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小兵没敢重复,大殿之上,帝王颤声:“太子!”
这一声已是崩溃边缘,邵廷启行出:“父皇,儿臣没有。”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没有?没有……好,那你说,寒邃是怎么出去的?又是哪里来的兵马?!”
“儿臣不知。”
“你不知!不知!”帝王往下几步,却被一把弯刀拦了,他咳嗽几声,“南戎王,你莫不是要跟朕宣战?”
荼兀那从旁行出:“哎呀,误会。你我如今都被外头那些人扼在此处,还是不要互相猜忌了。看看,这倒是稀奇了,陛下,不是都说了是那裴氏谋反么?裴……这个姓氏不多啊。”
“你说的可是哀家?”裴太后依旧端坐在上,并未动作,不过是一眼压下。
“当本王没说,不过陛下,你的皇宫看来是真的不怎么安全啊,怎么连你这皇帝都不晓得他们什么来头?”
“南戎王,你如此悠闲,可见是胸有成竹,若是说这当中没有你们南戎的手笔,哀家还真的是不信了。”
“是哦。”荼兀那碧眸一闪,他轻巧落座,原本立在殿内暗处的宫人突然亮出弯刀,立在了他身后。
众人纷纷惊呼,只不过,一道惊呼声后呃得就没了声息。
弯刀滴血,剩下人便是惊恐也只能死死捂住嘴,有女眷直接晕厥。
入宫不得带武器,是以殿内的武将方才已经在外恶斗一场,此时皆已受伤,面对着突然的情况,全数都只能以身相护。
戚清婷疾退几步,她想去抓邵廷承的胳膊,不想那人已经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她。
见他动作,荼兀那轻轻让开腿来。
“是你。”帝王看住邵廷承。
“是,父皇,”邵廷承笑看他,“这么多年了,父皇还是这么多疑。可惜啊,你不信太子,不信裴氏,直接废了他们便是,何必给儿臣希望呢?”
“你……”
“父皇,做他的磨刀石,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办法?所以时候到了,就像把儿臣踹了,踹回那个什么澜山封地,好叫他端坐这个帝位?那我算什么?我也是你的儿子啊,凭什么?”邵廷承逼近他,而后转身看向周遭,“还有你们,不是说要跟随本王的吗?那你们做了什么?啊?!做了什么?!”
他哈哈大笑,突然狠厉:“都是狗!本王养你们,到头来,因为这个老头子换几个官员就做了墙头草?好,好样的!”
“别说了!”突然,皇帝身边的万皇后太出声,“他是你的父皇!”
她一字一顿,似是警告。
邵廷承恍然哦了一声,随后,他抚掌:“是啊,你到底还是父皇,父皇,今日是儿臣大婚,还请父皇赏赐。”
罢了,他一伸手,自有人递上一纸诏书。
不用猜,众人也明白那里头写着什么。
这是要逼皇帝退位传玺。
同一时间,外头的铁面军纷纷涌进,将殿中人除了南戎王一拨全数拿刀架在脖上。
帝王一口血喷出,邵廷启上前扶住,不想,那刀亦是往前一寸,血珠便就窜出。
伤在脖颈边,虽不深,却触目惊心。
邵廷启没松手,只觉帝王捏着他手腕的掌心用力,多年来,父子俩却是从未这般亲近过。
他抬眸,帝王却已经颤巍巍闭了闭眼。
而后,他睁开眼:“好,那朕就满足你。”
万皇后紧跟其后,直到见着玉玺印上,才松了口气。
她掀起眼,对邵廷承使了个眼色,后者眉眼一展。
“来人,去宣召!”
半个时辰后,又一小兵连跑带滚进来:“城下南戎军要退去,但是寒邃率军先行开战!说是……说是此乃逼宫之诏,他们不认,今日定要携贼首面圣!”
“螳臂当车!”邵廷承冷道,“既如此,传朕旨意,格杀勿论。”
戚清婷看着眼前陌生的自称为朕的人,又去看那仍穿着龙袍却已经气喘吁吁明显病入膏肓的人,目光微转,却瞧见那黄袍之人身侧,面色沉静的太子,不由得,心下大震。
她觉得心慌,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要慌。
果然,下一刻,那些原本架着他们的铁面军骤然跃起,这次,却是纷纷向着那南戎王而去。
变故之快,她一声惊呼还卡在嗓子眼,已经十几具尸首倒地。
邵廷承不过转身的功夫,接着,就见荼兀那猛地拍案而起,他径直一拽,却是直接将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的人圈住。
邵向晚被他勒住喉咙,却神色木然。
她原就是冷淡的人,因而一直没出声也无人在意到,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了不对。
“别过来,不然,休怪我动手!”
“放了我女儿!”宜王痛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伤害我女儿!”
荼兀那自然不会放:“你的好女儿,竟然三番五次想要害我,你说,我还能不能放?”
邵廷承也已经被制住,一时间,情势陡转。
只有邵廷启放下帝王走下:“南戎王,你一定要插手大桓的事?”
“笑话,是你们先杀了我的人。”荼兀那道,“你们骗了本王,还不允许本王反抗?”
“哦?谁骗了?骗了什么?”邵廷启问。
“有人要跟本王合作,说是只要本王帮他们除去严氏父子,便能助我如愿。但是之后呢?把这么个时时想杀了本王的人送到枕边来算什么?”说着,他捏着邵向晚的下巴,而后扫视一圈,“这次也是,本王倒是不想要你们大桓的皇位,但有人拿本王心爱的女人做饵,妄图要让本王替他清扫路障,现下本王终于是瞧明白了。”
邵廷启背手而立:“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太子,本王从不说谎,今日这一局,本王已经看见结局了,便就不陪了,”他慢悠悠道,“毕竟本王等了这么久呢,那人却还是食言了,是不是呀宜王?”
第105章 待
大殿上还能思考的人皆被他这一声宜王惊出一身冷汗, 而当事人前一刻还痛哭失声。
“南戎王,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污蔑了?”他质问道。
荼兀那却是分毫不惧:“人说虎毒不食子, 你这父亲做得倒是狠心。可是本王生平,最讨厌给他人做嫁衣。”
他锁着邵向晚转身,一众护卫跟进一步, 却不敢动手。
“本王后悔了, 本王无意卷入你们大桓的内斗, ”他道, 略过已经大惊失色被制住的澜王,径直对上邵廷启,“太子, 若本王没猜错, 方才进来通传的消息也是假的吧?现在想必混在城外两军中的人马已经动手。太子的手下果然不同凡响。”
邵廷启却没有应声,他不过是从护卫身上抽了长剑,翻掌一抖,指向南戎王:“放了郡主。”
“殿下, 本王是在帮你啊,你以为宜王没有后手么?这可是他亲自送来本王手里的质子, 本王怎可放手, 我姑且替你们看着, 不用招呼本王, 还请先厘清你们大桓自己的事情吧?”
说话间, 那边的宜王爆喝:“荼兀那!你个小人!”
“小人?宜王, 本王不想搭理你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俗事, 先走一步!”
没有人知道南戎王竟是个武功了得的, 趁着殿内护卫要压住邵廷承及其同党还有宜王的时候腾不开太多人手, 就这么拽着邵向晚往外奔去。
“拦住他!咳咳!咳咳咳咳咳!”面色如纸的帝王话都说不全。
荼兀那的想法不多,他只要逃出这个鬼大殿就可以,不想刚及门口,背后袭来一掌,来势汹汹,他虽有防备仍是被拍得呕出血,好在手里拽着的人没松,他就势出刀想逼退后边人。
背后的人却像是不要命,不偏不倚迎上。
他碧眸突瞪,瞧见破裂的铁面具下一张曾叫南戎军瑟瑟发抖的脸。
怎么可能!
不过这一息的愣怔,他胸膛又挨一掌,而原本被自己禁锢的人已经倒在了对方怀中。
“宜王,南戎王说的,你可承认?”殿上,邵廷启开口。
见到邵向晚被人救下,又瞧见那样一张脸,邵益的面上终于现出一丝狰狞,他只是一步步趋向自己的女儿,刚伸手,不想却扑了空。
是严b直接将人带到了太子身边。
“本王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没有的。”宜王道。
他双眼染了血般,堪堪站稳,而后环视一圈。
此时,被摁着跪下的澜王似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开始挣扎。
可惜嘴巴封着,并不能知晓他在说什么。
倒是宜王突然笑了,他忽然叹了一声:“可惜了,我原本,也没想要如此,是你们逼我的。”
严之瑶觉得心慌,慌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望着已近晦暗的天色,外头吵得厉害,严钰一直守在院中,戒备着。
每每有奔走的马蹄声过,严之瑶都绷紧了浑身的神经。
她不知道那个死士能帮到多少,又或者,她带回的纸条又有多少作用。
她只是静静坐着,如果一切都是宜王的手笔,寒邃可以说是那个能叫他进退两利的棋子。进则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临时倒戈,平了澜王起兵,甚至……倘若是裴成远输了,还可以利用帝王那该死的疑心挑拨了东宫与皇帝的关系,扮猪吃老虎。
他甚至可以利用邵向晚的关系,说服南戎王协助,只需出兵不需真的动手,就能逼得帝王让位,宜王做了皇帝,那南戎王与大桓的关系自是更进一步。
南戎王向来野心,何妨做这一桩生意。
退,则可以将一切都推给澜王,毕竟,寒邃表面上,还是澜王的人。
换句话说,培养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将他从狱中捞出来,便是叫他用这条命赔了怕是对他来说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明白这些,严之瑶只觉手脚发冷。
史书上从来寥寥数笔,只是那一个结局之前,谁又知道何其荒谬过,又何其惨烈过。
城外一战,那宫中势必也不会……
“轰”!
巨大的声响便是隔得这么远,几人也听见了。
“严钰!”
“在!小姐!是皇宫那边传来的!”
严之瑶猛地回身,那是火药声。
而且不是一点**。
城外,裴成远收刀,他仰起头,对着上边的人喊道:“金硕听令!澜王叛军已除,军师寒邃……”
“不可能!这不可能!”从来温润的男子此时披头散发,他发了疯地挣扎,“不会的,我是天命之人!不可能!”
裴成远觑他一眼,继续:“贼首寒邃已经扣押。南戎军退避三十里,请开城门!”
另一侧的马上,有人持虎符朗声:“草民倪长歌,受帝命调东卫水军护驾,请开城门!”
“倪老将军!”金硕一直从城上助阵,先是见得原本对峙的两军中,被缚的裴成远突然跃身而起,直胁澜王军师寒邃,又见两军中各有半成的将士突然拔下头顶的红缨枪头,瞬息出手,一时间,两军中倒下一片,而后,他接到宫中传令,立时备战。
而此时看着倪老将军与裴成远并驾而立,金硕立刻反应过来帝王对他交待的话。
那夜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虚弱的帝王,帝王的手沉沉压在他肩上。
“陛下,微臣去请太医!”
“不必,朕没有事,朕的江山还没有托付,走不得。”
“陛下!!!”
“朕这辈子,终究是思虑过甚,信而不信,反受其害。可是朕的儿子,不能。”
“陛下何意?微臣愿替陛下分忧!”
“朕要你,辅佐东宫!”
“县主。”暗卫跳下,“城门已开,大军已入。”
严之瑶手指冰凉,她问:“领军的人,是寒邃?”
“不是。”
“是南戎?”
暗卫抬头:“是倪将军和裴将军。”
一颗心,像是终于归了位,严之瑶点头,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县主告辞。”暗卫说完,便就抽身出去。
“小姐!是不是……没事了?”严钰问。
严之瑶也想说没事了,但方才那一声太过巨大,她放心不下,转身往马厩去。
“小姐要做什么?”
“我得入宫,严b,严b还在宫里。”
火药是不可多得的杀器,便是军中也不多,乃是需要奏请、工部奏行,如今这般东西竟是出现在了宫中,她如何安心。
“我与小姐一起去!”
“你得留下,若是严b回来,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严之瑶说着,自己却是跨了几次,才跨上马去。
第三次,才算是坐稳。
街巷上皆是散落的来不及收摊的东西,吃的玩的,还有城防卫打扮的来不及清理的尸首。
也不知城中又是几路人马僵持恶战过。
今日她看了太多的尸首了,过了反胃的劲,此番只就着最后一点力气,直直往皇宫奔去。
“将军!宜王在殿中身藏火药自爆,其死士一十六人亦在殿外各地埋了火石,紧随其后点燃,我们的人来不及制止,永乐殿已经炸毁。所幸太子准备密道直通东宫,殿内人员转移及时,只有一人制服宜王时没能进密道,与他同归于尽。”
“谁?”
“合庆郡主。”
空荡荡的巷道中,NN的马蹄声。
忽得掀眼,裴成远轻易锁住那道月白的身影。
“驾!”
远处,一支人马停在那里,为首的人转眸。
那人满身的血污,是不曾见过的模样。
只是一眼,那血染的人便向她而来。
裴成远。
错身之间,掌心的缰绳被扯过。
“吁――”
接着,她亦是被人拦腰抱起,严之瑶就这么被翻身捞进了一个血气冲天的怀中。
“你是想死?”
顶上的声音恶劣。
却也是这一声,叫严之瑶原本麻木的神经终于缓了过来。
她先是想推开身后圈着自己的人,可马头调转,已经带着她往那列人马处去。
“冲撞军马,严之瑶,你真是好样的。”裴成远道,“严b这都没教你?光教了那个不成器的小徒弟?”
说话还是难听,严之瑶坐得不稳,也伸手去拉缰绳,胸腔里的凉意却退了大半,裴成远没有着急进宫,是不是说明宫中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顾不得许多,她道:“我要进宫。”
哪怕是隔着衣裳,裴成远也能感受怀中人的寒意。
她一双唇都是苍白的,还有那双手。
他垂眼看着被她抓着一点的缰绳,顺遂一抖,怀中人不察,整个人都往后斜去,撞进他送上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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