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淮察觉到了, 他没有在意。
“刚送走了方警官,一时间忙糊涂了, 没想起您过来,真的抱歉。”
西装男客气地道歉。
“没事。”周屿淮不在意这点,但对方却格外小心。
“岑小姐正好也在楼上。”
周屿淮也不问,他知道岑悦过来肯定是为了那桩案子,现在王北自杀了,或许是有新的证据出来了。
在楼道转弯的时候,周屿淮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
转身对着身后跟着的司机说:“不用跟着,去车上等我。”
一般这种情况,那就证明周屿淮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西装男不是第一次接触周屿淮,笑着暖场:“周总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本来还想请您吃个便饭。”
“还有事,下次。”
周屿淮声音清清淡淡的,给足了礼貌和客气。
刚过转角,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的传来。
岑悦在前面,手里的本子往后瞥,走路带着一股风,眼神一递谁都要退避三舍的状态。
“方警官把位置发过来没有?”
岑悦问道后面的人。
那人点头:“发过来了,地方不远就三四公里左右,方警官说有整理师在那儿,可以看看能不能从遗物中获取到一些关键信息。”
“嗯好,先把这送法院。”岑悦话落,转头,迎面对上周屿淮的眼睛。
“好巧。”岑悦停下脚步看他,“来办事?”
周屿淮点头。
西装男上前跟岑悦握手:“岑小姐这是要走了吗?”
“还有些事情不太清楚,得去取点证。”岑悦微笑回应着西装男,看向周屿淮,“目前推测王北自杀的可能会贪污案有关系。”
“你可以直接告诉姑姑。”
周屿淮给她指路。
这件事他没再着手,之前是替周彦办过,王北的父亲是周彦前夫,这中间的事情,比较复杂。
周屿淮没有细问过周彦。
岑悦眉头轻动着:“看来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岑悦那句话不是在告知他,是在试探他。
“来办公事。”周屿淮说。
“慢慢办。”
岑悦折身绕开他,踩着高跟走了。
他在京大碰到了岑悦,但碰不到陆祁,说起来是挺奇怪的。
更何况现在的陆祁在京大考古系担任教授,应该更容易碰到才对。
周屿淮办事很快,也没有耽搁,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直点到位。
二十分钟左右,他就出来了。
跨进车里,周屿淮还没开口,司机往后转,神情凝结道:“周总,刚刚我碰上岑小姐了。”
周屿淮胸口起伏,偏头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岑小姐跟着那个助理有事情要回一趟法院得把车开走,她要去附近办事,问我能不能送她过去。”
都是认识岑悦的,周屿淮和岑悦是朋友。
如果岑悦提出这样的要求,司机也是不会拒绝。
周屿淮继续听他说。
“她给我看地址,我想的是如果不远,就给您打个电话说一声,送她过去。”司机挠着头,“我看那个小区跟您要去的地方是同一个,所以我干脆让她等等您,一块儿过去。不过,岑小姐听到这儿,她就说算了,然后自己打车去了。”
司机疑惑的是,如果周屿淮跟岑悦闹过矛盾,那岑悦也不会下来后问他。
如果没有闹矛盾一起过去也方便,可岑悦为什么要拒绝?
周屿淮气定神闲,敲膝的食指慢慢停下,最后只是微侧额:“先开车。”
从这里,他判断出,裴溪接的这个特殊单子是跟王氏挂钩了。周屿淮凝神在窗外,没有再细想这个事情。
他没给裴溪发消息,往后靠揉着眉心。
....
“谁是房东?”陆祁问。
秃头男指了指坐在地上那位。
房东抹了把泪望着他,又看了看秃头男。
“两个人还不够,找了个年轻的过来欺负我老婆子是吧?”
房东气得不轻,睫毛都在抖。
陆祁闻言,抬起眼皮撂一眼秃头男,这瞬间貌似什么都明白了。
“我告诉你,你今天只要敢动我,赔得你倾家荡产。”房东抖着手指了陆祁。
陆祁看裴溪,眉头微斜,好像是在询问怎么回事。
裴溪收到信号后,解释:“没有,这是我朋友,应该.......”
不是一伙的。
她没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陆祁为什么过来。
陆祁低头溢出笑,抬眸时看了一眼轻松道:“我跟她一伙的。”
裴溪眉头紧皱。
“好,既然是这样,算算帐。”
红裙女往前站:“是报警还是怎样,算清楚,她打我,扯坏我项链,这笔帐得算清楚。”
陆祁眼帘垂下,目光定在散落一地的珍珠上。
转头问裴溪:“你动手了吗?”
裴溪没有回答陆祁,看向红裙女:“你活该,讹来讹去,讹我头上。”
“呸!死人的闲事管不够,管活人头上来了。”红裙女说话带着刺,但这些刺不痛裴溪。
陆祁又撂一眼红裙女。
“你想怎么办?”
“赔啊,我这项链贵得很,刚刚她动手医药费检查费统统得算上,我现在头皮还疼着,先动手无法无天了,法制社会,一群没素质的东西。”
这句话也带上了房东。
陆祁身后的男人这时候上钱,捡了颗地上的珠子在手心端详着,发现端倪后给陆祁看。
陆祁瞥一眼,轻笑:“你这珠子掉色。”
红裙女心虚,眼神躲闪,秃头男在这时候才冒出来逞能,依旧是那副傲气的姿态。
“我说它贵,它就值,你就说赔不赔吧,别扯这么多。”
“假的也能讹钱?”陆祁身后的男人开口了,“陆教授,干脆报警吧。”
裴溪听到这个称呼顿了一下,陆教授。
“那,你要多少钱?”陆祁倏地将气氛又拉回原本的状态。
他轻轻抿着笑,像是商量,让人觉得温和,金丝边眼镜一点盖不住眉宇间的阳光感。
这问到了关键的点上。
秃头男和红裙女互相看一眼,男的等女的决定,女的只顿了三秒。
“我这项链都买不到的,她动手打我这几处,一处怎么得万把块,如果商量那就给八万块,我也不报警了。”
红裙女说话不太自信,但要钱又理直气壮。
“你报警啊,不报警我帮你。”裴溪不屑一笑。
陆祁手落在腰间睨着,听到红裙女的话,笑容收了收,调子没有起伏:“裴溪,你过来。”
裴溪转而注视着他,移动了几个步子,她现在一头水雾,其实也并不太想陆祁参与进来,靠近后扯了扯陆祁的衣角。
“你别管了。”裴溪语气压低。
陆祁没理她,继续看着红裙女:“就八万是不是太少了?我给你八十万。”
对方一听,眼睛都带着亮光,看陆祁时,又忍不住躲闪:“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们要的。”
陆祁轻缓缓地带着笑:“是我说的,一分钱一分货,之前的值八万,我也不能亏。”
陆祁隔着衣服拉裴溪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前面,松了眉头声音微提高:“裴溪,打,打够八十万。”
裴溪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颤动,仿佛耳朵被虫咬了,周身都轻微触动到了,陆祁知道,她从不喜欢道歉,只需要平衡。
红裙女也闻言打颤,旁边的秃头男呆不住了,欲言又止,压着一股火。
人在金钱面前做选择的时候,尊严多数时候都不被想起,会不动神色将这种东西潜藏起来。
裴溪不动,陆祁这人说话总是出其不意。
以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
“躲一下,我都扣钱。”陆祁神色继而转变成了一股漫不经心。
房东在后边看着解气,还不忘补一句:“这小姑娘的脸就是她打的。”
“有钱就可以欺负人啊!”
红裙女听房东这么说,很显然是陷入两难之地,舍不得钱,又咽不下这口气。
“你愿意被欺负,是可以的。”
陆祁拿话砸她。
这话仿佛在问对方是想被欺负,还是想要钱。
裴溪刚刚还过手了,基本是处于扯平,她还手开始,差不多已经气消了。
“要是觉得少,我可以再加。”
陆祁挑眉吸气。
他身后的男人一直纹丝不动,只是在这时候将自己老婆拉到了一边。
“小伙子,那项链是假的,赔项链不划算的呀。”
房东在旁边开口,音色里还是能听到喘气,像是没从刚刚的状态里缓过神。
红裙女心虚:“哪有真的假的,我买的东西,说它值这么多,那就是这么多。”
“不懂法?”陆祁低眉缓缓笑,“我不跟你较真假,也不是过来跟你议论这破东西值多少,我不讲规则,也不主持公道,我就是来给她撑腰的。”
裴溪听着这些话,淡然慢慢在眉心转变成了一丝疑惑。
疑惑的是,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陆祁一直都是这样的,讲义气懂规矩,不吃亏,也不会找事。在学校那会儿,每每裴溪不高兴,去吃冰淇凌的时候,总能在那里碰上陆祁。
陆祁那时候就经常说:“不高兴了就告诉我,我当垃圾桶。”
裴溪每次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笑。
很久没再见,这人好像除了样貌,倒没怎么变。
陆祁慢条斯理把视线掠过二人:“能听明白的话就好好想想,是挨打,拿着八十万滚,还是我们报警告你讹钱,人证物证可是都在。”
人证指得是房东,在这两人身上吃过亏的房东,不用想也跟着陆祁站一头。
两人听陆祁这话,立马打了个哆嗦。
或许是被陆祁这气场所震到,都怕麻烦,也怕招上这些不好惹的主儿。
就在这时,秃头男的视线又绕开了些,停在她们身后。
裴溪觉得后脊骨处有点寒,头无声地往后转。
刹那间,她眉骨僵硬,视线被紧紧压在门口,周屿淮站在那儿,浑身都是淡漠,步子像是突兀地停住,在对上她的眼睛时呼吸起伏更大。
周屿淮往里走,向陆祁看去,一声不吭。
脸色从平静到深沉。
他周身泛着寒光,喉结轻微动着,看裴溪,脸颊处未消除的红印被周屿淮一览无余。
裴溪反应过来,顺势别了一下头躲藏。
陆祁没什么反应,只是在这时候去看裴溪。
“把人叫上来。”周屿淮声音淡淡地,慢慢抚平眉心褶皱。
司机见状立马点头:“是,周总。”
这先后来人的顺序,让人开始看不懂了,两口子对视一眼,眸子里尽是不安。
“你.....你谁?”红裙女说话开始打哆嗦。
“叫什么人?法制社会!你动一个试试。”
周屿淮不理睬,到裴溪身侧,径直走,一只手轻轻撇开陆祁,像在宣誓主位那般。
随后看地上散落的珍珠,眼内的情绪轻微发生转变,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秃头男拉了拉红裙女的手腕,示意她别在这时候硬刚。会挑房东一个人在的时候过来围堵,也就会明白现在面前的人,来者不善。
“要多少?”周屿淮开口了。
声音寡淡,空气里都是一种寒,他眼神平静地望过去,但能明显的感觉到二人肩膀细微的抖动三分。
众人沉默着,裴溪拉了一下周屿淮,周屿淮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心把她往后带。
她不知道的是,陆祁这时候正在看,看周屿淮的动作。
房东描述:“她们呐,张口就是八万,一个假货还真敢要,就该都送进公安局。”
这一描述,气氛就变得更为凝重了些。
周屿淮看红裙女脸上重重的五指印,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裴溪:“你先去车上等我。”
裴溪认为这并不是大事,她拉了拉周屿淮,到一边,小声说:“我也打了她,她抢我手机,我就扯了她头发,算起来是我先动的手。”
周屿淮垂眸看着她,眉头动了动,低头笑说:“有我在,你可以不讲道理,不过别的账我们待会儿再算。”
“哈?”裴溪懵了,“你三观呢?”
“对你,我没三观。”周屿淮轻声撂完这句。
站回原位,又看向那两人。
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司机带着十几个人上楼,脚步声震动着楼道,像一群猛虎进山,很快门口就挤得水泄不通。
裴溪傻眼了,这架势像是早有准备,穿着统一的黑短袖站姿整齐。
她拉周屿淮袖子,眉头一拧,像在问怎么回事。
这阵仗直接吓到了夫妻两。
周屿淮漫不经心到一边拉开凳子:“给钱。”
他在吩咐司机,司机哦了一声,随后拿出钱包,也不问多少直接给了张卡,这是周屿淮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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