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藏着事情,难免心不在焉,回过神才发现刚才邪神似乎跟她说了一句话。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祝遥栀转过头往身后看。
但邪神只是轻声说:“没什么。”
祝遥栀也没有在意,她还在苦思冥想,要如何瞒着邪神去鬼哭狱。
片刻后,她的头发已经擦干了,还被邪神拿玉梳梳得妥妥帖帖。
祝遥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我自己都是直接用灵力把头发蒸干。”
邪神瞥她一眼,“乱来。”
“因为这样比较省时间嘛。”祝遥栀甩了甩头发,闻到了散发出来的温软香气。
“省时间去做什么?”邪神追问,语气倒是很平静,像是已经料想她不会说什么真话。
“省时间睡觉啊。”祝遥栀后仰着倒进床褥里,避开了少年的视线。
见她要睡觉,邪神就把殿中灯火熄了。
祝遥栀又睡在床榻外边一侧,当然,她只是闭目养神,不会让自己真的睡着。
她时不时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的天色估算时间。
邪神很安静,只是沉默地躺在她背后,万千触手蛰伏在阴影中。
祝遥栀隐隐有些不安,其实今晚的事情存在诸多疑点,比如她为什么偏偏要挑天演教跳祈神舞的舞姬,为什么她险些被施语荷刺杀之后,她反而要把人关起来。
邪神不可能察觉不到这些疑点,但k没有问,更像是隐而不发。
让她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一夜无话,窗外天色逐渐亮起。
祝遥栀在魔域待过几天,知道这是要日出了。
所以她佯装刚醒来,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天快亮了吗?”
她背后的邪神平静地说:“天快亮了。”
祝遥栀知道,因为仙盟的封印,所以天一亮小怪物就会消失不见。
她的机会就来了。
“那我先去洗漱。”祝遥栀下了床榻,抱起桌上的白袍和面纱,缓缓走去浴室。
一进浴室,她立刻换上魔教圣女的装束,打开窗子翻了出去。
幸好,这里不是魔宫的寝殿,没有那层无形的屏障拦着她。
窗外是空寂无人的庭院,祝遥栀绕到长廊上,快步往外走。
守在外面的侍女一见到她,都跪下行礼,“参见圣女殿下。”
祝遥栀心跳飞快,尽力把声音克制得平静:“带我去见昨晚的刺客。”
“是。”侍女并不怀疑,带着她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房门外还有魔修把守,一见到她都开始跪拜行礼。
谨慎起见,祝遥栀问那几个守卫:“那个刺客还有反抗能力吗?”
“圣女殿下放心,里面设了结界,她们的修为会被压制。”守卫说。
“好,”祝遥栀想了想,说,“等下我审问完出来,你们就把刺客关进鬼哭狱。”
“谨遵吩咐。”那几个魔修也不敢多问。
她还没忘记叮嘱一句:“记住,等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是。”
于是祝遥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朝璃和施语荷手脚都被绑了起来,朝璃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施语荷明显要镇定得多,在她走进去的时候瞬间睁开了眼,目光带着对魔教的不屑。
朝璃一看见她,就张嘴开始求饶:“圣女殿下饶命,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是她打晕了原来给我伴舞的魔修。”
祝遥栀“哦”了一声:“那这位施大小姐是如何得知你要给我献舞的消息?”
朝璃面色一变,明显慌乱了起来,急声说:“是施语荷!是她威胁我,她想要趁机挟持圣女殿下。”
“挟持我做什么?”祝遥栀双手抱臂,“施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甚至不认识你这个人。”
施语荷冷眼看着她,因为受伤声音有些嘶哑:“你是魔教圣女,死不足惜。”
而朝璃为了保命,直接说:“圣女殿下,施语荷是要挟持你去威胁尊上!”
祝遥栀心想,苍漪宗曾经被魔教攻占,也许施语荷的亲朋好友被魔修抓了,这位大小姐可能是要拿她去威胁魔尊放人。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烛台,直接走过去敲在朝璃后颈,把她敲晕了过去。
然后她看向施语荷,说:“施小姐,你想逃出去吗?”
施语荷看向她,目光有些不解,“听闻以往的魔教圣女圣子,因为被邪神感召,疯癫痴狂,可你尚且留有神智,为什么还要和魔教同流合污?”
“我也想逃啊。”祝遥栀笑了,“可我还要事情要做。”
她直接动手,把施语荷那身染了血的外裳脱了下来。
“你!无耻之徒!”施语荷气急,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但她双手双脚都被绑了起来,挣脱不了。
“少来,我只是借你的身份一用。”祝遥栀压低声音,顺手把她的面纱也给拿了过来。
然后祝遥栀脱下自己身上的白袍罩了过去,利落地换上那身染血的衣裳,没忘记把她们的面纱互换一下。
施语荷手脚上的麻绳都被解了下来,她震惊又疑惑地看着祝遥栀,“你在做什么?”
祝遥栀把自己的鬓发弄散遮掩面容,瞥着她说:“现在你是魔教圣女,施小姐,好好利用这个身份,能否逃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若是揭穿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施语荷也识实务,很快就换上她的白袍,戴上了面纱。
虽然她们身形不太一样,但白袍宽大,那些魔修见到魔教圣女都只顾着下跪,也不敢抬头细看。
祝遥栀拿起绳子,把自己的手脚绑了起来,都是活绳结,她自己能解开。
施语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并非孽物,算我欠你一条命。”
祝遥栀只说:“快点,我没有时间听废话。”
施语荷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有办法掩盖身上的灵息,那些魔修没有怀疑她。
很快,那几个魔修走进来,押着祝遥栀往外走。
脚下的长廊走到尽头,祝遥栀也被关进了囚车里,味道并不好闻,腥臭得她差点晕厥。
为了司空玉这个贱人,她付出了太多。
她抬头望上看,天边已经出现一抹晨曦,还好,天亮了,邪神管不了她了。
天演教距离鬼哭狱确实近,祝遥栀也不用在囚车里煎熬太久,很快就被押进了鬼哭狱。
一进去,她发现这里比刚才的囚车还臭。
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狱,充斥着血肉腐烂的腥气,还有鬼哭狼嚎一样的惨叫声。
想想司空玉在这种鬼地方被折磨了好几天,祝遥栀才解气了一些。
祝遥栀被押着不断往下,最后被带进了最里面的一个牢房,厚重的石门被推开,她走进去,压在她肩上的刀用力,迫她坐在一张石椅上。
她有些奇怪,罪犯还能坐椅子,待遇是不是好了点?而且也没有给她用刑。
那几个押她进来的魔修退了出去,石门被关上发出沉闷声响。
祝遥栀刚想把手上的绳结解开,但她还没抬起手,手腕就被冰凉的东西死死缠住,底下细密的凸起紧贴她的肌肤。
这些是……她的脊背一凉。
幽蓝蝴蝶被苍白指尖拨动,点点碎光落下来,照亮了这座幽闭的牢房。
银发玄衣的少年静静站在她面前,声音冷而沉静,犹如冬日枯潭:“栀栀,你还是来了鬼哭狱。”
祝遥栀睁大了双眼。
邪神!
为什么小怪物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现在已经是白天了。”祝遥栀挣扎了一下,但她已经被触手死死锁在冰凉的石椅上。
“我提醒过你,栀栀,”少年冰冷的手指抚在她脸上,挑去了染血的面纱,“我说过,我很快就能日日夜夜和你厮缠在一起。仙盟对我的封印在不断削弱,日出后还有一个时辰,我才会消失。”
“……”祝遥栀听见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栀栀,你太着急了,你应该更加精确地计算好时间。”邪神伸手附在她心口上,像是在安抚她不断加快的心跳,“不过这样也无济于事,栀栀,我根本没有把司空玉关在这里,我只是故意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
祝遥栀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的声音有些哑:“所以,你只是为了把我钓到这里。”
“栀栀,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希望你来这里。”少年语气骤寒,“可是你才忍耐了几天?你甚至都不愿意再多花时间哄骗我。”
祝遥栀轻轻闭上双眼。
完了,司空玉根本就没有被关在鬼哭狱,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一切背后有诸多疑点,栀栀,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或者说,一个理由。”邪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缓缓捧住她的脸颊,“一个能让我越过所有欺瞒和痛苦,继续拥你入怀的理由。”
第70章 相思引
一室幽暗, 祝遥栀被囚困在石椅上,听到自己混乱的呼吸。
这些事情她根本无法解释清楚,且不说系统相关的事情能不能暴露, 就算说了,邪神会相信吗?
“我说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说。”她轻叹一声, “抱歉, 是我负你, 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怨言。”
“栀栀,你有没有负我,是我说了算。”邪神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我只需要你告诉我理由。”
“按照你的心气, 如果你真的喜欢司空玉,你应该把他关起来,怎么可能会让他去招惹别的女人?”
“我…”祝遥栀刚想反驳,但她细想一下, 她的确是这样的人。
无从反驳。
少年冰凉的手指揭开了她的面纱,细细摩挲她的下颚骨, 银睫低垂如羽, “可如果不是出于喜欢, 栀栀为什么屡次三番为他涉险?甚至为了护他, 不介意杀了我。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骗你说他在这里, 这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自取其辱, 在栀栀心中, 我比不上一只蝼蚁的安危, 仅此而已。”
“栀栀, 为什么?为什么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如此坚决无情,连我自己都无法替你找到回转的余地。”
“我没有想杀你,我也不想伤害你,”祝遥栀急声解释,“榴花汀那次我是被――”
她忽然失去了声音。
就像是,她忽然失去了对自己唇舌的掌控,甚至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发声器官要一点点脱离她的身躯,像几尾渴望回到大海的鱼。
更可怕的是,祝遥栀忽然被一阵庞大又熟悉的痛苦笼罩住――她记得的,她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汽车尖锐的鸣笛声,玻璃破碎,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道路另一边,血色模糊了视野,好痛,好痛。
这阵剧痛转瞬即逝,却像一个警告――她不能说!和系统有关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能说!
祝遥栀猛然从车祸丧命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声音冷静得近乎无情:“君子论迹不论心,事实如此,没有为什么。”
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得祝遥栀可以看见少年眼中光芒四碎,像是群星湮没于深海。
祝遥栀不忍再看,闭上双眼,轻声道:“对不起,尊上想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栀栀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邪神声音凝涩,像是冰雪被碾碎成一地泥泞,“难道栀栀以为,我会伤害你?”
祝遥栀并不确定。如果换作是她,天生怪物,残忍无情,却被孱弱如蝼蚁的人愚弄至此,她绝不会让那个人好过,更别说原谅。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华袍玉冠的少年,高高在上的魔尊,多少人跪地拜服,连仰望都战战兢兢。
祝遥栀很冷静地说:“我在榴花汀遇到你的时候,你受了重伤,连跟我说话都不太会,就像一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再到长大,可是小孩子长大后可是会抛弃自己以前心爱的玩具,尊上,你若是想要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栀栀,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少年的眼瞳暗沉无光,“我第一次开口说话是为了念你的名字,怪物没有姓名,我以为我一念出你的名字,你就会知道我在想你。我第一次尝试理解你们的情绪,第一次想要守护一个生命。”
“现在我能用你们的语言清楚表述,我因你的喜悦而喜悦,为你的难过而难过,”邪神垂首,贴了贴她的额头,低声道,“可是当我学会这一切后,栀栀,你骗了我,你不要我了。”
“……”祝遥栀只能沉默。
“栀栀,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哪怕你轻视我的爱,你也可以相信契约,我无法违逆你,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我的命令,一旦失约,我就会因反噬而死亡。”少年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栀栀,可能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有多爱你。”
祝遥栀有些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从未想过,邪神予她的契约是如此强硬的约束。
“在榴花汀的时候,我未能将契约的作用表述清楚,但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安,因为我是残暴的怪物,你害怕我。所以我才想要和你结契,从那时我就想告诉你了,”
祝遥栀感觉少年冰凉的双唇轻轻印上她的眉心。
“栀栀,我给予你杀死我的权力,因为我属于你。”
祝遥栀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其他的复杂的情绪。
人与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婚姻,道侣,亲友…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有这种一方完全从属于另一方的契约。
因为是怪物,也只有怪物。
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像是含了一把无法吞咽下去的砂:“…我不会用契约命令你。”
本来就是她骗过来的。如果她知道契约的真正用途,她当初也不会接受。
而邪神像是冷静了一点,轻声问她:“栀栀,你刚才在害怕,为什么?”
祝遥栀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栀栀,我最生气的是你屡次让自己受伤,甚至命悬一线。你欺我瞒我,都不及我见你一身伤的痛苦。”
“……”祝遥栀沉默,因为无论如何,她的选择永远都是回家,除此之外她别无所求。这个世界,这副身躯,都只是完成她最终目的的桥梁。
苍白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邪神的声音冰凉隐怒:“栀栀,你听命于谁?你为谁出生入死?区区一个司空玉,哪里配得上你如此谋划?你可知每次为他受伤,我有多痛苦,痛得我都要疯了,栀栀,我不能接受你为任何事物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这些问题,祝遥栀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她只是固执而平静地说:“我没有答案。”
她仰着头,无比清楚地看见少年眸光破碎,连瞳孔都在颤抖,“栀栀,为什么?我不明白,他们拿了什么威胁你,让你甚至可以送上自己的性命。我能护你周全,可你什么都不说。”
祝遥栀在心中叹气,都当魔尊了,怎么小怪物在她面前还是这么脆弱,脆弱得一触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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