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还有其他人?”
“不然皇姑母光见你一个?”少爷不客气道,“你面子可真大。”
“……”
“还有,记得接我下学。”
说完,人就已经掀了帘子跃身而下。
比来的时候更突然。
马车还在行进呢!
严之瑶吓了一跳赶紧扒了帘子瞧下去,少爷已经接过裴柒手里的缰绳打马而上。
“……”不是马累了么?
严之瑶丢了帘子重新坐好,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整得乱了头绪。
直到进了宫方知少爷说的不假。
慈宁宫里不仅坐了太后与皇后,还有好些其他陌生的面孔。
接她的人是连姑姑,连姑姑是慈宁宫的老人,太后贴身照顾着的,有她亲自领着进门,大家均是瞧了过来。
“严姑娘,这些都是各家女眷,那位,是左相庶女,那位,是戚尚书家嫡女,还有那位,那位是宜王家的和庆郡主……”连姑姑一一介绍过去,待走到了太后面前,将好把人都认了一遍。
“臣女拜见太后娘娘。”严之瑶端身拜下。
裴太后早就已经见她进来,原是招手不想先听得这清脆的请安,顿时眼都红了:“好,好孩子,这是都好了?”
她问的是她的失语症。
严之瑶起身,这一声孩子瞬间将人扯回了大病初醒的时候,也是这道声音同她讲话,唤她丫头啊,你得挺过来,也必须挺过来。
再一见老人的眼,顿时跟着也泪眼婆娑。
“好了,都好了。”她笑,噙着满眼的酸。
“来!来!”裴太后伸手一招,拉住了她的手。
仍是温暖的。
“这便就是安平县主吧?”说话的是边上的万皇后。
严之瑶反应过来,立刻行礼,被轻巧托起,万皇后看她:“母后念叨你许久,今日就莫要讲求这些虚礼了。”
“谢皇后。”
严之瑶却不敢放肆,以往在慈宁宫待着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曾与谁相交,太后礼佛她也跟着念经,太后抄佛经她便就在边上打瞌睡,学不来一点,也坐实了不学无术的小傻子。
如今,却不比当时。
她为鱼肉,处处刀俎。
“你嗓子好了,再好不过,”裴太后笑道,又对着其他人道,“我呀,也是老了,突然就想热闹热闹。刚巧,这御花园的花开得盛,又逢天晴,想叫你们来赏赏花。都是年轻孩子,应也是有话说,你们不会觉得我这个老家伙多事吧?”
“太后娘娘哪里的话。”
“荣幸至极。”
……
一应的附和中,裴太后伸手压了压:“好好好,不嫌弃就好,我这做了好些点心,一会用完啊,你们自出去玩玩。皇后……”
“母后,臣妾在。”
“又要你陪着我了。”
“母后又说笑,臣妾也想与母后好生说说话呢。”
如此,裴太后拍拍严之瑶的手:“去吧。”
她深深看了一眼太后,不明其意,却还是应声退下。
这一下台阶,一人就拦在了她面前。
严之瑶抬眼:“郡主?”
合庆郡主生得一副好相貌,面色却冷淡:“你就是严b的妹妹?”
严b――
这是兄长的名字。
她有些不解地点头:“是。”
“他那般的人,怎会有你这般娇花般的妹妹?”
我?娇花?
严之瑶更困惑了。
好在合庆郡主并没叫她好猜,只道:“后边的好戏还多着呢,眼泪可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若是不想嫁给那南戎王,就该早做打算。”
她声音不大,说完,人就已经错身而过。
很显然,她并不打算与大家一起赏花,兀自坐在案前吃点心。
她是郡主,是亲王之女,自是他人比不得的,所以其他女孩也不敢叫她,纷纷过来招呼严之瑶。
严之瑶夹在一众姐妹中,终于反应过来她是看不上刚刚她对着太后的眼泪吧?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不想嫁给南戎王,就该早做打算。
这是提醒?
复又看了一眼那独自坐着的人。
“郡主向来清高,别看啦!”有人小声与她说。
“是呀,她从来不搭理我们的,走吧。”
直待一众人出了慈宁宫,邵向晚才抬眸往那人背影望去。
严b,如果你在……
第38章 一窍不通
“向晚。”
邵向晚瞥上一眼, 起了身:“皇伯母。”
万皇后和煦瞧她:“怎么不一起出去?”
“我就不去了,总归能常常进宫,”她复又瞧一眼边上的裴太后, “皇祖母,向晚也留下陪您,您不会嫌弃向晚吧?”
“你呀你……”裴太后摇摇头, 扶着万皇后下来, “走吧, 我呢, 也想去赏赏花,你当如何?”
“那自是陪皇祖母一起了。”
如此,她上前扶了裴太后的另一边, 三人也往御花园去。
严之瑶头一次与这般多的京家小姐在一起, 还有些不适应。
她向来对花花草草的其实没什么兴趣,原本她也是种过花的,奈何什么都没养活过,不出五日, 决计是都耷拉脑袋。她被兄长取笑了许久,终于肯定自己于此道算是无缘, 便就罢了, 再说了, 岑州城外遍地都是野花, 倒也不是非得要自己种不可。
所以, 她们口中的这个棠那个藤的她并不能认出具体, 在她的认知里, 梅兰竹菊就是梅兰竹菊, 殊不知这兰花还分什么寒兰墨兰莲瓣兰的。
京城的小姐可真博学啊。
比不来。
至于她们说的布料, 什么妆花缎啊雨丝锦的,她更是一窍不通。
许是发现实在是说不到一起去,也许是因为她给的反应太过平淡,大家渐渐也就不紧凑着她说话了。
严之瑶百无聊赖,却也松了口气,借着这档口将好喘息了一下。
太后要她进宫,却又只是将她摆在这一众姑娘中,也没多问什么,难道是她多虑了?
思忖间,她低头瞧着衣袖,此时她们已经说到江南织造司新出的云纱绸,倒像是她身上穿的,不过不确定。她的衣裳都是侯府里准备的,她都没在意过上头究竟用的什么针线,绣的什么纹案,要不,再听听,她兀自跟着人群走走看看,一转眸却见不远处几人的身影。
是裴太后她们。
严之瑶又瞧见了合庆郡主。
后者面上不比方才对她的冷淡,不知在意裴太后说什么,边上万皇后也是笑着的。
不久,那三人便就往这边瞧来。
冷不防的,又与郡主的视线对上。
是她的错觉么?郡主似乎是瞬间就先行别过眼去。
与此同时有人戳了戳她胳膊:“严小姐。”
严之瑶偏头,面前是一个笑眯眯的姑娘,连姑姑方才介绍过的,她莞尔:“戚小姐。”
“叫我清婷就好,从水的清,从女的婷,不是这个蜻蜓哦!”女孩扇了扇自己的胳膊。
严之瑶被逗乐了,这些大家闺秀大抵都是娴静的,之前瞧戚清婷也觉得是一类,没想到私下里竟是这般活泼,顿时找到了知己般:“清婷妹妹?”
“嗯嗯!”戚清婷点头,压低了声音,“我见你都不大说话,可是不熟?”
“实不相瞒,你们说的,我并不大懂。”
“喔!原来如此,”戚清婷点点头,“没关系,以后你在京中待久了,自然也就明白啦!对了,严姐姐,来……”
说着她张张手,严之瑶附耳过去,便听她小声道:“你知道今日皇后娘娘招我们来做什么的么?”
竟是万皇后的意思?她还以为是裴太后想见她呢。
不过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摇摇头。
戚清婷便就拉着她去瞧一簇红艳艳的花,撇开了人群才道:“你知道三皇子吧?”
自然的,严之瑶问:“怎么了?”
“原本我不该多言,不过我不说你应该也是晓得的,那南戎使臣不出十日就要入京,”说到这儿见某人仍是一脸茫然,戚清婷干脆直说,“之后举行宫宴,这次的宫宴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想必青年才俊不少,所以各家的小姐也都会参加。三皇子乃是皇后娘娘所出,又到了年纪,皇后娘娘自然是要提前代为相看的。届时等着陛下赐婚的,可不仅仅是你呢!”
严之瑶恍然,刚要说话,却是想起裴成远交待的话,少说多看,登时将话又压了回去,只干巴巴笑了笑:“竟是这样。”
戚清婷还在等她下一句,不想,这人竟是点评般的四个字就没了音,像是丝毫不知其意似的。
少顷,她复又开口:“你紧张么?”
“嗯?”严之瑶看她,“紧张什么?”
“这次的宫宴,很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你,你……你不担心?”
听到这,严之瑶恍惚了一下,而后她摇头:“我的婚事全听陛下与义父义母做主。”
戚清婷似是不信,又问:“你难道……没有意中人?”
这次,严之瑶不禁顿住,她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心思斗转。
她想着,兄长讲的没错,京中人的心思还是重了些,原来是在套她话呢。
只不过,戚清婷也太明显了些。
严之瑶一时间都不能确定她是有心打探,还是本性纯真。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反问:“你有?”
“我还小,当然没有!”戚清婷否定得迅疾,突然就扬了头,“哎,你看,是郡主她们。”
严之瑶早就瞧见那边人了,哪里需要她说。
不过此番她很是配合:“她们不过来么?”
“方才大家不是说了么,”戚清婷说,“郡主心气儿高,不爱与我们一同的。更别说太后娘娘她们了,我们如今在这儿,她们便就是要瞧我们的,离得近了,还怎么相看观察?”
她说得倒是直白又毫无心机,严之瑶望她,觉得这姑娘真是个又精明又憨直的矛盾体。
不过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郡主她……一直都不喜欢热闹?”
“差不多吧,她是郡主长得好又有才,心高气傲也在所难免,你不知道,之前去宜王府提亲的那可是排到城门口了!可郡主谁也瞧不上,这不,现在年纪大了还得皇后娘娘操心着,”戚清婷说着一挽严之瑶,“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话严之瑶不认同,可她也评说不得。
如此,在御花园里磋磨了大半日,裴太后又留她们用了饭,聊了一些各家琐事,当真像是一次普通的相聚。
一直到万皇后说各自散去,也无人来再问过严之瑶的意思。
有戚清婷在旁伴着,耳朵倒是没闲着。
毕竟是尚书之女,懂的不少,教了她不少闻所未闻的东西。
甚至经由这一日的洗礼,她对胭脂水粉的上妆手法都有了研究。
她未施粉黛,清溪园也没备过这般事物,今日看其他小姐,容颜确实是很显精气神。
浑浑噩噩地想着,严之瑶已经走到了宫门口,与众人告了别,她也提裙上车。
身后有马车声传来,她转头,瞧见上头挂着的“宜”字,知是郡主的车驾不由便就停了下来。
露华提醒:“小姐?”
严之瑶这才又瞧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上了车。
行过一半,闭着眼打盹的人突然一震:“停!”
“小姐怎么了?”露华的声音传来。
“快去国子监!”严之瑶掀了窗帘,“快点!”
累了一天,竟是忘记这一茬。
怕不是少爷得发飙。
国子监门口,裴成远站没站相地靠在门口的石柱上,裴柒就等在一边:“少爷,要不咱们就骑马呗?小姐大约是已经回府了。”
“她敢。”瞪了他一眼,少爷赶人,“你先回去。”
“啊?少爷还要等?这人都走光了。”
“你走不走?”
“走走走!”裴柒赶紧上马,“那少爷我在府门口等啊?”
可惜,他家少爷并没搭理,只是瞧着不远处奔来的马车,悠哉极了地站出一步。
行,他走。
露华眼尖已经瞧见人了,扭头对后头车厢里的人道:“小姐!我看到柒护卫带着两匹马走了!”
言外之意,她们根本不必回来这一趟。
严之瑶还算是审时度势,少爷说到做到,她若是没来接,保不齐他得闹翻天。
左右接到了人是应该,接不到,她也不算食言。
哎,等等,她之前答应来接他没?
尚未想明白,马车便就停下。
严之瑶掀开窗帘,瞧见人先行开口:“太后娘娘留着用饭,迟了。”
她从车窗探了半个脑袋出去与人说话,话音方落,却是见那国子监门口又行出一人。
寒邃许久未见严之瑶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书斋。
此时他一抬眼,就瞧见少女趴在窗上,往下对着鲜衣少年说话。
声音清澈,温温柔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裴成远闲嗒嗒地走近,却是见得她目光游移出去,便也跟着回身。
檐下的男子原是瞧着车上人的,此番顺遂而下,点在了他身上。
啧。
他收回视线,一步纵上车,掀了帘子进来拍了拍车壁:“走了。”
动作一气呵成,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车身一晃,严之瑶手里的帘布一抖,重又遮好,隔开了外头光影。
少爷抱着胳膊坐在对面,开口就欠得很:“你,矜持点。”
严之瑶咬牙,忽然瞧见他露在外头的那只手,指节上的伤结了痂,她放缓了语气:“今日只是各家女眷一起赏赏花说说话,说的是时兴的缎子、首饰、胭脂水粉……”
说到这,对面掀起眼。
严之瑶不疑有他继续道:“还有妆面,以前我都不知道描眉还有这么多讲究,原来什么脸型就该画什么眉形,好比圆脸就可以画细一些的水湾眉,若是长一些脸就可以画长眉,可以稍作修饰……”
“严之瑶,”少爷突然打断,“你是不是哑久了,现在是报复性讲话呢?”
“……”严之瑶觉得有的人生来就是气人的,她揪了衣袖,尽量心平气和,“我怕错过什么细节,所以都说与你听。”
裴成远被这个答案震惊到了,半晌,他问:“你凭什么以为爷乐意听?”
对面的人似乎是有些迷茫,也看着他,无辜道:“我以为你要我来接你,是因为想要点拨我。”
很好,以退为进是吧,裴成远想,这人不愧是将军家的,兵法学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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