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摇头,轻咳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不太好,但为了赶来见小姐,所以也不想多在床榻上多待。”
“胡闹!”
温妕闻言嗖地一下起身,上前一步挽住了颜景的手臂,拉着他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仔细查看他的状态,神情严肃道:“有哪里不舒服吗?头晕?视线清晰吗?”
她不清楚颜景中毒的类型,也不知道苏妙嫣的药能不能完全解毒,昨天只是听到有人来寻颜景,来不及思考便走了。
要是有不可察觉的残毒留在体内,说不定会危及性命。
颜景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眉间微皱,眼眸稍抬,上扬的眼尾下压了几分,看上去委屈非常:“胸口有些闷。”
见状,温妕没有想太多,直接上手摸上他的前胸,轻轻帮他顺气:“应该是伤到了经脉,所以会有些喘不上气,这几日记得不要多活动。”
柔软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胸膛,带起一阵酥麻,颜景喉结滚动,沉下眸光,只发出一个音节:“嗯。”
“索性近日天气渐凉,就不要出门了,有事让耿游和黄奔他们去代劳不好吗?”
温妕絮絮叨叨地嘱咐,越说越是恨铁不成钢:“颜大人平日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一到这时候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了?我又不会跑,你就是……”
“真的吗?”
“……什么?”温妕的话语突然被打断,动作也随之一顿,忽而发觉自己手摆放的位置有些不妙。
隔着层层厚衣传来的跳动将血液聚于少女的脸颊,她就要收回手时,却被一只大手覆上按压。
颜景目光晦暗,垂眸凝视着少女两颊绯红:“你真的,不会跑吗?”
手掌紧贴男子灼热的胸膛,温妕几乎可以感受到衣下软弹的触感,但她却动弹不得,只能将脸埋得更低,闷闷道:“小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如若有地方能逃,你便会跑吗?”
手背上的力道加重,让她的掌心离男人的心脏更近了几分。
感受到男子言语中步步紧逼,温妕眼皮轻眨,缓缓抬眸直视颜景的目光:“那大人呢?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我的身边吗?”
无论我是谁,都会陪在我身边吗?
少女的反问让颜景微愣,手下不禁松了力道,温妕趁机抽回了手,指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令她的心潮涌动。
“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她握住了自己的手指,就像是掐住了自己不听话的心脏,沉声道,“没有别的事情了的话,我就要失陪一下。”
言罢,她不等颜景回答,便径直转身离开,独留颜景一人坐在原地。
空气随之沉寂。
许久后,颜景嘴角的弧度压不住地上扬,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兴奋的色彩,如同雪地骤然升腾的火焰。
她在企图捆绑他。
占有,是爱欲的表现。
这是否意味着,离他所期望的未来,已经不远了?
·
围场内,华承策半跪在地面上,任由泥泞的土地沾染他纯白的裘衣,垂眸深邃,不知何所思。
另有一浓眉大眼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柏,环抱手臂,神情严肃地看着华承策的动作,一身浩然正气仿佛能够将周遭雨水蒸腾。
“殿下,该走了。”
有小厮在旁轻声提醒,小心翼翼,怕打搅了三皇子殿下的思绪。
因昨夜刺客与熊袭事件,皇帝陛下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卿卫全亲自调查此事,不可有丝毫怠慢。
高轩被即刻革职收押,等待查明事情真相之后再考虑如何处置。
而华承策虽并不直接参与围场安保部署,但也受到了场地择选的牵连,被罚禁足三月。
理所应当的,高轩手中的兵权也交还给了陛下。
三皇子党可谓是损失惨重,最终的赢家竟是最先被刺客袭击的华君光。
临行前,华承策坚持要亲眼查看袭击现场以求心安。陛下拗不过,只得让卫全陪同三皇子一同前往。
现在已经查了整整一个时辰,实在是该走了。
“卫大人,”华承策无视了小厮的提醒,淡然看向一边的卫全,“我倒是不知,颜大人可会用枪?”
卫全闻言,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据我所知,颜大人似乎擅长用弓,不曾听闻他用过其他兵器。”
华承策勾勒一抹笑意,嗓音却故作困惑:“那就奇怪了,我记得现场收上来的兵器中没有长枪,但现场到处都是枪痕,这是怎么回事?”
三皇子的话就像是一根银针,瞬间扎入了卫全的神经,让他忍不住跟着思考了起来。
他们活捉了一个刺客,还未来得及审讯,但卫全对他们的幕后主使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会在骑射宴捅娄子,无异于藐视君威。
虽说现在的皇权并不十分稳固,但各地也没有明显的起义行为。
故而有这样胆子的,大概率是敌国与其奸细。
长枪太过招摇不易携带,跶婆一般是用刀、毒、匕首一类的武器。
而且自从【那家】之后,甚少听闻有谁善使长枪的。
等下,那家……
“真怀念啊,上次看到长枪,还是三年前吧?”华承策慢慢起身,仿若不经意间提起。
卫全沉吟片刻,平静回答:“下官之后会查明此事的。”
华承策听得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卫全是个极为谨慎、说一不二之人,他说会查明那便真的会不辞辛苦地追查到底。
如若清白便罢了,如若有污,那不死也得掉层皮。
颜景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别太瞧不起人了。
第39章 童谣(修) 你比起在这审问我,不如直……
与颜景在慈幼轩一别, 就几日没有再见。
这也无可厚非。
从前温妕都是追在颜景身边的小尾巴,从不会对他的话语做出反驳或是质问,上次却直接给颜景甩脸子,他要是生气了也是情理之中。
温妕心中毫无波澜。
“柳姐姐, 那是笔杆, 汤勺在这里。”长生看着温妕就要把毛笔放入口中, 赶忙出声制止,将手中的糖水与汤勺捧得高了些。
“哦哦。”温妕回过神,放下毛笔,举起汤勺, 舀了一勺空气放入口中, 吞咽了下去, 眼神空洞地托腮。
长生呆滞,久久没有出声。
“小姐,如果要是很在意的话, 不如直接去找颜大人吧。”春桃拿过长生手中的碗勺,放置在一旁, “您那日也不算过分,颜大人应当不会生你的气的。”
“谁说我在意颜景了?这、这只是我的战略。”
温妕蓦然坐直身子, 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春桃,“这是言情话本上说的【欲擒故纵】之法,要不了多久, 颜景会自己来找我的。现在去找他, 岂不是前功尽弃?”
春桃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是,是,小姐英明。”
她觉得如果这两人中有一个人因【欲擒故纵】而魂不守舍, 那应当不是颜大人。
温妕听春桃信了,便又软了下去,撑着下巴放空头脑。
她其实知道颜景不是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生气的人,只是她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与思绪去面对他。
如若再次见到颜景,她要说些什么呢?
继续跟在颜景身后装作无事发生,照常相处吗?
颜景昨日随意谈了两句话,就忍不住落荒而逃的她,做得到吗?
“柳姐姐!”
温妕应声抬头看向眼前两张稚嫩的小脸,稍稍歪了歪头,莞尔道:“怎么了?”
“我们新学了一首童谣!姐姐要听我们唱吗?”两个小女孩齐声说道,眼中流露出期盼的光亮。
是因为发现了她心情低落,所以想要逗她开心吗?
温妕轻敛下眼,嗓音温柔道:“我想听,请青青和瑶瑶唱给我听吧。”
闻言,两人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相视一笑,同时朗声道:
“月亮月亮亮堂堂,背后却把敌来帮。金玉在外骗大家,败絮其中藏祸殃……”
温妕脸色一变,猛然抓住了青青的双肩:“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童谣?”
青青被温妕的表情吓得全身僵硬,半晌说不出话来。
春桃赶忙拉住了温妕的手臂,提醒道:“小姐,小姐!你吓到青青了!”
温妕这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语气柔和了些:“你是从哪里学到的童谣?告诉柳姐姐好不好?”
瑶瑶见状,不由得帮青青回答:“街上的孩子都在传,最近可流行了!”
说着说着愈发觉得自己没错,故而挺了挺胸膛。
温妕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春桃!备车!”
慈幼轩设在人来人往之地,目的是为了让左邻右舍都能帮着照看孩子,也可以增加知名度,方便孩子找收养家庭。
而现在青青和瑶瑶说是从街上听到的,意味着这个童谣已经传播了一段时间了。
那么,颜景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谣言传播?
无论如何,温妕都想要当面看看颜景的状况。
而当她来到颜府门前,下马车时明显发现,人变多了。
颜景喜好清净,住得也偏僻,平日中门前甚少有人经过,但是现在目之所及常有人经过。
且每个人路过她时都会投以好奇的目光。
看来,他们不只是“路过”而已,这些人分明是来看颜景的热闹的。
人之常情,无法谴责。
然而,温妕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无双君子”的出现需要毫无瑕疵、为国为民的数十年,但一首瞎编的童谣就能顷刻摧毁这长久累积。
“柳小姐。”
黄奔从门后走出,微微欠身,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过来一般毫不惊讶,“颜大人现在有要事在身,无法亲自来接待小姐,特命我来迎接。”
黄奔出现的瞬间,聚焦在温红身上的目光陡然一空,融入了清风之中。
温妕颔首,随着黄奔入府。
秋天犹显些意境的竹林,在冬日的冷寒笼罩下只剩薄凉。竹叶随风飘过少女的眼前,轻轻落在青石板路上。
“颜大人最近政务繁忙,所以抽不开身去见小姐,但他时常挂念着小姐,故而吩咐我们只要看到小姐来了,就一定要好好招待。”黄奔一边领路一边向温妕解释情况。
“清竹馆依旧如从前一般定期清扫,请您在这边稍作等待,等大人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便会第一时间来找您的。”
温妕跟着黄奔慢慢走到清竹馆,听着听着忍不住出声:“黄公子,我这次来是为了……”
“小姐所言之事……”黄奔打断了温妕欲出口的话,“还请颜大人亲自为您解答吧。”
言罢,向她拱手行礼告退。
温妕听到这拒绝回答的话语,反而稍稍安心了些。黄奔能够这样说,一定是得了颜景的吩咐。
也就是说颜景至少并非毫不知情,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就看他是否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温妕心中思索着,缓步走向住处内。
再次回到清竹馆,所有的监视都一扫而空,竟让她有些许不习惯,狐疑之间将感知放大了几倍。
一阵东风吹过,将青竹的枝叶大片抖落,彼此碰撞发出沙沙响声。
在青与灰之中,温妕蓦然瞥见了一抹赤色划过冰冷的空气,向假山之后走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瞬间向那飞奔而去,鹅绒披风被她带起的疾风抛向空中。
少年本来哼着小调闲庭信步,忽而感受到气息的流动,偏头便看到雪白的毛茸茸疾驰而来,如见当世恶鬼索命,大惊失色地举手,忙道:“我没有……”
话音未落,直接被掐住脸颊压倒在地。
钝痛从后脑勺传来,他相信那里一定会肿起一个大包。
温妕眯起眼,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日将他绑好落在颜景房内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情,确实将他忘了。
但是他应当只有两种下场。
一个是被颜景发现后成为阶下囚,或是驱逐,或是直接处死。
否则是逃脱成功,远离京城。
无论如何都不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颜景府邸内。
“唔唔唔!”安乐狂拍温妕的手臂,手指颤抖,表示自己无法说话回答。
温妕单边挑了下眉,用膝盖抵住安乐的胸膛,将他压得咳嗽出声,随即松开了手,给他说话的空间。
“咳咳咳……”安乐感觉自己快要把心脏咳出来了,面如死灰地看向温妕,“姑奶奶,怎么每次我们见面,我都要带些伤?”
“第一次没有吧,之后都是你自找的。”温妕脚下用力了几分,嗤之以鼻,“别岔开话题,回答我的话。”
这次他就是好好地在走路,谁都没惹,怎么就自找了?
安乐疑惑,安乐气愤,安乐敢怒不敢言。
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认命道:“我还能为什么在这?首辅大人把我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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