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遥栀分到的小阁依山傍水,还算不错。
她是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一进去就开始打坐修炼。
玉衡阙。
紫袍朱衣的仙盟修士跪坐于廊下,双手呈上一方玉盒,“公子,此即剑阁孽物身上的陨星。”
那方玉盒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拿走,李眉砂声色皆冷:“查清楚,这枚陨星从何而来。”
“是。”仙盟修士领命退下。
很快,另外一名修士前来,双手奉上一物:“大师兄,这是前来游学的各宗修士名单,请您过目。”
李眉砂翻看一番,淡声问:“剑阁来的修士之中,没有祝家的祝遥栀?”
修士摇了摇头,“此次剑阁只来了一名女修,名为莲溪。”
李眉砂:“霎雪剑一进山门,我就有所感应。遮遮掩掩之辈,我向来不喜。”
“这……”修士犹豫了一下,斟酌了措辞才问,“以往前来游学的修士,并无隐姓埋名之人,此事有异,是否需要我去揭穿她?”
李眉砂:“不必,不过区区元婴期,闹不出什么动静。”
“是。”修士应了一声,很快也退下了。
李眉砂处理完事务,就离开正殿,去了玉衡殿后山的清泉。
少年冷着一张脸,又是一沓高阶灵符扔了下去,再慢慢将自己浸入冰雪中。
情火反反复复,比以往要更加暴烈难捱。
雨丝缥缈如轻雾,在靠近他时全都凝为霜花,很快他的眼睫上就勾了一层细碎霜雪。
他不明白。
眼前所见明明是山色空寂,清幽得几可入禅。
可他却感觉少女枕在他怀里,双股分开,膝弯缓缓擦过他的腰侧,比上好的绸缎还要细腻的触感,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暖玉般柔润的肌理。
阴沉天际闷雷滚滚,风拂花叶,雨润万山,他竟然在这些交杂的声响中听到了少女低而轻的呢喃,格外清楚,如同与他交颈耳语,轻若无物的一呼一吸都令他身躯紧绷,血脉偾张。
是梦吗?只是梦吗?
感觉倚靠在他身上的少女轻颤着就要滑落到水中,他下意识伸手一扶。
――可他只抓到满手的浮冰碎雪,寒冷彻骨。
山雨依旧,天地空灵。
万籁俱寂,安静得可以听到雨水从叶尖滴落进泥土里的声音。
可他的心静不下来。
第53章 剑与刀
祝遥栀将体内的灵力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 就结束了修炼。
一睁开双眼,才发现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月上柳梢头。
她有些饿, 慢悠悠地散步出门觅食。
玲珑七阙不愧是天下第一宗门,她在这里很有安全感,比自己家的剑阁还要放心。
这个点也不算晚, 许多修士初来刀宗, 都在好奇地四处参观,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祝遥栀跟着几个修士, 很快就找到膳堂,里边的雅间是在花木扶疏的庭院里,各位食客之间用围屏和珠帘隔开, 最中央的假山上曲水环绕, 各色菜肴顺着水流漂浮,任取享用,高台上甚至还有丝竹歌舞。
祝遥栀慢慢吃一盅蟹酿橙,一边支起耳朵听八卦。
“听说剑阁大换血, 原先的四位尊者都被废了,现在的剑阁都归祝遥栀管。”
“不过好像是这四人活该, 听说花尊者当场堕为孽物, 残害了好几个剑阁弟子!”
“难怪祝遥栀清理门户了, 听说她不仅召出了霎雪剑, 还把剑阁老祖祝景年从坟里挖了出来!”
“真的假的?这么邪门!”
“这怎么就邪门了!你们有没有看风月亭新出的话本子, 剑阁那些爱恨情仇那才叫邪门呢!”
“我正在看, 是不是那册《一花压东风, 三阁皆男宠》, 写得那叫一个艳而不俗, 笔力透红绡。”
祝遥栀:“……”
好糟糕的名字,游轻容的动作也太快了。
片刻后,他们换了个话题,谈及明日去七阙的哪一阙听课:
“七阙各有所长,像是摇光阙擅长阵法灵符,天玑阙精于丹药医术,玉衡阙专修刀法……”
“先不管那么多了,你们都听说了吗,玉衡阙明日有刀宗首席李眉砂亲自授课!谁都别拦着我,我要去听课!”
“姐你不是丹修吗?怎么不去天玑阙?”
“你懂什么?那可是修真界美人榜第一名!我不管了,我爬也要爬过去!”
“那肯定去啊,都说刀剑不分家,我虽然是剑修,但刀和剑有不少共通之处,昙释刀可是天下第一刀,听了一定会收获颇丰。”
祝遥栀忍不住白眼一翻,很好,她绝对不会去玉衡阙。
希望在刀宗游学的日子里,不要让她遇到李眉砂。
逆风如解意,别遇上宿敌。
祝遥栀问系统:“司空玉明天会去哪里?”
系统说:“玉衡阙。怎么了?”
祝遥栀:“那就好,我要去天玑阙,不希望遇到他。”
她可以去天玑阙,进修一下她荒废已久的炼丹术。
上一次炼丹还是上次,是在榴花汀炼丹药渣做刨冰哄邪神。
她还在追忆似水年华,周围的人已经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说来奇怪,现在魔域崛起,李眉砂不去支援那些被魔教攻打的宗门,还有时间在玉衡阙授课。”
“确实,现在各宗强者都去前方支援,刀宗首席杀了魔教那么多圣女圣子,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怎么斩杀魔修了,他怎么还留在玲珑七阙?”
“一切都是仙盟的筹谋,应该自有道理,也许是为了让李眉砂坐镇中州。你们想,如果中州沦陷,修真界就被割裂开来,很容易被逐个击破。”
“也是,兄台言之有理。”
“话说回来,谁有前方宗门的消息?今晚魔教打到哪了?”
“我兄长认识百晓堂的说书人,据说,今晚魔尊单独去了剑阁。”
祝遥栀舀汤的动作一顿。
她就知道!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在邪神去剑阁抓她之前火速跑了。
还好,还好,接下来她只要在玲珑七阙捂紧马甲,不暴露在魔修和孽物的感知范围内,邪神就找不到她在哪。
不过,其他人没有祝遥栀的先见之明,一听魔尊去了剑阁,顿时惊恐起来:
“什么?剑阁不是在北州吗?魔尊如何越过东西二州和中州,直接去到剑阁?”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魔尊本来就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只是魔教其他人做不到而已。”
“我的天,这也太恐怖了。那魔尊去剑阁做了什么?”
“我听到的消息是,魔尊只在剑阁停留了一瞬,然后就离开了,也没做什么。”
“啊?这样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这应该是真的,魔尊没有做什么,所以剑阁的人才来得及通风报信。”
“所以魔尊到底为了什么跑这一趟啊?总不能去剑阁散个步吧。”
众人议论纷纷。
只有祝遥栀知道为什么――因为小怪物没有在剑阁找到她。
她暗自庆幸,还好邪神没有对剑阁做什么。
祝遥栀随便吃了点水果,然后就晃悠去了别的地方。
她发现七阙交界处有一处繁华街巷,里面的商贩都是刀宗弟子,兜售各种物件,既有各种零嘴小吃,又有衣裳首饰,当然还有丹药灵符以及各种法宝。
祝遥栀买了个新的储物锦囊,看见什么东西,想买就买,完全不用考虑钱包,因为她现在真的不缺灵石。
逛完街,祝遥栀回了她在流殇阁的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跨出浴桶后,她凝出一面水镜,一边打量她之前用江天月随意变幻出来的身体。
面容平平无奇,身材略显丰腴,反正跟她真正的长相一点都不像,她很满意。
祝遥栀又换了一种穿搭风格。既然刀宗对他们这些游学修士没有什么着装要求,那她就不穿剑阁的道裙了,有点危险。
她换上了刚买的蓝紫百蝶纱裙,带一点异域风格,抹胸香云纱上衣垂下白银流苏遮挡腰腹,雪缎织花披帛遮掩肩背,妩媚又灵动。
很好,各方面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祝遥栀将长发编成辫子,满意地上床睡觉了。
次日清晨,她一解开辫子,就获得了一头微卷的长发,再戴上几支银蝶发簪,用缀了羽毛彩珠的发带随便扎了辫子。
搞定,只要她不说,谁能看出来她是剑阁大小姐。
祝遥栀脚步轻快地去了天玑阙的授课庭,随意挑了一张空桌坐下。
可巧,进来讲课的人是之前认识的应泊川。
祝遥栀打量了一眼,发现曲涟也在听课的人当中。
应泊川一对上曲涟面无表情的脸,就有些紧张,有些草药的名字重复说了好几次。
应泊川教的是三品丹药补灵丹,非常实用的丹药。
祝遥栀尝试了好几次,总算炼出来一炉能吃的补灵丹。
然后应泊川开始教针灸,他教的只是最基础的辨认穴位,但总有一些人勇于尝试,比如曲涟。
祝遥栀看着曲涟上去,在应泊川充满鼓励的目光下,给应泊川扎了好几针。
应泊川:“对,没错,就是这样…”
曲涟:“这针好像不对,你等着,我改一下。”
“别,等等――”
曲涟不知道动了哪里,应泊川浑身僵直,努力地说清楚:
“师姐…这一针扎错,会偏瘫…”
然后几名旁观的长老飞身而下,给应泊川扎了一百多针,才把他从偏瘫状态下救了回来。
曲涟摊手,“看吧,我就说我学不了医,我娘非要逼我来学。”
总之,第一节课就这么圆满结束,除了被抬下去休息的应泊川。
祝遥栀实在无聊,就给曲涟传小纸条,说明自己易了容。
坐在前边的曲涟一下子就回头看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趁着下一堂课还没开始,曲涟跑过来和祝遥栀坐在一块,问她:“你怎么变了一副模样?不过这样也挺好看的。”
祝遥栀随便找了个借口:“霎雪剑传人跑来刀宗游学,我也要点脸。”
曲涟点点头,“明白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个上午就在库库炼丹还有和美女聊天中过去了,中午曲涟带着祝遥栀去找应泊川蹭饭。
祝遥栀:“你是说,你差点把他扎偏瘫了,他中午还得给你做饭?”
曲涟:“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祝遥栀:“……没问题。”
她们去了天玑阙内峰,应泊川在仙山山腰有一处洞府,门前围了一圈竹篱笆,篱笆内几方菜畦长势喜人,翠绿欲滴,小池塘里的鱼看起来很肥美。
曲涟扬声说:“师弟,多备一份碗筷。”
应泊川探头,“师姐,这是你朋友?”
祝遥栀:“是我,祝遥栀,不过我易了容。”
曲涟扬了扬拳头,“别说出去哦。”
应泊川:“懂。”
还别说,这小子做饭挺有一手的,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但好吃不腻。
饭桌上,应泊川问:“师姐,下午你还来天玑阙吗?”
曲涟:“不了,我下午得回摇光阙教他们画灵符,遥栀,你要不要过来玩?”
祝遥栀:“好啊。”
下午,曲涟教的是三阶的引冰符。
这对冰灵根的祝遥栀来说,简直是舒适区,她是上手得最快的一个。
曲涟拿起她画出的引冰符,赞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纯粹的冰灵力,遥、莲溪姑娘,你可以试着画四阶五阶的引冰符。”
最后,祝遥栀在冰天灵根和霎雪剑气的加持下,甚至能画出七阶的引冰符,惹得满室艳羡。
曲涟说:“你可以画一些拿去卖,最近玲珑七阙有人悬赏高阶冰系灵符,给的价格很高,一张七阶的引冰符可以换三百上品灵石。”
一听这价格,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埋头下去,努力画引冰符。
三百上品灵石……这个价格高到连不缺灵石的祝遥栀都有些馋。
于是她埋头画符,一下午画了十几张引冰符,六张七阶,运气好还画出了一张八阶的引冰符。
上完课,曲涟就带着祝遥栀去了刀宗的悬赏台,把这些高阶引冰符卖了出去。
悬赏台的男修清点完引冰符后,就拿了一袋沉甸甸的上品灵石给了祝遥栀,“这位道友,以后常来啊,这个悬赏已经挂了很多天,一点撤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祝遥栀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出手如此阔绰。”
男修摇了摇头,“出于原则,悬赏台不透露任何人的身份。”
曲涟:“我也想不明白,要这么多冰系灵符作甚,还都是高阶灵符。这么多,都足够把玲珑七阙冻个来回了。”
走出悬赏台的时候,祝遥栀听见路过的修士说:“快去玉衡阙的授课庭!大师兄还在那边,只要去了都能得他指点!”
祝遥栀摸了摸下巴,“不是已经下课了吗?”
和她手挽手的曲涟说:“因为听课的人太多了,走吧,我们也去,我也想请大师兄指教一下我的刀法。”
祝遥栀一想到要去见李眉砂就烦,但她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宿敌,拂了曲涟的兴致。
所以她点了点头:“走。”
一到玉衡阙的授课庭,祝遥栀简直两眼一黑。
熙熙攘攘都是人,围得水泄不通,门口还有修士用扩音灵符说:“诸位道友有序排队,别急,大师兄明天也会来授课庭。”
说是说了,但排队的人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祝遥栀也是服气,搞得跟什么偶像见面会一样。
什么宿敌还得她亲自排队去见啊。
但她前面的曲涟一脸兴致勃勃,祝遥栀只好舍命陪美女了。
片刻后,她们总算排进了授课庭,李眉砂授课的地方是一处露天的院落,只栽了几丛青竹,所有石桌都坐满了,周围还排了好几圈人。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祝遥栀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状况,只听得到李眉砂清冷的声音:
“下盘不稳。”
“这一剑尚有余力而未发。”
“过刚易折,注意回防。”
……
少年的声音清凌如雪水,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只是言简意赅的指点,但一针见血,那些请他赐教的人都恍然大悟地道谢。
不知道过了多久,祝遥栀和曲涟终于有桌子可以坐了。
傍晚的阳光一片醺暖,祝遥栀等得昏昏欲睡,直接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了曲涟激动的声音:“多谢大师兄!我似乎摸到了那一层瓶颈,我回去再好好参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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