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过的,她能不知道吗?
而且听起来,小怪物伤好了之后好像更强悍了,更可怕了。
祝遥栀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她对方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怕你待久了被人发现。”
方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殿下千万注意隐蔽,躲过所有魔修的耳目。”
等他走后,祝遥栀立刻开始乔装打扮,衣饰和妆面都换了一种风格。
她一身银灰流云长裙,束袖短打,头上只用一根木簪绾了发髻,现在她也笑不出来了,三白眼冷而艳,俨然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剑修。
很像是传说中的,甜妹爆改铁T。
祝遥栀面纱一戴谁都不爱,趁着夜色回了剑阁。
从现在开始,非必要不出门。
南州,魔域。
原先的缥缈仙山已经化为烟尘,被更加恢弘的宫阙殿宇覆盖,幽蓝奇花开在各处,诡异而艳绝。
梦惊鹊倚在玄玉长廊的雕花栏杆上,在方楹路过时抬起水袖将他拦下。
“有何指教?”方楹只好停下步伐。
“夜宴快要开始了,你去了何处,不怕耽搁了?”梦惊鹊笑笑,玉面粉黛在灯火下如同妖魅。
“只是随意走走,去修真界看一下几个线人是否存活,怎么,要向你一一汇报吗?”方楹也勾唇一笑,滴水不漏。
“不必,辛苦了。”梦惊鹊放下了手。
方楹不再多言,快步离去了,枫红衣角消失在长廊转角。
“倒是谨慎。”梦惊鹊低语,“一连去了好几个宗门,试剑台、万花谷、剑阁、拂霜楼、碧华宗……尊上要找的人,会在哪呢?”
他抬袖掩去唇边笑意,“哎呀,其实严刑拷打就好了,我们魔教最不缺折磨人的法子了,不过尊上说过不能打草惊蛇,算你走运了,方楹。”
白骨编钟的浑厚乐声响起,从魔宫正殿荡开,余音空灵回响。夜宴就要开始了。
梦惊鹊略整衣冠,前去赴宴了。
走过通往正殿的幽深长廊时,他不禁回想起昨夜在榴花汀的所见所闻。
暴雨倾颓,一片焦枯废墟中,那座开满幽蓝花木的宫殿尤其明显。
银发蓝瞳的少年神明浸在浮空的深海里,像是传说中的鲛人,但鲛人可不会有蜿蜒的万千触手,每一只都炸起尖刺,蓝金花纹暴闪,美丽却狰狞。
触手暴虐地将琉璃宫灯拍得粉碎,不消片刻又把碎片黏起来拼好,再挂回去。像是在固执地相信有人会回来似的。
梦惊鹊只是短暂一瞥,就双目灼痛,流下血泪来。
被杀死之前,他连忙跪下,前额触地,无比虔诚地说:“吾神在上,十方魔教会为您扫清前路的所有障碍。”
他的生命正在流失,鲜血迫不及待地从皮肤下挣脱出来,进献给高高在上的神明。
因此梦惊鹊不敢停下,快速说了下去:“您是【天演】,是演化进程中不朽的异变,甚至能吞噬【斗争】和【丰盛】的神明,仙盟倾尽所有,也不过换来您一时的困顿,恭请您离开此地,为我等降下神谕,向仙盟复仇,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一身青衣水袖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大量失血,身体迅速地枯瘦嶙峋。
一直无动于衷的神明在听到最后一句“夺回失去的一切”时,才终于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能帮我,找到栀栀?”
梦惊鹊连忙应下:“当然,我们会为您做任何事。”
当然,他并不知道邪神说的是什么,但是不答应的话他的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梦惊鹊急切地证明价值:“十方魔教所有人,皆是您的耳目,您的刀剑……”
他还没说完,只感觉一张冰凉的巨网向他笼罩而来,他的所有记忆不受控制地从身体中喷涌而出,甚至凝成具体可见的影像。
与胞妹相依为命,在戏班子讨饭吃,青衣花旦唱念做打,最后代替妹妹被送往权贵的府邸。他在戏台上吞下了异种的血肉,然后水袖翩飞,如神女降世,红唇含着刀片一样的羽刃,每唱一句台词,就有一人死去,血肉和内脏跳出尸体,在他身边翩跹起舞……只要能保护妹妹,变成怪物也无所谓。
这些记忆如流水逝去,最后只定格在一个瞬间,是梦惊鹊在地下宫殿中见到那位白袍覆面的丰盛圣女。
梦惊鹊立刻明白了,“你要找我们的圣女殿下?”
“我的栀栀,我的。”神明冷声纠正他,触手炸起的尖刺划破了他的喉咙,像是对他说的话极为不满。
鲜血喷溅,但梦惊鹊没有死,他脖颈上的致命伤正在缓缓愈合。
大概是因为邪神还需要他们去找人。
后来他被剥夺了所有感官,只能跪伏在地。
所以他不知道,神明的记忆化作洪流,倾涌而出。
现在k已经拥有更为完善的认知和理解能力。
所以k看到了少女在与k相拥时眼中闪过的漫不经心,听到了少女并非发自真心的甜言蜜语。
记忆回流至弄香楼,这一次k听懂了那个白衣剑修对栀栀说的话:
“师姐心中一直有我。”
“若是真的喜欢……师姐的蛊毒怎会至今未解?师姐不过是拿他与我赌气罢了。”
“师姐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师姐,你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谁呢?”
少年眼中森冷肃杀,触手在瞬间摧毁了禁地中的宫殿,一切都化作碎屑。
但记忆还在逆流溯源,回到最初,少女抬手,将合欢蛊打进了k的体内。
k已经从梦惊鹊的记忆中知道,合欢蛊是什么。
原来给k下合欢蛊是为了和别人置气,原来k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是解蛊后就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痛苦、悲伤、愤怒、不甘……
明明已经封闭了痛觉,但所有触手都蜷缩了起来。
“栀栀……骗子。”
一片幽蓝废墟中,跪趴在地的梦惊鹊,与高高在上的少年邪神。
妄想变成怪物的人,以及妄想变成人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梦惊鹊:您是演化进程中不朽的异变balabala
邪神:→_→
祝遥栀:宝宝你是一只超级能吃的小猫咪
邪神:(*’’*)
第45章 寒英殿
夜黑风高, 祝遥栀御剑回了剑阁。
一落地看到她那间简陋的木屋,就不是很想进去了。
为了躲避邪神所以不敢出门,但想到接下来就要一直窝在这小破木屋里, 她就火大。
她受不了了,直接问系统:“我只有这里能住吗?这破房子小成这样,是担心我胖了转不过身吗?还有那张比我拳头还硬的床板, 我都不想说了。”
系统说:“是的, 你只有这间屋子。”
堂堂霎雪剑传人。
祝遥栀:“岂有此理, 我爹娘就没给我剩什么好东西吗?”
系统:“北阁有一座仙山, 名为问心山,里面是霎雪剑一脉千百年来的积蓄。”
祝遥栀立刻说:“在哪?”
系统说:“问心山需凭霎雪剑才能打开,除此之外, 就只有一把问心钥能打开仙山禁制, 不过问心钥在你师尊手上。”
“……”祝遥栀气得白眼一翻。
剑阁急需整顿,刻不容缓。
而系统说:“除了问心山,其实你娘还给你留了遗产。”
祝遥栀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是什么?”
系统:“你的, 后爹。”
祝遥栀:???
“不是,什么玩意儿?”她睁大了双眼, “我还有个后爹?”
糟了,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回放看过的烂俗文学, 什么“我将继承我娘的一切, 包括你, 我的小爹”。
系统:“是这样的, 你爹陨落之后, 你娘就成了北阁之主, 不少世家大族贪图问心山的宝物, 纷纷表露联姻之意。最后你娘挑了漠北燕家的小公子,不过成亲当天你娘就失踪了。”
“有些离奇了。”祝遥栀问,“那我都回剑阁多少天了,怎么没见着这位后爹,之前你给我看的记忆也没有。”
当然,她知道这狗系统给她看的记忆是不全面的。
系统说:“你后爹精神状况不太好,已经闭关十年了。”
祝遥栀谨慎追问:“什么叫做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会家暴她吧,害怕。
系统:“漠北燕家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燕霜客要不是疯了,也不会被送过来给你做后爹,你娘当时也需要燕家作为靠山。”
祝遥栀:“……”
行吧,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勾心斗角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她娘一失踪,问心山连同整个北阁都落入了她的师尊薛徊手中。
啧,真是令人宫寒。
她回过味来,“所以,我的后爹一直留在剑阁?这不是入赘吗。”
系统:“并非如此,其实他想走的话,北阁也没人拦得住他,但他不知为何一留就是十几年。”
行吧,陨落的爹,失踪的娘,发疯的后爹,被虐待的她,薛徊这北阁之主当得太轻松了。
她不允许。
剑阁急需整顿,刻不容缓。
祝遥栀直接问系统:“所以,北阁之主应该住哪?”
系统:“北阁最高的寒英殿。”
祝遥栀看向最为高耸的那座仙山,苍青万木之上是亘古冰川,冰川上矗立着一座白玉殿。
她说:“不错,我的了。”
系统:?
“容我提醒你,寒英殿是你师尊薛徊的住所。”
祝遥栀:“现在是我的了。我姓祝还是他姓祝?难不成他还能召出霎雪剑不成?”
一个趁虚而入的宵小而已。
祝遥栀直接御剑去了寒英殿。
寒英殿辉煌壮阔,处处金雕玉砌,而且汇聚了整个北阁的天地灵气,琼花碧树格外绚烂。
对比一下住了十几年的小破木屋,祝遥栀气得直咬牙。
薛徊这个贱人,偷了她多么美好的仙二代人生。
祝遥栀抬脚刚想进殿,门口的守卫就将她拦了下来,“没有雪尊者允许,外门弟子不准进入寒英殿。”
祝遥栀都快被气笑了,“这是我家,该滚出去的是你们。”
守卫嗤笑:“祝遥栀你在发什么疯?你爹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娘也丢下你跑了,现在剑阁北阁是雪尊者做主。”
“北阁是我霎雪剑一脉千百年的基业,只要我不允许,尔等皆是窃贼。”祝遥栀字字凌厉。
“信口雌黄!”两个守卫顿时怒不可遏,提着手中长剑就朝她扑了过来。
这两个守卫不过是筑基期修为,更何况祝遥栀是从成群的孽物中厮杀过来的,应付这两人当然轻轻松松。
她不出十剑,就把两个守卫打趴下了。
“给我滚出北阁。”祝遥栀唇角勾出一个散漫的笑容,“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哪只脚哪只手敢进来,我就切下来。”
寒月照彻冰川,她眼中却比这遍地冰雪还要冷。
两个一身剑伤的守卫连滚带爬地跑了。
祝遥栀径直步入寒英殿正殿,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因为薛怀带人去了仙盟,而就算寒英殿有什么禁制,也不会拦她这个原本的主人。
正殿削霜切玉,犹如月上仙宫,处处无垢如初雪,就显得那些重彩浮夸的陈设格外不搭调。
祝遥栀知道,这些都是薛徊的东西,和他本人一样骄奢淫逸。
她原本还想用储物袋装起来再扔出去,直到她忽然在镂彩金桌上看到了千丝草和化丹散。
祝遥栀瞬间握紧了手中剑,指节用力到泛白。
――原来她之前结丹失败那么多次,也和薛徊脱不了干系。
很好,很好。看来她还是不能太善良。
祝遥栀挥剑,把桌子劈得粉碎,庸彩俗金寸寸崩裂,发出清脆声响。
她看着一地残渣,回想起了薛徊对她的“教导”――
“你身为霎雪剑传人,要贤良淑德,今天这三十鞭子,是为了让你记住,要谦让师弟师妹。”
她挥剑,劈碎了正殿主座上的金银绒缎。
“你要吃苦耐劳,先从外门弟子做起……连端茶倒水都做不好,该罚。”
她轰碎了博古架上供薛徊赏玩的各种物件。
“你要慎独反思,结丹失败是你做得不够好。”
冰雪灵力倾涌而出,把一地的翡翠朱璃宫灯碾碎。
……
祝遥栀用力地挥剑,剑光如潮水涌动,将所有不属于寒英殿的东西轰碎成渣。
她由衷地感到一阵欣悦。
好像被辱骂、被鞭打的也是她,好像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将害怕无助的自己紧紧抱住。
别怕,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别怕,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哈,”祝遥栀畅快一笑,“去你大爷的贤良淑德!”
这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把朝璃吸引了过来,她和司空玉是薛徊的亲传弟子,住在寒英殿的偏殿。
“祝遥栀你发的什么疯?”朝璃站在正殿门口,看着遍地狼藉,惊得瞪大了双眼,而后又幸灾乐祸道,“你死定了,等师尊来看他怎么收拾你――唔!”
“小嘴挺能叭的,”祝遥栀单手捏着她的脸,掰来掰去,“看看这几面墙,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再把你一巴掌拍进去。”
刚从墙上被抠下来的朝璃立刻惊恐地摇了摇头。
祝遥栀嫌弃地松开手,朝璃一溜烟跑了,跑远了才敢跟她说:“我要告诉玉哥哥你欺负我!”
祝遥栀:“等我把你俩一块拍进墙里,你们就老实了。”
她阖上殿门,把手中长剑钉在门后,再走去高台上的主座。
祝遥栀用灵力荡开冰玉主座上的残渣,在上面盘坐修炼。
她忍不了,那就直接跟剑阁那群老登撕破脸算了。
所以要尽可能地提升自身实力。
寒英殿灵气纯厚,特别是这张冰玉座椅,似乎能够引动她体内的冰灵力加速运转周天,祝遥栀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真是白便宜薛徊这么多年了。
无语了,如果她能够正常修炼进阶,就不会被李眉砂拉开那么大的差距。
祝遥栀本来修炼得好好的,但朝璃又在门外叭叭叭说个没完,她只好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
失算了,应该直接把这癫婆禁言。
祝遥栀推开殿门,隔着地上钉着的长剑,看到了朝璃和司空玉。
哦,司空玉这个废物,居然醒了。
祝遥栀一瞥过去,发现司空玉身上的伤都痊愈了,而且修为也回到了筑基期,甚至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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