。
药瓶空了大半,剧痛才勉强平息。
云青岫用清洁术除去血污,唤醒识海内的系统。
她与系统沟通了目前的情况,并警告道:“大婚当日七星相连,天门开启时我将应劫,届时叫你帮忙,如果再敢装死,我捏碎你的本体。”
“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呜呜……”系统哭着咬手绢,“宿主你放心,就算碎成渣渣,我也会努力帮忙的!”
得它保证,云青岫心下稍定。
“今日叫醒你,还有一件事。”
系统紧张兮兮:“是有什么坏事发生吗?”
“你是上古神器,能查看异世资料吧?”
系统点头:“是可以的,宿主想查什么?”
云青岫下达指示:“查蛋糕制作教程。”
系统:“……啊?”
…
大股浓烟从窑炉喷出。
一人一统对着黑炭似的圆形物体陷入沉思。
云青岫指责:“你搜的什么教程?”
系统气鼓鼓:“我的教程一点问题都没有!是你灵机一动乱加东西,如果按我说的做,一定没问题!”
云青岫不信邪。
修道数百年,再玄妙晦涩的典籍都是一看就会,天下九道皆有涉猎。
区区厨艺,绝不可能难倒她。
她冷静开口:“再做一次。”
又是一阵捣鼓,系统紧紧盯着云青岫的每一个步骤。
它声嘶力竭:“不要把它们混在一起!……一勺够啦,不要再加了……对,轻点搅拌……等等!这不是在炼丹啊!!”
一人一统看着边缘焦黑,且是蘑菇云形状的膨胀糕体。
云青岫掰了一块,系统胆战心惊注视她吃下。
“宿主,味道怎么样?”
云青岫极力控制住表情,强行咽下后,只说了两个字:“想吐。”
系统:“……”心好累,想休眠。
…
二花带着孩子们走遍山上与柳溪边,采来了大捧秋日才有的鲜花。
回到院子时,二花看见云青岫坐在石桌旁,桌面摆了两盘造型奇特的东西。
孩子们将花放下,堆得像小山高。
花香浅浅淡淡飘在院子里,盖住了焦糊味。
二花凑近去看,桌面上所摆的东西像炸开的蘑菇抹了一层白浆,还插了一根白蜡烛。
有点像镇子祭祖时,放在坟前的贡品。
而且贡品比这好看许多。
栓财挠挠头:“呃……云姐姐,这个就是蛋糕吗?”
云青岫微笑推出其中一盘,声音温和:“没错。我做了双份,这份给你们吃。”
孩子们瞬间后撤两步。
云青岫:“……”
坚如磐石的道心有点要碎了。
二花勇敢踏出一步,目光坚定:“我来试试!”
孩子们看她如看英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云青岫扶额:“算了,就放这吧……”
“不,云姐姐做的,哪怕有毒我也愿意吃。”二花鼓起勇气吃了一口。
最外层的白浆冰凉滑腻,很甜,甜得二花有点牙疼。
里层是有些焦糊的蓬松糕体,也很甜,她嚼了几下,嚼到两片鸡蛋壳。
“二花,你觉得……味道如何?”
二花咯吱咯吱嚼碎鸡蛋壳咽下去,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从未吃过这样的,很新鲜,很特别。”
反正哥哥对云姐姐那么好,一定不会嫌弃味道的。
二花如此想着,底气更足:“好吃!”
“不过……”她看向不太妙的造型,委婉提出建议,“多些东西装饰会不会效果更好?”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帮忙。
采来的野花用清水洗净,挑出最漂亮的几支,剪去花茎,簇拥在蜡烛旁。
云青岫看着改头换面的蛋糕,目露欣慰:“不错,总算有点像了。”
孩子们也纷纷点头,终于不像贡品了。
院子里堆了太多花。
云青岫挑了一些插在细颈瓶中,一樽放在卧房,一樽放在院中石桌。
剩下的的花扎成了一堵花墙。
孩子们帮忙打扫满院飘落的花瓣。
花墙如打翻的调色盘,颜色深一块浅一块。细颈瓶中,插满了大红大紫的鲜花。
系统看了半晌,弱弱道:“宿主,这个颜色好像……”
云青岫正欣赏自己的作品,疑惑道:“怎么了?”
系统不吭声了。
很早以前,它就知道云青岫在艺术审美方面有问题。
处理完满院子的花材,日头已经微微西移。
云青岫决定开始备菜,亲自做一桌饭菜。
二花竭力阻拦,大脑飞速运转:“云姐姐,天色已经不早了,做菜很麻烦的。我去找人来帮忙,姐姐做一碗长寿* 面就好了,很简单的!”
栓财附和:“是啊,我爹烧的剁椒鱼可好吃了,我喊他来帮忙!”
孩子们七嘴八舌报出自家的拿手菜,很快就凑齐了一桌宴席。
云青岫:“只做一碗面,好像有些……”
二花趁热打铁:“不会不会,我娘说了,心意是最要紧的。”
孩子们四散找人。
镇上的人一早就听白婶子说今日是裴宥川的及冠礼,都很乐意帮忙。
没一会,孩子们搬来许多救兵。
翠婶与邻里都提着礼进门,礼物堆在花墙旁,像冒尖的山。
“一早就听白婶子说小郎君今日及冠。”翠婶笑道,“女郎歇着吧,他们几个都是熟手,包管弄出一桌像样的菜。我来教你做长寿面,这面简单的很。”
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在灶前翻炒,小孩在井边洗菜,井然有序。
翠婶在一旁耐心教云青岫和面。
“加一点水,给它揉成我盆里这种面团……哎哟,水多了些,没事,再加点面粉……多了多了,再加点水……”
翠婶看着巨大的面团,干笑道:“没事,来,咱们擀面。”
二花站在云青岫身后,偷偷憋笑。
有一声没憋出,漏了声音,翠婶抬头与她对视。
母女俩都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无奈。
…
溧城与柳溪镇相隔甚远。
裴宥川尽可能迅速处理了溧城军中事务,赶回柳溪镇时,暮色已经褪尽。
今日的镇子很奇怪。
每一个遇见他的人都在笑,说着“你阿姐对你可真好”“快回家去吧”之类的话。
他满心疑虑,步履更加匆促。
夜色里,小院掩在古槐下,院门间站着一道雾青身影。
她提灯而立,风吹动乌发,露出含笑面容。
裴宥川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
这一幕令他想起曾经雪夜外出除妖时,路过一户农庄,一道人影提着灯,正在等候晚归的家人。
那时尚不觉得有所触动,因为他没有家,自然无法理解。
但此刻,他有些明白了。
“师尊……”裴宥川喉间滞涩,定定望着云青岫。
云青岫自然拽过他的手,引着人往里走,“别愣着,来吃饭。”
裴宥川怔住:“吃饭?”
月色融融落于院中,似积水空明。
满院花香浮动,色彩繁多的花墙竖在一侧,石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一盘造型奇特的点心摆在正中。
云青岫转过身来,轻笑:“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第66章 不温柔的一夜
那个纠缠裴宥川三百余年之久的噩梦, 悄然无声消散。
他反手一拽。
云青岫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两步,一只手横在腰间,裴宥川从身后将她抱紧, 力度之大, 手中的提灯险些落地。
裴宥川沉默不言,浑身紧绷轻颤。
“从前没能给你办及冠礼,一直想找机会补上。”云青岫反手摸索, 毫不意外地摸到湿淋淋一片,“好啦, 今日生辰,高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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