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后一句话说得较轻,梁璟听了个真切,眼中冒出欣喜的光,紧张地攥紧五指,难掩雀跃道:“谢谢岳丈大人!”
虞峥摇摇头看向虞悦,低声嫌弃道:“怎么几天不见,变得看起来不太聪明了。”
虞悦抿唇偷笑,抬起头,视线撞入梁璟的眼中,俏皮地向他轻夹眼尾,抛去了个媚眼儿。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虞悦带梁璟去了隔壁瑞王府的粥棚,粥已经快熬好了,比官府施的粥更稠一些,更能顶饱。
熬粥的下人从灶边的一个囊橐中,抓了一把看起来像小米的黄色细沙撒入煮粥的锅中,梁璟抬了抬眉,问虞悦:“他们抓错了吧,那是沙子,不是米。”
“没错,是故意的。放了沙子,不是真正需要这碗粥的人就不会来领了,这样才能确保救济到真正的灾民。”
梁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夫人知道的真多。”
“以前在边关的时候,一有大战役就常有这种事。大朔几十年没有大天灾了,书里也不会写,你不知道很正常。”虞悦拍拍他。
京中有新的粥棚施粥,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许多灾民慕名赶来,但见到虞悦梁璟二人的相貌后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这样年轻貌美的两个人,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啊,能是真心救济他们的吗?不会是哪里来的妖怪趁机要吸食他们的精气吧!
第72章 缺德勇敢一次的感觉,还不……
面对流民们在粥棚八丈远的地方,面面相觑、踟蹰不前的场景,虞悦与梁璟也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直到有两位妇人拎着菜篮子路过,看了一眼并列的两个粥棚,其中一位妇人说道:“诶,你听说了没?前段时间,虞将军一家被诬陷,险些被陛下诛九族了。后来虽然洗清冤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被陛下莫名扣下了大半家产,虞小将军的职位也没了。这种情况下虞将军一家还劳力费钱地救济流民,真是大善人啊!”
“是啊,瑞王妃和瑞王也来了。要我说,四个皇子里,就属瑞王殿下最适合当皇帝,再有瑞王妃当皇后,我们的日子一定比现在好过百倍。”
一旁观望的流民们听到两人的对话,其中胆大的一人拉住其中一名妇人,问道:“二位可知这两位长得极好看的人是什么来头?”
妇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就乐开了花,当真是养眼,笑着道:“各位不是京城之人可能有所不知,这二位是三皇子瑞王殿下和瑞王妃殿下,是京城有名的模范夫妻。”
见一群人半知半解,茫然一片,另一名妇人补充道:“若是各位没听说过瑞王殿下的名号,总听说过三代戍边的定国公虞家吧?”
一群人纷纷点头,虞家的名号可是十分响亮,大朔境内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三岁孩童,无人不知其英勇善战、战无不胜。
“这瑞王妃殿下,就是虞将军唯一的女儿。”
众人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彻底放下戒心,向人美心善的夫妻二人一拥而上,在粥棚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流传出各式各样的美言。
这些美言很快传进了淮王的耳朵里。
淮王与淮王妃正在用午膳,听到探子来报的那些花样夸梁璟的话,“砰”一下就把碗摔在桌子上:“他心善?心善个屁!要不是为了争皇位,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家伙才不屑于笼络人心,一群臭傻子,他们懂个屁!就知道吃!”
淮王的贴身侍从立刻上前把他掀翻的瓷碗和饭粒清扫干净,重新换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新饭,恭恭敬敬地放回原先的位置。
淮王妃被他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桌上因震动撒出的汤菜,终究没说什么。
上次萧国公没有告诉淮王,孟柔通奸的消息是她差人“不经意间”告诉他的。淮王回府后没有责难她,她的日子却也没有好过分毫。
淮王的脾气越来越差,一日一小怒,三日一大怒,打砸都算轻的,家中没得可砸了,就开始打人。
起先是随意打骂下人,后来在床上肆意发泄,极其粗暴地对待她和其他的通房妾室,打骂亦是逃不过,那些曾经争先想为淮王诞下一子的女人们都恐惧与他同房了。
淮王府的上空整日笼罩着一层乌云,王府内的人都在苟延残喘、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一个呼吸被淮王注意到,迎来无妄之灾。
萧国公与淮王谋算的计划越来越快了,甚至好几次谈话丝毫不避讳她,行事愈发嚣张。
无论是淮王还是萧国公,都绝非明君,只会玩弄权势,并不会善待百姓。
淮王妃用筷子戳着碗中的胡瓜,倒生出几分希望瑞王继位的想法。瑞王至少有人性,不会在继位后残害手足,也不会苛待百姓。
只听淮王不屑道:“去,找几个人假扮流民,把他的摊子掀了!省得他惺惺作态恶心人!”
淮王妃手中的筷子一紧,这简直缺大德!
粮食稀缺的时候,竟让人去掀翻救命的粥棚,若是败露,仅凭这一点,他就会收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再也无法翻身了。
“对了,另外找几个扮作流民的,先让他们求瑞王过两日去城郊施粥。到时候准备好刺客,在暗器上涂上软筋散,先把瑞王妃制住,必须杀死瑞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淮王咬着牙恶狠狠道。
淮王妃低着头强忍住凝重的表情,把碗中的胡瓜戳得稀烂也没发觉,淮王注意到她的异样,斜睨她一眼,不快道:“不想吃了就滚,别在这影响我食欲。”
她正好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走掉,于是低低诺声,行过礼就要走,淮王又叫住她:“你也准备准备,明日我们也在城中搭粥棚,风头不能都被那小子抢走了,装样子而已,谁不会啊。”
“可是,府上的存粮堪堪够王府上下过冬,若是去施粥,王府上的人怎么办?现在粮食的价格太高了,是笔不小的花费。”淮王妃揪着帕子为难道。
“你怎么死脑筋呢?”淮王府抿着嘴翻了个白眼,“少放点米不就得了!家里吃闲饭的下人太多了,大不了赶出去一些就是。再说了,你若是担心银子不够,你去再找你爹要些银两就行了。”
淮王妃被他连出的三个,一个赛一个缺德的主意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她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混蛋身边。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先是去了供奉佛像的屋子,为她接下来要做的缺德事提前忏悔。
她想活下去,眼下只有顺从淮王。
在佛堂静跪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起身拉开门对侍女道:“去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快!”
虞悦为流民们连续施粥了半个时辰,右臂又酸又僵,实在受不了了,换下人们继续施粥。梁璟见状也把大勺交给下人,走到她身边为她按摩舒缓右臂。
虞悦隐约感受到有道奇怪的视线似乎一直注视着她,她向四周远眺,看到街角有个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正紧盯着她,看到她回头,向她招了招手,又隐匿回街角。
梁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有,问道:“怎么了?”
“街角有个戴白色帷帽的女子一直看我,还招手让我过去。”虞悦细细的柳眉微蹙,带着疑惑。
梁璟听得也直皱眉,再次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人,见是他看过去又急忙闪躲,实在诡异,他心中戒备起来,吩咐道:“绣鸢,你去看看。”
“小心。”虞悦叮嘱了一句,绣鸢就从粥棚后面悄悄跑走了。
很快,绣鸢又回来,对虞悦小声道:“是淮王妃,说有事想和姑娘说,急事。”
虞悦与梁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不解,淮王妃找她干嘛?
“我陪你去。”梁璟道。
“她说只见姑娘一人,要悄悄地去。”绣鸢说道,“我看过了,那周围没有其他人,马车也停得远远的。”
虞悦捏捏梁璟的手安抚:“没事儿,大不了还有开阳和摇光呢。”
虽然知道有暗卫在不会出什么事,梁璟还是难掩忧色,犹豫了片刻道:“好吧,若有事不要逞强,一定要喊我。”
“好。”
虞悦不动声色地假装有事从粥棚后面绕路去到街角,一拐过去就看到贴墙而立,手上小动作不停,难掩紧张的淮王妃。
淮王妃突然抓住她的手,道:“淮王一会儿要派人掀粥棚,还要杀你们,若有人求你们两日后去城郊施粥,不要去!这次计划落空,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平日里也要多多戒备,这次我能听到,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虞悦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紧盯白色薄绢下的那双眼睛,如同她口中的话一般,看不真切。
“淮王妃为何要帮我?”
据她了解,淮王妃从出生起就是被萧国公当成皇子妃培养的,不曾行差踏错半步。婚后也是以淮王为尊,谨小慎微,本本分分当好一个妻子。就连出口孟柔的恶气都窝窝囊囊的,不是会告密的性子,何况是事关淮王前途的密秘。
“我,我不想你们出事,也不想如此稀缺,用来救命的粮食被他浪费。”
见虞悦的表情似乎还是不太相信,她在斗篷下攥紧拳头,最终下定决定伸出胳膊,将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面的红痕和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虞悦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透过白色薄绢望向她:“这是……?”
“对,是淮王干的。”淮王妃放下袖子,咬紧下唇不让眼泪落下,“我不想让这样的人坐上皇位,不能明知他会伤害你们视而不见。你和瑞王殿下是好人,不该死在他手里。”
安慰的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出口,她努力措辞的样子,淮王妃以为虞悦还是不信她,急道:“队伍最后面排队的三个男人是淮王派去的人,他们一会儿就要掀了粥棚,你就信我一次,行不行?”
虞悦侧身快速瞥了一眼队伍末尾的三个男人,身材结实,脚步稳健,眼神狠戾,和周围面黄肌瘦,脚步虚浮的流民大相径庭。她还以为是来蹭粥的百姓,本想着能喝下去掺了沙子的粥也是他的本事,再来要第二碗不给就是了,没想到竟是淮王的算计。
她看就是传言传进了淮王耳朵里,遭他妒嫉瑞王的美名了。只有淮王那个酒囊饭袋才能想出此等损人不利己,有损阴德的招数。
不知道淮王妃是下定多大的决心来告密,虞悦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我信,多谢淮王妃相告。淮王妃若有需要我相助之时,尽管开口,能帮我一定会帮。”
淮王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催促道:“我并非图什么回报,你快去吧,一定要趁他们得手前拦住他们!”
“好。”虞悦看了眼淮王妃衣袖下未被完全盖住的手,应是出来得急忘记带手炉了,冻得红紫。她转身离去前,把自己手中的手炉塞到她手中,“淮王妃保重。”
淮王妃手上一暖,垂眸看去,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牡丹纹样的手炉,攥着手炉的五指紧紧收拢,尽情地感受这个冬天她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暖意。
勇敢一次的感觉,还不错。
虞悦悄无声息地潜回粥棚,梁璟难掩紧张地低声问她:“没事吧?”
虞悦摇摇头,把绣鸢带到角落,小声道:“你先不要往排队队伍中看,队伍后面有三个蓝色麻布衣的男人,衣服很干净,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流民,你带人去把他们三个捆了,喊叫的话只管打晕,扔到隔壁街上我那处闲置的宅子里。”
绣鸢没有问为什么,坚决执行姑娘的命令,转头就带人去捉人。
三人上一刻还站得好好的,下一刻就被反剪手臂摁在地上,脑子懵了半晌才叫喊起来:“欺负人了!瑞王欺负人了!”
第73章 找事天大的急事
三人的大声叫喊把排队的流民都吓得后退几步,惊慌不已地来回交换眼神,维持着随时要跑的姿势。
他们本就因为朝廷赈灾不力心怀怨怼,朝廷的可信度在他们心里大大降低,见到眼前不由分说抓人的场景,心中更是忐忑。
毕竟他们也不甚清楚瑞王的为人,都是道听途说来的。说实话,皇家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绣鸢和两位护卫毫不留情地一手刀劈到三人后颈上,三人白眼一翻,脑袋一齐磕在地上。
绣鸢对大家抱拳道:“抱歉打扰各位,这三人是来恶意捣乱的,并非流民,各位一观便知。”
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身强力壮、面色红润,一副练家子模样,没有半分饥寒交迫的痕迹,纷纷拍手叫好,心中安定下来,重新排好队伍。
虞悦这才向茫然不解的梁璟解释道:“是淮王的人,要来掀了粥棚。还好瑞王妃提前告诉我们,才没浪费这些粥。”
梁璟沉吟片刻,“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这对她似乎并没有好处。”
萧国公和淮王沆瀣一气,夹在中间的淮王妃没有道理向虞悦告密,淮王出事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虞悦抬眼望了望已经空无一人的街角,脑海中浮现出她胳膊上可怖的伤痕,心中不免同情。但她不方便把其他女子不愿揭开的伤疤随意告知他人,即便是梁璟也不行。
她叹了口气,道:“她也有她的苦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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