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车上的小匣子, 她问了这句话。
她知道,瓶子是周屿淮给岑悦找的, 这一只瓶子跟岑悦有关系, 想到这儿心口上酸涩涩的,连问话也不会试图去对上周屿淮的眼睛。
“你想听真的还是假的?”
周屿淮貌似吃好了, 不跟她在饭桌上闲聊。
阿姨来收盘子,听到了也没接话, 直接打断问:“吃好了哇?味道怎么样?有哪里不合适的直接说哈,下一顿我们也能注意些。”
周屿淮看她,貌似用这个眼神在询问裴溪有没有吃好。
“味道很好,没什么问题。”裴溪抿着笑回答。
桌上的鱼还剩了半条,这半条都是她吃的。
她没见过周屿淮吃鱼,一直都是,从认识到现在。
“那就好,明天八点下来吃早饭哈,或者八点我让人给你们送上去,看你们想在房间解决,还是下来吃。”
这次阿姨不再看周屿淮的意思了,直接盯着裴溪问。
“我不吃早餐,一杯果汁就行,我自己下来。”
裴溪不吃早餐,她的性格就这样,有话直说,不拐弯抹角。
阿姨这时候看向周屿淮。
周屿淮似有似无地叹了鼻息,随后回:“准备两份早餐。”
他没有领导架子,语调里尽是客气。
“好好。”阿姨笑着,“晚上关好门窗哈,今天晚上有大暴雨,估计你们要去景区是去不了的,隔壁的老瞎子说,这暴雨要下好几天。”
正说着,忽地窗外撇过一丝闪电。
裴溪回到房间里的时候,迅速关了窗户,窗帘也是一并拉上。
她查看了栖山镇的天气,果真一连几天都是暴雨,今年的雨水貌似是特别多。裴溪洗完澡又看了一遍手机,发梢末端还在滴水,她擦着头发,用沾水的食指点着屏幕。
于栀发了消息过来,问她现在在哪儿。
今天裴妈妈打电话给于栀了。
[裴溪:在栖山镇。]
她回完这句话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一堵墙,隔壁住的是周屿淮。
[裴溪:跟周屿淮过来的。]
下一秒,屏幕上弹出语音电话。
裴溪深吸一口气,接通。
“你好好跟我说一遍,你跟着他去了哪儿?”于栀的声音很大,裴溪把听筒拿远了些,大拇指点下扩音。
“栖山镇。”
“一千多公里,他威胁你了?”
“没有。”
“那他拐你到那儿做什么?”
“没有拐我。”
“那你去那儿做什么?就为了躲裴姨?”
不全是,裴溪一部分是躲裴妈妈,一部分则是因为陆台萧的出现,陆台萧出现,紧接着有人拍他们,怎么想都不对。
“只是一场交易。”
裴溪这么回的于栀,很明显于栀不信。
“交易?不过我到现在没明白,你俩分手那天,明明都快要了你半条命,当时双腿都站不住了,吃什么吐什么,你真的能做到一个电话不打,你明明很喜欢他啊。”
先放手的人,哪里配怀念。
隔着屏幕,于栀看不到裴溪的神色,她哪里知道,提到这些,裴溪的眼神忽地就暗淡了。
而隔着这堵墙,周屿淮全听到了,他站在书桌前凝紧的眸光里全是黯淡,他眸光往上,透着墙纸想看穿,看穿此刻裴溪孤单的背影。
大雨夜,如果临走时,他回了头,大概后来的故事会不太一样。
会有他们想象过的山海,也会有霓虹。
他喉结轻微动了动,桌面的手机震动。
电话是李喻打来的。
……
“查清了,那人叫陆台萧,是一名保险调查员,三年前入职的成文保险公司。”
……
周屿淮眉头微微皱起来,还真是做保险的?
彼时再回想那股气质,周屿淮松了松眉头,步子往窗边去,玻璃窗上落了雨珠,印着他的轮廓,而轮廓之后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时不时闪电而过盖住他的影子。
……
“这事情查起来便怪了,以前他在南城经营一家小酒馆很多年了,不知怎么的就把酒馆给转让了,入职了成文保险公司。”
……
按照李喻这么说,事情的确是稀奇,很多人都是从被工作束缚到变成自由职业,陆台萧还反了过来。
……
“具体怎么认识裴小姐的母亲裴女士的,还不太清楚,唯一有关联的就是,裴小姐父亲当年,所购的人身意外险是成文保险公司的。”
……
周屿淮听到这里,眼睛慢慢对上了玻璃窗内的影子,心脏砰一下撞击胸腔,他心口轻缓缓地起伏着,呼吸都放慢了。
……
“咖啡馆的老板娘说,裴溪一直叫陆台萧小叔叔,陆台萧偶尔也会到她这儿喝咖啡,聚的倒是不多,沉闷,说话直。”
……
“说重点,没让你专程查他。”周屿淮一只手“唰”地拉上帘子,他不太想继续听陆台萧这个名字。
李喻结巴了一阵,周屿淮让他查整个事情,弄清楚最多的就是关于陆台萧,别的一点也没查个所以然。
“算了。”周屿淮朝着空白的墙壁看一眼。
李喻总是揣摩着他的心思,不管对错都会先说,说了以此试探他的态度。
“对了,您的东西……岑小姐那头还没给回话。”
周屿淮正准备应,忽地屋内骤然一黑。
紧接着外边雷声大作,仿若天塌了一般,伴随着隆隆的回音。
裴溪忽地一惊,人往后一退,桌子上的玻璃杯哐当一声倒地,碎成了渣。
滴水的发尾扫上屏幕,她食指划着屏幕试图打开电筒。
但水渍太多,划了几次仍没有任何反应。
裴溪直接在浴袍上擦起手机。
或许是太过紧张,窗外雷声一声接着一声,没套壳的手机像泥鳅一般从手心滑了出去,直接跌进了玻璃碎渣中。
裴溪蹲身去捡,脚往前一步,一阵刺痛发凉的感觉顺着脚趾直冲大脑,她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出了细汗。
闪电钻透窗帘,像一只恶鬼扑上墙头,裴溪捏紧了手里的东西。
这时,门“咚咚咚”响了三声。
她转头朝着门口看去,脚趾还在往外出血,她撑着桌等门口的人说话。
“是我。”
周屿淮的声音。
裴溪彼时稍微松了松气,紧绷的神经片刻得到松懈,像是回弹的橡皮筋,慢慢的往中间缩走。
周屿淮打开了手里的台灯,走廊上不至于黑得彻底,天空被一道道闪电照出些轮廓,门开那一刻,他眉头稍稍动。
裴溪顺着门的缝隙往外看,周屿淮眸里的担忧在瞬间化为柔和,这股柔和也在此时观察起她的神色。
裴溪问:“怎么了?”
“台灯,充好电了。”
裴溪以前就觉得周屿淮是个特别细心的人,直到后来这种感觉没有一刻消失过,他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怕什么、甚至是讨厌什么。
以至于每每见到他,就会特别安心。
“谢谢。”
裴溪接过时手腕抖了下。
那个夜晚,半开的房门没有一点温馨,属于栖山镇的苍凉,时刻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周屿淮的台灯开着,视线下走很快边看到她往外渗血的脚趾。
眸光一动,紧凑的目光里好似多了些担忧,就像于栀丢了狗那年的神色,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裴溪恍惚了一瞬:“玻璃杯打碎了,伤得不重。”
“我去问前台拿点药。”
周屿淮不往下多问,也不多说。
“楼道挺黑的,你带着灯。”
裴溪把刚接过的台灯又给他。
周屿淮的步子在她的声音里顿了下,转眸看她时沉沉地呼气。
裴溪手还停在半空,闪电过对方眼眸时,往常的冰凉都逐渐消失了。
“你拿着。”周屿淮上前一步,微附身横抱起她,手揽着腰让她保持平衡。
裴溪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整个表情僵硬中带着诧异,凄寒的夜晚里,胸膛是有温度的,是一种炽热的隔着薄衬衫擦着她的手腕。
裴溪是在保持平衡间才勾上他的脖子,却不料指节擦上了喉结,硬物硌着,她很明显感觉到周屿淮喉头动了动,热温一直传到胸膛。
她低着眸不看他。
他呼吸起伏了一瞬,眼里划过蕴火,压抑着神色放慢呼吸,胸膛内涌动着一团无名火,一点点灼烧着心脏。
他出声转移注意力:“我手机没电了。”
言外之意时,唯一的灯光是台灯,拿走了裴溪就得在黑屋里呆到他回来。
“抱紧点,摔下去我不负责。”周屿淮每说一句话,裴溪都能感觉到他胸膛起伏带来的温度。
裴溪也不应声,只是收紧了手,人就稳当当地呆在他怀里。
楼道里听不见脚步声,余雷都被暴雨盖住,裴溪心脏砰砰直跳,亦如当年初次见周屿淮时,那个夏天当有一位少年闯入心扉,野遍整个青春。
前台有人值班,周屿淮把她放在沙发上,吧台上也放着小台灯。
阿姨没睡,人站在门口,裤腿往上挽,穿着一双黑色的塑料拖鞋,手里的电筒照着街道翻滚的水流。
“拿点消毒液,创口贴。”
前台小伙子朝裴溪看一眼,低头在柜台下翻找:“怎么受伤了?”
裴溪回答:“打碎了杯子。”
阿姨彼时关了门,转头进来才发现,灯光太暗也没看清,问他们怎么还没睡,周屿淮拿了药到裴溪身边。
“阿姨,麻烦清理一下房间的玻璃渣。”
“伤哪儿了?”阿姨手里的电筒一搁,又开了两盏台灯。
当发现裴溪的脚趾被血迹裹着时,整个人都吓愣住了。开酒店就怕出点事,客人的人身安全都是放在首要的。
“怎么伤成这样?”阿姨招呼前台,手都在抖,“赶紧,把那个箱子拿过来,里边有纱布。”
“没关系,伤得不深,创口贴就行了。”
裴溪清楚自己的伤情,如果伤得厉害她肯定是能察觉出来的。
“检查检查,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说昂。”
阿姨忙得不可开交,又道,“这暴雨,下街已经开始发大水了,我还得去一趟仓库,如果没有照顾周道一定得说出来,我这人有时候容易马虎。”
说完这句立马吩咐前台打扫一下房间的玻璃渣。
裴溪朝着外边看一眼,她能看到玻璃外的台阶已经被淹了,泥水往下翻滚,好在地势高,不会出事。
周屿淮拆好了棉签,多开了几盏灯的缘故,现在大厅是亮堂的,小镇是不比城市,雷暴雨时很容易停电。
她看周屿淮蹲身,棉签沾了药水,她脚往后一缩,觉得有点难为情。
周屿淮左手握住她的脚踝,将脚固定在光下。
“别动。”
声音很轻很淡,在雨声中,被冲刷,被浸泡,她听得一清二楚。
当药水碰上伤口时,裴溪倒吸一口气,脚趾前端刺痛跟着抽搐了一下。
周屿淮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
外边噪音不断,这间小房子的静谧感便在他们二人中间缓缓炸开。
周屿淮也是看到她伤得不深,松了一口气。
“还疼不疼?”
“不疼。”裴溪动了动贴好创口贴的脚趾。
上完了药后,打扫房间的小伙子还没下来,玻璃门处渗了些水进来,裴溪双手撑着沙发朝着那头看去。
“如果明天雨不停会怎么样?”
周屿淮收拾着药箱,知道她担心什么,到嘴边调侃的话都咽了回去,反倒是说:“不会出事,栖山镇地势高,去年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很快雨就会停,天气预报是会有变动。”
听周屿淮这么说,裴溪安心了不少。
“我们明天做什么?”
“明天你在房间休息,我去一趟福利院。”
周屿淮把药箱放在了前台,还是打算以先前的方式送裴溪回房间,裴溪抿紧了唇,在对方手肘碰上她膝弯时。
她结结巴巴说:“我自己......”
“你不重。”周屿淮打断她,另一只手还是环在她的腰上,动作轻又有力。
裴溪闻言目光愣了一瞬,眉头轻微一皱。
她想表达的并不是体重问题。
这天晚上,她回到房间里后一直亮着周屿淮台灯,睡得并不踏实,因为外面的暴雨,也因为那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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