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
“冱渊君此行,却是为了厘清饮月一脉沉疴,事关重大,不得不耽搁一会。”
……
用丹恒视角去看,我们之间的相遇不算偶然,我留下的持明卵早有预兆,为此宁可晚些破壳,也要硬留在列车上。
“我有一个问题,不会是五颗吧?”
丹恒不说话了。
第21章 不朽
星穹列车本应该是无名客的大本营,但如今因为五颗持明卵硬是不走,卡着车门跟龙尊们较劲,现下暂领持明卵孵化场地一职。
因这变故,与仙舟罗浮接驳已有数日。
那五颗持明卵毕竟是持明族的宝贝疙瘩,出了一点损伤就有几位龙师撞在了鳞渊境的封印上蜕生化卵。仙舟方面也知道这是强无名客所难,自是给足了赔礼,五脉龙尊尝试多日,好话说尽了,宝贝疙瘩们还是一副宁可在列车上就地封死都不肯出车门的模样。
手段强硬一些,它们排队撞墙,看的双方眼皮直跳。
不得已,成了眼下这么个状况。
丹恒沉默不语,我以为他是要一条龙孵五个蛋,没成想他被持明卵剥夺了孵蛋权以及列车登车权,属于有家不能回,只能在宇宙里碰运气的龙。
至于他要碰什么运气?
碰到我。
持明五脉,现下只有一个因罪驱逐在外的持明能够捕获这种可能性,我会避开仙舟,但不会避开列车上的无名客。
倒也不愧是不朽命途的映射,正巧锁了一个我有空又没工作的当口。
我跟着丹恒借着开拓的锚点抵达了列车附近。
在我触碰锚点,借助开拓的力量准备抵达目的地时,丹恒欲言又止,等锚点正常发挥效用后,我们一前一后出现在锚点附近。
“你一直在车上?”
“工作过。”
我们登车的时间点车内正在上演这段日子很平常的剧目――持明卵和某个龙尊的她/他追它逃。
一个六相冰色系的少女扶额叹气:“咱就是说,让丹恒流落在外真的好吗?”
还有两位,一是领航员姬子,另一位是被丹恒称作杨叔的列车成员。
他们正准备回答些什么,余光瞥见我和丹恒,提醒了少女一句:“三月,客人来了。”
“你们好,无名客们,我是应丹恒邀约过来处理持明卵滞留一事的,你们可以叫我海拉。”
在那两位――姬子和杨叔――见到我这张脸时,他们的反应告诉我,他们认得我。
可能是公司对海拉的宣传吧,亦或者是,海拉系统那次亮相,给人的震撼有点大。
“海拉女士,很高兴见到你。”
极短的时间内,姬子女士的眼神从我身边掠过,落到了丹恒身上,丹恒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猜测。
“倒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
她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点惊讶。
“姬子女士预想中的见面,难不成是在我的工作场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会找你要个签名。”
因为很值钱。
我此次上车是为了解决持明卵的问题,自觉跟领航员打过招呼后,便开始了工作,“出来。”
陈述语气。
没有提高音量。
列车另一节车厢却在这句过后发出了什么东西高速冲出来的啸声,是五颗持明卵和一脉龙尊。
龙尊在出现之前克制住了自己。
持明卵没有刹住车,结结实实的跟我撑开的盾贴脸了,反震的力量都让车厢疑似晃动了一瞬。
五颗持明卵歪歪扭扭的掉了下去、贴着盾滑下去……不一而足。
三月少女整个人成了灰白色,“完了!”
“还好。”我出声安慰对持明卵的强度没有正确认知的三月姑娘,“它们只是被震晕了,不会碎的。我的前代拿它们砸过建木根系都没碎。”
“持明对它们的看重不过是溺爱过了头,在它们赖着不走时,就应当将它们踢下去。”
“……”
旁观多时的杨叔推眼镜的动作打破了短时间的气氛凝滞。
一条龙尾默不作声的将持明卵都收到第四颗,被我盯着,尾巴尖都僵硬,还直挺挺的去捞了第五颗。
我偏头,丹恒调整了下距离,好让我看清楚他龙尾巴的颜色,那条明明是虬龙的尾巴,不是苍龙的。
我叹气,持明一如既往的不会看眼色,“起来,活着就别装死,装死就别活了。”
炎庭君很丝滑的同手同脚的出来了。
……
我扫了一眼地上。
持明卵扭扭捏捏的飞了起来,排的笔直一溜。
“你是持明卵?”
我抬眼,稀奇的看了一眼炎庭君。
“我可以蜕生化卵。”
过于镇定,要是尾巴尖上的鬃毛不在颤就好了。
“……”
“我只是前代做过你前代的妻子,不代表当前婚姻关系存续,亦不代表我能对持明龙尊做些什么。还是持明的前尘忆梦针已经滥用到了这种地步,龙尊每一代都与前代没什么差异了?”
“要不,你学学丹恒?他至少没抖。”
“你可以听听他的声音抖不抖。”
“啧,无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是星穹列车,嫌给别人添的麻烦还不够的话,你可以留在这,我就先带它们回仙舟了。”
跟姬子女士再抱歉一次,我就带着排成一排非常乖巧的持明卵下了列车,解决了星穹列车这次的无妄之灾。
这不是结束。
我踏上仙舟才是开始。
仙舟罗浮对我来说熟悉又陌生,熟悉是我在饮月一脉工作时曾经走过这里无数次,身边饮月君都换过几代。
陌生是,持明的轮回,与人死如灯灭相当,换代就是新生(搁龙尊身上又总是很神奇的不适用),理论上这是我作为新个体第一次踏入罗浮。
带着持明五脉的宝贝疙瘩们,顶着一张让持明全族都心情复杂的脸。
我的心情?
还好。
当成送货的,跟机巧鸟一样不需要感情模块就行。
但是别人做不到。
这里的别人特指那些雷到现在看样子还在的龙尊们,持明五脉各有各的精神状态,一个赛一个精彩。
这么些年过去了,看样子也没能好转。
我在一众持明和罗浮六御的注视下将持明卵安稳的分给了在等的龙尊们,到了现任饮月君(在她诞生又被龙师选中后,历代饮月君才能孵化的苍龙就跑到她面前,虽无饮月君之实,但已有饮月君之尊名)面前,看着龙女的身形,又看了看持明卵的体积。
用了云吟术托了一下。
白露:“我一定会长高的!”
“蛮有志气,但是先天不足,客观上来讲,我的建议是多去鳞渊境泡着。”
“这样能长高?”
“不,是能让别人看不出来你多高。”
我说的是实话,只是不合时宜,龙女气鼓鼓的,看着就更年幼了。
龙女先天不足缘由在于丹枫的化龙妙法应用并不熟练(客观来说也没法子熟练,是不朽命途问题),在不朽仍存的时代里,化龙妙法是可以顾名思义的,可以使人变成持明。
当然也可以固定住一个人即将消散的因果,强行将其钉在不朽的命途上,将它孕育出来成为持明。
而在不朽陨落(沉寂是持明族粉饰性说法,当时入乡随俗)的时代,就白露的存在而言,她能诞生就耗尽了奇迹的力量。
结合白珩个人的因果,捏合了丰饶,以及饮月君丹枫的龙心,才诞生的个体,不是奇迹是什么?
不朽的命途都被撕了几道,怎么都不是当初不朽给我钉因果时的不朽命途了。
我只能说丹枫活儿做的糙,他的帮手也是,但不能否认这是一次成功的代价惨重的化龙妙法的应用。
“但就我个人主观而言,你的先天不足还蛮好解决的,就是不知道龙女大人有没有钱,出不出得起价了。”
“顺便一提,我这里支持签订契约先治后还款的方式,利息史低哦。”
不朽命途虽残缺,但龙女的因果也没钉多深啊。
我的五个实验产物,是我在临走前为了坑一大笔钱,将持明一族全族都变为我的打工仔,精心制造的坑。我将不朽的命运引到了它们身上,将不朽的因果分成了五份,让它们做了龙的映射体。
龙女不是。
龙女并未承受那样的因果,她只是单纯的被钉在了不朽命途上,靠着丰饶的力量和不朽龙裔的龙心作引,孵化出来的持明。
想要补足她的先天不足,我再将她钉得深一些就行。
公共场合说这些,是被罗浮的将军笑着岔开话题的结局。
我很惋惜自己的生意告吹,又确实能体谅罗浮将军这些时日的心力交瘁,幸好他是天生的白发,否则我高低会说一句他早生华发。
“海拉女士。”他睁开一双金眸,那样灿烂刺人的颜色在他眼瞳中柔和了色彩,见了只令人想起了冬日的太阳,毛茸茸的一圈,温暖又不炙热。
“要喝一杯仙人快乐茶吗?”
“……倒也没烦躁到需要靠糖分才能抑制的地步。很明显吗,我的情绪?”
他笑:“只是猜测。”
“抱歉,失业了是有点暴躁。”
尤其是见到我的前东家们身上的雷时,我就回想起从前,回想起自己在工作上经历的风风雨雨。
这是我历时最长的工作,要问有什么成就?大东家陨落了,少东家换了一个又一个。
又是跟我的行业冥灯特性没什么关系的工作。
那些都是正常的死和新生,我并未干预其发展。
想起来还有些惆怅,毕竟我是真的以为我的行业冥灯特性,是我手动筛选造成的。结果经此一遭,我觉得我的运气约摸是有点问题。
只是没到行业冥灯的程度。
不朽在我给k打工后,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22章 关于过去
我曾经当过不朽的眷属,这很明显。
要问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说那是一场公平交易,不朽钉住我的因果,让我不再往世界更深处下落,我在k手下工作。
如果这个交易不存在,我会一直从「虚数之树」的顶端掉到树下面的「量子之海」里,又被海吐出来抛到树上。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问就是我已经经历过几次。
也别问我为什么一直重复这样的过程,「量子之海」和「虚数之树」代表的混沌与秩序无法在无支点的情况下定义我这样自天外而来的异物。
(在从故乡坠落之前,我用「透支」做了些事,「偿还」向我索取的支点是“失去我身上所有能被定义的支点,成为既无来处亦无归途的存在”)
我在二者的运行系统里,是海里正常生成的泡沫,是树上自然脱落的叶片。
秩序和混沌可以接纳我,将我视之为系统的一部分,亦可以排斥我,将我视之为树上海的泡沫,海中树的叶片。
而在物质世界中的生命体,则面临着一个关于我的驳论:想要观测到我,必先意识到我的存在,想要意识到我的存在,必先观测到我。
我这边也是。
薛定谔的猫好歹别人都知道它是只猫,生死问题都是猫的生死。我这边是从存在这个概念上就出现了问题,活的死的问题都得靠后,知道我是什么并用定义框出来才是第一要紧事。
但我付出的代价前半句便是“失去我身上所有能被定义的支点”。
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当然有,不然我也不能从体系中绝对无法观测之物砸到一群龙裔的波月古海里,再与不朽交易将自己钉在了不朽的因果上。
更没有机会,说自己“偿还不朽之恩典”。
「偿还」并没有否定我的存在,我只有存在着,才能有还清代价的时刻。
我本身并没有异化成无知无觉之存在,思维清晰,能力可以正常使用,在两种力量的冲刷中,还能将自己的因果出去――原理可以类比于海绵的再生,但人类切碎版,充当「人类」角色的是树与海――其中一份因果终于是固定到了一个世界,在虚数能量将它冲刷前,附着在了世界内壁,稳固了下来。
然后收拢、重聚、孕育,成了个活人。
再然后是砸下去。
也是巧,不朽在我变成个活人之前,从无从分辨的概念中抠出来「我」的定义的过程中,注视过我。
那时候世界还是新生,存在之树不高,宇宙里的生灵还没到物种大爆炸的时刻,龙已经诞生。
天上地下可能都是空旷,没什么好看的,k便注意到了空旷中若隐若现的「存在」。
不朽的命途又与「存在」有关,k就跟猫见了照在地上的光源一样,时不时盯两眼,偶尔还伸出爪子碰一碰。
所以我会掉进去波月古海,其实是个必然事件。
讲真,对于这个世界,我算不上原住民,重新将自己折腾出来一个人形,还是做它的寄生虫才有机会的,也不算是个好东西。
虽然有孕育的缘分,但我在这世界的因果除了我自身的存在,那是一片空白。唯独有一个不朽,时不时过来瞅两眼,成了我在本世界最初的线,那命运自然会顺着这线落到k附近。
就是这里的命运跟我故乡那边不同,一看就是没有被人精心打理过的,非常的野性。我人刚从这世界的羊水中脱离,立时就往下倒栽葱了。
看波月古海我掉下去的那个动静,身子骨脆一点的,龙裔们将我捞上来,不是要给我立碑,就是得来个冥土追魂。
死一次对我以前是换个新身体,对掉进波月古海的我而言,那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因果没了,我又得回到「量子之海」和「虚数之树」之间的运动态重新来过。
第二次熟练了是可以更快,但第一次就歪歪扭扭曲折着成功,比来第二次更省力省时啊。
不朽在我最知道感恩的时候将我带离了苦海,没让我欠下更多的债,帮我将因果钉在恒久之地(命途理论上是星神陨落都不会消失),让我在新世界有了稳定的财富获取渠道去还「偿还」的债。
而k本身,对我的要求几近于无。
给我三千让我干三千的活我心安理得,给我三万让我干三千的活,我理直气壮,但给我三百万还让我干三千的活,我只能碰碰龙身上的鳞片,在龙回头时,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星神在宇宙游弋过漫长的岁月,其身即为「不朽」之真意,其行即为「不朽」之行迹。
我问k,有什么想要的。
龙说:“不朽。”
我说:“好哦。”
我就成了龙的令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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