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议拖着沉重潮湿的步伐向我走近:“姜毓卿,你这个贱人!你自己与裴开项私通有孕,还敢说是我的孩子!”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的丈夫只有你啊,所以我的孩子也只能是你的。”
“放屁!贱人!□□!”田议死死地盯着我,“胡欢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说!”
“我身为田家正妻,丈夫的妾室身怀有孕,召见她关心关心她也是情理之中吧?她肚子都那么大了,你看晚上又下雨,我怎好让她回去?她在宫里歇下了。”
“歇下?你以为我会信你?”田议指着我,目眦尽裂,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我杀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杀了我哥哥如今还要来杀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
“田诠死有余辜,你们整个田家都该连坐,你的命留到今日已是我网开一面。你倒好,非但不感恩,还骂我?田议,我们即便不合,但好歹夫妻一场,你就这样对我?”
“你他娘的还给老子戴绿帽子!你哪儿来的脸说这样的话!裴仲琊那个病秧子让你很爽是吗?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裴仲琊的吗?还是宋君若的?或者说是那个新的小白脸郑辽的?”田议翻着眼皮,面色通红,“你那么多男人,你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野种吗?”
真是太好笑了,田议说了这么一大堆侮辱人的话,我心中竟没有一丁点儿生气,只是想笑。
我望着他:“不管是谁的种,反正不是你的。”
一道闪电劈下,照得田议的脸色惨白又阴恻,他的眼珠子仿佛要掉出来一般直愣愣地看着我,眼中的震惊与愣怔瞬间化作屈辱的愤怒,面目狰狞地向我扑来:“贱人!贱人!贱人!你们这对奸夫□□!我要让你死无全尸!我要杀了你!!!!!!”
脖子被田议掐住,血气上涌,脑袋嗡嗡作响。惊雷像是打在了房顶,整个广明殿都发出轰鸣之声。我反手抄起几案上的镇纸狠狠地朝田议的脑袋敲了下去,他一声惨叫,额上顷刻鲜血如注。他赶忙去摸自己的伤口,尚未摸到,血就从额角流进了他的眼睛。
我狼狈地爬了起来,猛烈地咳嗽着,举着镇纸与他对峙:“你竟敢谋害公主!”
“殿下也说了,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既然是我的妻子,那我打你怎么了?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妇人吗?私通、善妒、专横、不孝,女戒七条你占了几条?今日你是在这皇宫里,但你本该在我们田府里。在田府,你不听我话,我就算把你打死了那也是家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冷笑:“你与田诠不愧为兄弟,一样的烂人,一样的该死!”
他双眸猩红,冲上来擒住我的手,拳头就朝着我的肚子挥去。我连忙躬身躲过,拳头打在了我的腰上。疼痛立即蔓延四肢百骸,我跪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田议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啐道:“□□!你等死吧!”
嘴里漫开血腥味,我干呕几声,艰难地支撑起来,拳头却一下比一下重,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快散架了。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田议的拳头又高高举起,他好像打累了,开始四处张望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能代替他的拳头。
我盯着他,见他转身,立即挺身用手肘掐住他的脖子,一口将耳朵咬了下来,滚烫的鲜血喷在我的脸上,眼前一片血红。可我顾不得了,田议转过头来,被我从发间拔出来的发簪扎穿了眼睛。
田议惨叫连连,面上鲜血浸染,闪电哐哐作响,广明殿仿佛是阿鼻地狱,眼前的人快要变成鬼了。我立即抽出几案下的长剑朝他劈去,田议惊恐地抓住刀刃,鲜血顺着刀尖滴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模糊而颤抖:“姜毓卿,你……你如果杀了我,裴家不会放过你的!裴家一定会趁机将你赶下台,你……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刀刃刺入他的胸膛,鲜血喷涌,一声惨叫混杂着雷声划破天际。田议拔出眼中的簪子用尽力气向我袭来,我往后一躲,脸上忽然热辣辣地疼——簪子把我的脸划破了。
咚!
殿门忽然被撞开,陈蕴萱萱大喊着“护驾”,一队彤管使冲进广明殿,连忙将我和田议拉开。彤管使一剑封喉,田议半举着的手轰然垂落,头向一边侧去,嘴角的鲜血流了一地,空洞的眼神望着我,像索命的鬼。
“没事了殿下,没事了……”陈蕴握住我冰凉的手,紧紧地攥着,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这回是真的没事了。”
我暗暗将发抖的手藏进袖子里,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罪人田议,行刺君主,罪不容诛,田家、连坐!”
第42章 太医给我把了脉,说胎儿……
太医给我把了脉,说胎儿康健,又开了安胎药叫我服下。萱萱带人清理干净广明殿退到屋外守着。陈蕴坐在榻旁,一言不发。
手还是冰凉的,发着细微的抖。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而我却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殿下,已经没事了。”陈蕴好似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都过去了。”
“可我感觉血还在我的脸上……”
“已经擦干净了。”她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摊开给我看,“你看,已经没有了。方才洗得很干净。您很累了,先歇息吧。”
我不敢闭上眼睛,攥着陈蕴的手,强迫自己冷静:“明日朝堂上,裴家的人必定会上书谏言弹劾我,说我杀了驸马犯下大错,让我退位还政。你记住,一定要让我们的人紧咬田议刺杀皇室这一点不放,即便我们成了婚,但到底他是臣我是君,君臣纲纪远在夫妻纲纪之上。他犯上弑君,本宫自卫反杀,田家连坐是死得其所!若是不严惩,必将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还有,你让彤管使今夜就将田府的人围起来,不许他们给任何人通风报信,也不许任何一人逃出去!”
“殿下……”
“他们还有可能用我腹中胎儿做文章,说她是田家子嗣,也会说我是田家儿媳,若是连坐,我与孩儿也在其中。你们便咬住皇家血脉高于田家血脉,田议已死,婚契已毁,我与他不再是夫妻,便也没了连坐一说。还有……”
“殿下!”陈蕴大喊一声。
我微微一愣,她抬手将我脸上的眼泪拭去,“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您先歇息吧。您的脸色好苍白,手也好冷。已经子时了,明日还要上朝呢。”
我好像才感受到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流下来,心脏的疼痛再也压抑不住,蜷缩起来哀哀痛苦:“阿蕴,我终于……终于把田家除掉了。我终于……为我的母亲报仇了……终于不用再忍受那恶心的婚姻与丈夫……”我抬起头,喜极而泣,“我好快乐哈哈哈哈……我真的好快乐……”
陈蕴倾身将我冰凉的身体拥住,温柔地、平静地拍着我的背:“是的,你做到了。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孩子,还为母亲报仇雪恨,你会实现所有的愿望,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睡吧。”
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困意袭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最终归于黑暗。
夜半时分,有什么人正在摸着我的肚子。我瞬间惊醒,宋君若褪去铠甲,一身素衣坐在我身边。温暖的大手隔着被子摩挲着,我一把抓住了他。
“阿若……”
宋君若没有说话,侧躺下来看着我。我将被子分与他一些,睡意朦胧,可他却仍旧睁着眼。
“你……你怎么来了?”我努力撑着神思,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宋君若还是没有说话,眼睛像静潭一般望着我。
“我……”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但是有些事情他是必须知道的,作为亲人,作为挚友,“我有孕了。”
宋君若掩下眸子,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受到他环抱住我的双手轻柔又小心:“为什么不找我帮忙?走这一步险棋,万一真的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我都安排好了。什么都安排好了。”
“连我都安排好了?把我调去北宫门,让我远离广明殿,到现在才能跑到你身边?”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如果你守在广明殿的门口,那这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我可以谋害。只有你不在,他们才会相信这是场真正的意外,田议蓄意谋害公主,被公主反杀至死。”
宋君若没有说话,但是呼吸变得迟缓冰冷,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以后不可以这样。”
“知道知道……你别说话了,我好累,我要睡觉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姜毓卿。”他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把我调到南宫门,我要守着广明殿。”
“这个……我自有打算……”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翻了个身,“睡觉了,我好困。”
宋君若没有再说话,只是抚上我的肚子,将我贴得更近些。耳边是他热热的呼吸:“这个孩子是裴仲琊的吧?”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却仍旧维持着原样没有出声。
宋君若继续说着:“我想通姐姐,这么长的时间没来见你,我想过忘记你,忘记我们之间那些越界的行为,但是我发现我根本忘不了,我还是无法把你当做纯粹的姐姐。所以……我决定放过自己。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和身份,你的弟弟,你的将军,你孩子的舅舅都可以。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所以我求求你,只要你不推开我,我就永远陪着你。”
雷雨过后的夏夜偶有几声蝉鸣蛙叫,纱帘被风吹得微澜波动。我眨干眼中的泪水,转过身去拥住宋君若。他的身体好温暖,好像能把我融化。
“睡吧。”我说道,“不赶你走了。”
怀抱变得更紧了,宋君若的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像只受伤的小狗。他瓮声瓮气,仿佛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嗯……”
第二日早朝,果然不出我所料,以太子太保纪英为首的一派人马纷纷面刺我刑罚过重,滥用职权,杀夫灭门,为妻为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理当退位还政,由姜旻这个皇帝来发落我。
我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大齐的朝廷要完了。但是转念一想,我大齐蒸蒸日上,要完的还是这帮老古董。
以及姜旻这个小流氓。
还没等我开口,底下的人就和纪英吵了起来。
“纪太保此言差矣,田议虽为驸马但终归是大齐的臣子,公主虽嫁于田家,但仍旧是我朝皇室,是当今卿主。田议以下犯上,乃至弑君,该杀!田家多年来更是罔顾朝纲,田诠私通贪污,田议犯上作乱,早就该连坐,殿下念着驸马情谊才网开一面。田家非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殿下已是仁至义尽,何来不仁不义之说!”
“你这个奸臣佞臣!我今日就算是血溅当庭我也要拼死直谏!牝鸡司晨,祸国殃民!此前陛下圣体不安,殿下才代为执政,如今陛下已然成家立业,殿下应该效仿周公还政于君才是真正应该做的!
“然而殿下非但把持朝政不还,还罔顾妇道,杀夫连坐,毫无人伦之情。试问殿下日后腹中胎儿出生,该如何同您的孩子解释父亲何在?您又如何向天下百姓解释何为人伦亲情啊?”
我瞥向纪英,他已经老了。在我长大后,父亲便将我与姜旻的教学区分开来,他继续学习他的经史子集,而我该去学一学三从四德,女戒女德了。我的课我从来不听,甚至还会偷溜去听纪英给姜旻讲课。那时的他头发仍是黑色,没过几年,竟是满头白发了。
纪英学识高但为人迂腐,父亲选他做姜旻的老师,难怪教出个冥顽不灵的草包。
我看着他笑了笑:“纪太保的意思难道是要本宫毫不还手,任人打杀吗?等到禁军和彤管使冲进来,你们这个大臣更愿意看见的是本宫的尸体而非田议的,是吗?”
纪英脸色变了变,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纪太保也是看着本宫与陛下长大的,圣人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作为陛下的老师便如同本宫的老师,老师……是更祈愿本宫去死吗?本宫上朝日日垂帘,所以你们看不清本宫的面容,本宫也不愿众卿担忧,在众卿面前难堪。但本宫如今脸上,脖子上,身上全是伤痕,本宫乃大齐雍丘长公主是陛下的胞姐,侮辱本宫便是侮辱大齐、侮辱殿下。皇家威严高于一切,即便是这样,纪太保还觉得本宫杀了田议是错的?连坐田家是错的?!
“再说这人伦亲情。试问纪太保若是您的女儿身怀有孕却还要被您的女婿殴打,您还会让您女儿忍耐还是和离?在座的诸位爱卿,你们想想若是你们,可会让女儿仍旧待在婆家受尽折磨?”我定定地瞧着堂下站着的纪英,“不过……或许像纪太保这般循规蹈矩之人,顶多将女儿接过来住几天,日后还是会送回去的吧?”
“既已出嫁,便是夫家之人,有何矛盾必是以夫家为尊。而殿下自成亲后便久居未央宫,不事姑舅夫君已是过错,在宫中幽禁陛下、擅权专横更是大忌。臣以死相谏,恳请殿下退位请君,置善乾坤,还政清明。”
“幽禁陛下?”宋君若笑出声,“纪太保说的这是什么话?卿主是临危受命的长公主,挽救大齐于水火。陛下不愿出兵讨伐五王,是殿下力挽狂澜统辖各方势力击退阿勒奴与五王。何况陛下幽居麟趾殿,是因为圣体欠佳,裴相亦可作证。桩桩件件都是为国为民,殿下夙兴夜寐,我们歃血戮敌,怎么到了纪太保的嘴里就是祸国殃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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