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自然是没什么交集,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一年前了,在一场慈善晚宴上,岑悦帮朋友举个牌子来的。
再往后,他大概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上岑悦。
一切都是因为安排,和小时候一样,不过问他的意见给出的安排。
气氛变得沉重了些,这也是周屿淮猜到的结果。
周屿淮亦沉默,目光凝在指尖,几秒后抬头心口轻微起伏,呼出一口气,起身点头:“她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娶回家的人。”
这句话像是一记沉默弹,忽然在客厅里炸开,他所有的情绪在这个家都显得尤为不重要。
老爷子像是累了,撑着拐杖站起来,呼吸声重重落下。
侧身时,安排周倘:“岑家来拜访的事情,总要收个尾。”
来拜访不是为了别的,是想双方挑明这一层意思,再过问两个晚辈,周屿淮不是看不明白。
老爷子没有对他说一句话,也不过问周屿淮要娶的是谁。
这个时候,他想的只是怎么收尾,收干净这场面,不失了体面风度。
人走了,回了卧房,周屿淮神色自然,眉梢轻轻动着,拉袖子看了一下手表时间。
“你跟我过来。”周倘的眼神带着刺,好似随时随地都会戳穿他的胸膛。
周倘一般要说正事便会将他带到书房,往往这时候安沁会泡上一杯普洱,不管时间,这是习惯。
当茶杯搁下时,周倘就开始说话了。
“你说话带刺,你爷爷年纪大了,怎么受得住?”
周倘神色微敛,真像是恰到好处的不经意提醒,影子斜在半边光照下,随着另一盏灯被安沁打开,光束散进眼瞳,放大了周倘浑身的冰冷。
这时候,安沁说:“你这些事情私下跟我们先说说好了,没有必要当着你爷爷面这么说。”
安沁给周屿淮泡了一杯,交他手里后,手掌轻轻拍着他的手肘。
“我之前说过了,是你们没有在意。”周屿淮态度收敛了些。
当时的他提这件事说的目前没有想法。而家里一般只给通知,从来没有商量。所以他的回答自然显得并不重要。
屋子有些热了,半开的衬衫扣子处刮过皮肤带着粘腻感觉。
周倘闻言霎时转眸看他,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继而改口问:“是之前那个?”
问话的态度稍加缓和,仿佛刚刚的辩论、教育都是过雨云烟,父慈子孝才是这个家该有的场面。
周屿淮说:“她叫裴溪。”
“裴溪?是你大学谈的那个?”安沁还记得很清楚,提到这里眉梢稍许暗淡了些,沉吟半刻。
她印象里还是记得周屿淮大学那会儿分手的时候。
那天瓢泼大雨,人回来以后浑身都是矜败感,她只在周彦生病时见过周屿淮这样。不说一句话,在房间里一锁就是好几天。
安沁是心疼儿子的,自己生的怎么会没感觉。
她害怕看到周屿淮那般,这件事像是折角的书页,永远不能翻篇,也翻不了篇。
“人,总是觉得放不下的才是好的。”
安沁这句话,是在表明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周屿淮现在接手集团掌权,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一道隔阂。
这样的处境很尴尬,说多了怕适得其反,不说自己又有芥蒂。
周倘不方便发表意见,只是问:“现在怎么办?岑家周一就得过来。”
“这是你们安排的,没有过问我的意见。”周屿淮声音冷静到无情,“有句话我记得是您告诉我的,人要为自己的言行所负责,岑家是你们叫的,那你们就要自己收尾。我今天回来不是商量,是通知。”
周屿淮气息一沉,他能稳住所有的情绪。
但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难免会被压抑气氛打破平静。
能用绝对的礼貌和尊敬说一番无情的话,这种方式拿捏周倘是稳稳地。
从家里出来以后,周屿淮还在回想那些事。
车灯照着小道,花圃绿植印出幽暗的墨绿色。周屿淮往后靠坐着揉了揉眉心缓出一口气,周身都是冷清。
李喻通过后置镜看了一眼周屿淮,说:“周总,岑家和老爷子是世交,这两年在走下坡路,三番两次上门其实也是想要结亲,稳住岑家根基。”
这些周屿淮当然是知道的,他附身,手肘往前搭在腿上,人是疲惫得很。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周屿淮左侧瞳孔闪过路灯,抬起时冰冷的寒眸正好在后置镜里对上李喻。
李喻脊骨一颤,稳住方向盘,在周屿淮移开眼睛后说。
“您帮岑小姐寻瓶子那事儿都知道了,误会是难免的。”
周屿淮这时候眼皮都懒得撂一下,手腕一收往后靠坐,漫不经心反问:“怎么知道的?”
李喻不说话,眉头紧张,抿紧了薄唇。
“别人不清楚我不怪,但你怎么连传话,都传不明白?”周屿淮的骤生气势,音色懒懒的。
越是这样的态度,李喻越发觉得可怕,多嘴一句造成的后果总要自己担着,这种情况又不能推卸责任。
“是,先生问您那段时间在忙什么,刚好您正在刘前辈那儿,这不,我就说了,可能是说得不够明白,他们没听清岑小姐拿了您的笔做交换那事。”
李喻脸色都是僵的,扯着嘴角笑,擦擦额头的汗水观察周屿淮的表情。
周屿淮不说话,视线瞥到了窗外,霓虹闪烁,苍穹陷得深邃。
那只咖色的卡通笔影子就在脑海里浮现。
“换路线,去半岛堂。”
...
裴溪和陆祁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
刮了陆祁车的是个女司机,谈得比较妥,已经加上了微信。
夜里的小巷静得很可怕,陆祁开车将她送到小巷外,有一辆车正好停在巷口挡住了路口,晚上临时乱停车的不在少数。
陆祁摇下车窗,往小巷内看去,巷口有两盏亮着,往里去一条漆黑不见头。
“裴溪,你这儿晚上没灯?”
裴溪朝着车窗望去:“应该是路灯坏了。”
脚跨出车门,同时摸出手机,摁下侧方键,手机没亮。
低头一看显是关机了。
陆祁瞥见后说:“我送你吧,几步路的事。”
他往里看,从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打开了手电筒。
“不用了吧,很晚了,你还要开车回家。”
裴溪拒绝的,她和陆祁很熟但也是基于以前的那层朋友关系,很多年没有见面,重逢的时候,再熟的朋友,也要有个缓和的过程。
“那你拿我手机回去?”陆祁锁屏,手机电筒还亮着,“前面路这么黑,你不是怕黑吗,带上。”
陆祁知道她怕黑,其实源自于高二那年,晚自习下课后,她电筒被摔坏了,又要去一趟食堂寻晚餐时落下的课本。
食堂的大门没有上锁,裴溪以为靠着天台的转灯就能看清。
但没想到还是被面前的一片黑给吓到了,尤其是反光的白色桌面,印着敞开的铁窗,网格状影子投射到她的眼球里。
好似看不清,又好似能视线能捕捉到些什么。
很巧的是,陆祁当时拿着她的书包在校门口等她。
许是觉得不放心,跟了上来。
也就是从那天后,陆祁就知道了她怕黑的事情。
“没事,不远。”
裴溪温和的笑着。
“那我站那路口给你打灯。”陆祁放心不下,他不是没见过裴溪浑身发抖半响缓不过来的时候。
裴溪答应了,陆祁锁了车,朝巷口斜了斜脑袋:“走。”
附近有个情侣酒店,路过时还能看到有对情侣从楼上下来。
两个人似乎是吵架了,女生往前走,男生就在后边追着。
裴溪多看了一眼,怕显得不礼貌也不会一直盯着,安静的马路边上争吵声特别明显。
想不听,都很难。
对比起来,其实陆祁更为大方些,扭头盯着,看女生骂男生,一副吃瓜不嫌事大的样子。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陆祁也是这样,班上某同学吵架了,第一时间抬头看,也不劝架,只是看。
他总说:“同学嘛,吵吵友谊更深。”
有的小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会变成性格。
吹不散,捏不碎,又无伤大雅。
“在看什么?”裴溪问他,是问,也是提醒。
“没有。”陆祁笑笑回头,“连女孩都不会追?怎么谈恋爱。”
话是调侃,不带说教之意。
裴溪顺着方向又往回看一眼,正好见女孩甩开了男生的手。
回头时,陆祁抬高视线在她旁边走着,这条小巷有点黑,她的手机关机了,所以送她走完这一段小道。
“你会追怎么没见你谈对象?”裴溪声音平静。
陆祁听到这个问题,当即是顿了一下,平静的目光里微落了些尴尬之色。眼睫轻微动了动,看她一秒又躲开了。
随后,低头笑说:“不谈,不会追。”
他的声音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你刚刚不还说你会追?”裴溪嘲笑的声音钻入他的耳廓,“你怎么这么矛盾?”
那一秒陆祁没有说话,只是抿着笑。
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被月光触碰,轻轻一晃,满是淡薄。
就在浅月下他转头看了一眼裴溪。
的确不会追,要是会,哪会错过。
裴溪是能察觉到陆祁在看她,但她没有回递眼神,静走着这条路。
她没见过陆祁谈恋爱,倒不是没有女孩追过,是那时候的陆祁好像不开窍的闷炉,能躲就躲,躲不开的就直言拒绝。
要是对方哭了,第二天还要倒贴钱买点东西哄哄人家,并讲述一番大道理。这样的做法有时候有作用,但有时候其实适得其反。
人家会更觉得他有闪光点,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还追到过陆祁家楼下。
后来陆祁就学聪明了,拒绝开始变得干脆。
从考虑别人的感受到直接一刀斩断,这个过程虽然曲折,好在是也做到了。
他总说很怕女孩哭,哭起来的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女孩哭,别说陆祁,就是裴溪也见不得,于栀只要在她面前哭,巴不得马上自己使劲道歉。
那时候的少年,一腔赤诚,跨盛夏之间,恰如人间惊鸿客。
陆祁在最后一盏亮着的路灯停下。
举高手里的电筒。
“你往前走,我给你打着灯。”
裴溪点头,回身往前去时,光束撇开了发丝,晃在后背,像是定格在镜头的仙子,陆祁很少在她身上见到这种感觉。
看着看着,收了眼神,目光干涩的落在一旁的盆栽上。
看哪里都好,就是不能看裴溪。
裴溪也没有回头,不回头单纯的只是因为习惯。
手机电筒的光毕竟不够远,她心口起伏,脚步顿了一下。
往前迈时吸一口气,折身过转角。
在脚步跨线时,一束光从那头照了过来,眼球被刺激,她用手背挡了一下,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喉间滑动,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从指缝中看去。
周屿淮站在车灯前,偏头看她。
大亮的车灯将这条小路照得明晃晃。
“你怎么来了?”裴溪手放下,避开直视车灯的方向。
周屿淮的语调一如既往,朝她身后看去:“你电话关机,我不知道你从那条路回来,所以就在这儿等着。”
“我一般都走这边。”裴溪脑袋朝着走过的位置指了指。
“吃完了?”周屿淮问。
声音变了调子,李喻送他过来以后,自己打车回去了。
“嗯,吃完了。”
“他没送你回来?”
周屿淮将她搂紧怀里,声音懒懒的。
“送啊,还在路口,你追出去还能打个招呼。”
裴溪也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这句话让周屿淮黑了脸,醋味大得很,吸气看裴溪,在看到那双弯眉鹿眼时,气焰又变得柔和了些。
在小路上大晚上开车灯会影响到楼上的住户,在裴溪尾音落以后,楼上传来开窗户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吼了一声。
楼下不宜久呆。
....
房门“砰”一声关上后,裴溪后背被抵在门板上,呼吸瞬间乱作一团,一道烈火从开门起灼烧。
细吻从唇边一直带到耳廓,裴溪轻踮脚尖勾住他的脖子,让这团蕴火越燃越烈,衬衫的扣子像是一道防火墙,筑在二人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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