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知不知道!”
裴溪知道理由,她不想质问,她就想跟他说说话,多说一点。
她很累,从喊出周屿淮的名字,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任由他抱着,听着对方嗓音里的哽咽,呼吸里的抖动。
“对不起。”
周屿淮声音从喉咙深处传来,咸瑟的水珠顺着面颊滚落到裴溪发丝里。
“对不起有个屁用!我不想听这个词,我不是让你过来逞能……”
“溪溪。”周屿淮打断她,手收紧一寸,让哽咽的呼吸贴着裴溪的耳畔,几度哽咽,几度压抑,他快疯了。
“我认输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是恳求,无数次的恳求,他什么也不想问,就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第30章 闭上眼
这句话的语调其实和那年他挽留裴溪的时候差不多。
越入情的人越难忘, 难忘在于这段情所带来的情绪调动。
裴溪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神在雨声中呆愣住, 周屿淮收紧的双手让她喘不过气。
她的思绪在徘徊犹豫。
如果若要是细算,这大概是辗转反侧都在想的这句话, 但这句话又好比是落入余温的雪花,看得着,摸不到。
“你怎么还是这么蠢, 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想跟你和好。”
周屿淮放轻了语调, 像是从这途中缓了过来。
裴溪声音在抖:“我不敢。”
她看出来了, 从之前就看出来了,不过她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敢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内积着一层晶莹,面颊处发丝上都站着泥土,裴溪没想过他们还有可能, 这种小到无法察觉的关系和可能性,本来应该抹杀在分手那年。
亦或者是,从栖山镇回去以后。
“周屿淮, 你背我, 我脚疼。”
裴溪沉沉地呼吸着,在第二口呼吸入喉咙的时候, 眼泪就出来了, 被雨点碰撞上,根本让人分不清, 脸上堆积了多少委屈。
“好。”
周屿淮手上尽是泥土,他顺道反手在衬衫背后擦了擦才背过身。
那种哽咽感还是没有消失, 对于他来说,裴溪是全部,是在黑夜里给予他唯一温暖的那个人。
是他历经了伤痕辱骂,那个唯一将羽绒服交给他,又背过身维护他自尊的人,周屿淮什么都明白。
他执着、他无法释怀,是因为,他知道,除了裴溪他谁都不想要。
朵朵在边上看着,扯了扯他的衣角。
救援队到了,杂音踏着雨声慢慢袭来。
裴溪脚踝骨折了,在医院打了石膏,医生的建议是不要走动,周屿淮就真的没让她沾过地。
因为周屿淮在董家山的一个电话,市里的刘总也来了,以慰问的理由还带上了自家夫人一起。
她被接到了市区的医院,看着是耗财又耗力。
裴溪还没有给周屿淮答案,那时山体滑坡处于危险地段,救援队的到来打断她的犹豫。
周屿淮也没有追着问她,而越是这样,要装作自然也就越难。
晚上裴溪在医院吃过东西后,周屿淮找来了轮椅,说要带她出去透透气。
裴溪双手撑着床沿,眸光上抬,问他:“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周屿淮拍了拍垫子,放在轮椅上,“都是擦伤,没什么大事,院长已经批评她们了。”
“没事就好。”裴溪单脚伸进拖鞋里,掌心使力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
“别动。”
周屿淮的声音清清透透的,到她身侧,横抱起她,裴溪呼吸一滞,手心一紧,警惕地攥住周屿淮的衣服。
“我自己能走。”
她知道自己的情况,单脚的支撑力是不错的,到轮椅的距离是不需要帮忙的。
“我知道你能走。”周屿淮垂下眼睑看她,淡漠的神色里,此刻划了一丝波纹。
“不过我就是想帮忙。”
话音里带着些无赖的感觉,脱口而出自然得很,裴溪难堪了,她不说话,只是在周屿淮看她时躲闪着目光。
周屿淮脚边是轮椅,将她轻放在轮椅上后还移动了垫子,尽量让软垫靠着她的后背。
“你打算今天什么时候走?”裴溪扭头问他。
周屿淮把住往前推,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走了?”
“你不走你睡哪儿?”
裴溪整个身子都往后转了转,周屿淮总是一副淡漠无忧的模样,当年她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这个人矜贵清冷。
接触下来其实不然,他会有正经开玩笑又会调侃的一面。
心有玫瑰,眼无岁月。
形容周屿淮特别合适。
“陪护床。”
周屿淮视线拉高,放远了一些。
市区有霓虹,赶不上北海,但也是一片喧闹。
“不行。”裴溪拒绝。
周屿淮没说话,眉心轻微皱了皱。
他不说话,裴溪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解释说:“我的意思是,陪护床太小了。”
“陪护床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跟你挤挤。”周屿淮接话极快,没有一点给裴溪反应的意思。
“我是这么意思么?”
裴溪声音强势了一些。
“你不是,我是。”
周屿淮声调轻微的往上,将轮椅推到了走廊尽头,摁下电梯。
VIP病房外楼道空旷又安静,大晚上没几个人,他们的对话声就在楼道里像回旋镖一样转着。
裴溪咽下一口气,没好气的扔了一句话:“你能不能不要把占便宜这种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周屿淮轻声笑了笑。
裴溪听着这声音,气息全涌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轮椅直接转了过去,她本能地抓着两侧,最后转到周屿淮面前才停下。
周屿淮此刻弯着身子,视线和她持平。
“占便宜?”
他语调上扬问道,裴溪喉口上下移动,他们之间隔着半个拳头的距离,甚至能很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下一秒,周屿淮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人朝着她靠去。
裴溪吸气时瞪大双目,一只手连忙捂住嘴唇,一阵温热正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温热感在她的手背上持续了好几秒,最后才离开。
“这才叫占便宜。”
周屿淮视线走到她的手背上,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她,裴溪心如擂鼓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呼吸扰了空旷的楼道。
一道光从身后传来,她听到电梯门开的声音。
周屿淮就着这个姿势,视线从她边上绕到后面,同时眸光里的淡定忽地转变了,像是一层寒冰就这样卡在了瞳孔内。
裴溪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一声,两声。
“姑姑怎么来了?”
周屿淮直起身子,恭敬地唤了一声。
她转头看过去。
周彦穿着一件卡其色风衣,脚踩高跟靴,墨镜挂在衣前,目光沉沉地对上她的眼睛,顷刻间一股深沉吞掉了她所有的惊诧。
最后再波澜不惊地瞥下眼帘看她的脚踝,还有轮椅。
旁侧的女人挽着周彦,神色是没有温度的,若不是眼角边上的泪痣添了些柔和,裴溪真的会被两人的气势给镇压住。
她见过周彦旁边的人,电视上,网络上,都看到过。
岑悦,一个活得神秘的人物,提到名字都会让她无形中难以喘息。
“听说你遇到山体滑坡,赶来看看。”
周彦没有一点将注意力放到裴溪身上的意思,眸光撂给她的时候,仿若只是在看画廊的艺术品。
从一个方位再到另一边,清清淡淡地略过。
裴溪没怎么见过周彦的,周屿淮八岁以前都是跟着周彦,后来回了本家也会常去看周彦。
周彦从那一场大病中算是死里逃生,是周屿淮彻夜守在手术室门口。
谈恋爱那会儿,裴溪就知道,周屿淮和周彦的关系,走得比周爸周妈还近。
周彦和裴母关系不错,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网上的新闻,周彦大概率会是这种不记得她的状态,又或许是在等周屿淮自己介绍。
周屿淮和周彦去了外边谈事,病房里只有岑悦跟她,这种气氛说怪不怪,说不怪,又压抑得慌。
按照小说的剧情来说,他们这算是三角恋?还是说情敌见面?
裴溪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和周屿淮到现在都是带着些眸中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种关系,越往深处想,越觉得见不得光。
岑悦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在此途中她喝了一口水,玻璃杯的水冷了,温度正好。
“你看我做什么?”裴溪放杯子时,轻轻然地问她,不急不缓地看向她。
“说说话。”
岑悦脸上绽出一个笑,摘了一颗青提慢慢塞进嘴里。
表现的情绪是不浓不淡的,不过手腕上的吊珠,能看出来这人有些紧张,那些淡定一下便被戳破强装的痕迹。
“你想说什么?”
“伤严不严重?”
岑悦眉头上扬,视线走到她的脚踝处。
裴溪眼里有道弧光,从岑悦的动作中划过,岑悦的五官生得微带些英气,手腕往膝边上一落时,气场就炸开了。
“骨折,算严重。”
她们没有自我介绍,好像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吃透了对方的所有信息,都是这世间的偷窥者。
岑悦不问她的名字,也不提周屿淮,吃了两颗桌上的提子后擦起了手。
听到门外高跟鞋的声音,岑悦手里的纸巾抛进垃圾桶,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周彦回来了,后边是周屿淮。
二次见面,周彦脸上有了点微笑:“裴溪是吗?”
裴溪点头后看了一眼周屿淮,周彦之前关注到了网上的新闻,再后来又刻意去提醒裴母,在电梯门口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要先给岑悦做足面子。
“好好养伤。”周彦的声调温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谢谢阿姨。”
裴溪维持着礼貌,在这里是不透关系的,周彦只需要点了她的名字,就代表什么都知道了。
临走前,周彦交代周屿淮:“记住我跟你说的。”
周屿淮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裴溪怎么猜都猜不出来。
岑悦路过周屿淮边上,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手轻微握住了他的手肘。
“送我下去吗?”
这个语气就不是在询问,带着些命令的调子在里边。
周屿淮缓缓看了裴溪一眼,胳膊往上带抽出来,他的神情是深沉的,随后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又交代裴溪:“等我回来。”
裴溪的手腕僵硬的抬不起来,连脸上的肌肉都是硬的,她很想抿出一个笑装作大度无碍,但这时候她才知道,装下去,真的很难。
她只是同样用点头的方式回应周屿淮。
而这个过程,周彦是局外人,走在最前面,没有要和两个人同步的想法,把独处的时间都留给了周屿淮和岑悦。
人走了,屋子里就开始变得空荡,静得可以让人渗出一点细汗。
裴溪也不明白,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就是莫名地觉得心里乱得慌。
大概过了十分钟,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裴溪将轮椅移到桌边,将手机屏幕转正。
屏幕显示是一条短信。
[裴溪,好久不见,我是陆祁,抱歉这么晚给你发短信,刚刚空下来,下礼拜一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和于栀一起吃个饭。]
裴溪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久,陆祁回来了,她知道。
算起来真的是很久没有见过陆祁,读书那会儿他们关系很好,上下课还是周末,呆在一起的时间算多的。
裴溪没有着急回消息,摁下了锁键。
周屿淮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将手机放回原处。
门锁“咔”一声扭上。
她问:“怎么这么快?”
与其说是想这么问,不如说她在阴阳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电梯门口到这里又不是很远。”周屿淮抽了一张湿巾擦拭着手心。
“不送下楼吗?”
裴溪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周屿淮察觉了,侧首看她,没忍住笑了笑:“你是吃醋了?”
“我没有。”
“溪溪,你可以问我,问我跟她说了什么。”
周屿淮像是在哄孩子,用最好的脾气面对裴溪,从前他是这样,现在他依旧是这样。
“问就会说吗?”
裴溪还是不看他,拿水果刀的削桌上的苹果,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周屿淮没有着急回答,擦过的湿巾扔了,到她面前蹲下,与她持平相望,眼神眷念柔和。
28/65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