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要是她家老祖宗祝景年知道她竟然和昙释刀传人厮混到一起,估计要被活活气死。
祝遥栀还在思考人生,都不知道李眉砂什么时候进来,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这一次旁边还放了不少蜜饯。
实话说,她现在有点不想面对李眉砂,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她睡过不止一次的宿敌。
她看着那碗药,思绪有些发散。穿书之前,她小时候生过病,都是妈妈给她熬中药。这是个辛苦活,要时时看着火,什么时候用大火什么时候文火慢煎,更别说不同药材还要先后煎煮。
想不到,除了妈妈,愿意花心思给她煎药的人竟然是她的宿敌。
祝遥栀顿时心情复杂得不行。
隔着青纱床帘,李眉砂只说:“趁热喝。”
“哦。”祝遥栀撩开帘帐,看见淋了桂花糖的金丝蜜枣,有些馋,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药,又被苦得小脸皱成一团,赶紧填了一颗蜜饯。
一碗药喝下去,苦得她心无杂念,竟然心平气和了起来。
算了,那她还是当做只睡过邪神算了,李眉砂什么的不知道,反正她没有任何相关记忆,就当无事发生。
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不可能变成道侣的,只睡觉不谈感情的炮/友也不行!
祝遥栀一碗中药的功夫就调理好了,继续心安理得地当提上裙子就不认账的渣女。
李眉砂默默把药碗收了。
祝遥栀看着少年收拾碗筷的动作,忽然觉得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宿敌对她到底是几个意思?之前她还以为李眉砂是怀疑她,才故意接近她,现在看来说不定。
祝遥栀开始梳理时间线,一开始她和邪神是在榴花汀好上的,但直到她去玲珑七阙游学,她还和李眉砂打了一架,而且她还差点被宿敌给一刀削死了。
而那个时间点,其实她已经把宿敌给睡了,但李眉砂还没有认出她,所以掀了幕篱后看见她的脸,宿敌才会是那种反应。
最重要的是,李眉砂和小怪物两者的记忆是不共通的,所以一开始才会认不出她。
祝遥栀可以相信,邪神是喜欢她的,但她拿不准宿敌对她是什么态度。
她想想就有些牙酸,试探着问:“所以,你是不是只记得,我和你…”
该死的,她看着宿敌那张脸,那些表示亲密纠缠的词是一个都说不出来,只能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尬在当场。
她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李眉砂有些时候看着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眉砂垂眸,因为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所以很快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缓声说:“从榴花汀开始,我每晚都做和你相关的梦。”
做梦?难道李眉砂有一部分的记忆?
祝遥栀就追问:“什么样的梦?”
“……”少年长睫微垂,薄薄的眼皮隐隐泛红,像一片桃花瓣,他默了一瞬才说,“你也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祝遥栀怔住。
然后她惊恐道:“你不会只记得我和你…做那些事情吧?”
天哪,别的记不起来,为什么偏偏只记得她睡了他!
李眉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些事情。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纤长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眼皮那抹薄红烧到眼尾。
祝遥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天杀的,宿敌真的只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祝遥栀眼前一黑,简直快要晕厥过去。
她都不敢想象,她在宿敌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态。
换做是她,每天晚上做一些不可描述的梦,醒来还发现身上有乱七八糟的痕迹,只想把梦里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杀了吧。更别说,当那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的时候。
祝遥栀双手搭着膝盖,她坐在床榻上,所以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少年腰封上的血红玉简,想到里面都是像碎骨钉一样的刑具,她就觉得浑身都疼了起来。
她确实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但是她罪不至此吧。
李眉砂如果想找她算账,怎么一直忍到现在还不动手?难道还是怀疑她与魔教有染,所以先按兵不动?到时数罪并罚再和她算总账。
祝遥栀忍不住回想起李眉砂提刀斩杀那些孽物时的凶残模样,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危。
不行,她不能再和宿敌单独待在一起了,太危险了。
祝遥栀一把撩开床帘,“我们先出去。”
出了画境,她又快步走入络绎不绝的行人中,才觉得安全了不少。
李眉砂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追上她,“你不问别的?”
还有什么好问的!
她都变/态了,就让让她吧。
祝遥栀不想继续谈论这个,直接转移了话题:“你找到这个幻境的阵眼了吗?”
“没有,阵眼不在此地。”李眉砂说,“但我找到了魔教的据点,可惜并未发现魔教圣女的踪迹。”
堂堂魔教圣女祝遥栀:“……”
她转眸看向街上仍然在分发喜糖的喜婆和丫鬟,说:“和昨天一样,这个幻境在不断重复。”
李眉砂说:“这个幻境在等人。”
祝遥栀想起昨晚墨天音那些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的话,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她和李眉砂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无所顾忌地探知对方家中私事的地步。
出乎她的意料,李眉砂主动提起:“幻境在等我母亲,我并不知晓她的行踪。”
祝遥栀就顺势说:“我昨晚遇到了墨天音,在婚宴上,她说当初这场婚礼,你母亲并没有回来。”
李眉砂:“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啊?”祝遥栀怔了一下,“可这是你的父母。”
怎么好像不太熟的样子。
李眉砂说:“我从未见过我父亲,连我母亲都鲜少见面。”
祝遥栀:?
她惊讶地问:“你不是你母亲养大的吗?”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一直在玲珑七阙,明事理,承极武,母亲偶尔会传讯让我去斩杀魔修,更多的时候由墨天音传达命令。”少年声音平静,“偶尔见母亲一面,她也只问我,是否领悟了昙释刀法最后一阶。”
简直是放养。
祝遥栀忽然想起一件事,邪神之前一直被困在仙盟的秉烛狱,墨天音等人不断把小怪物虐杀回幼弱之时,必然经过了陆簪星的授意,甚至还有可能是陆簪星亲自动手。
她觉得这些事情背后一定是沉重而血淋淋的真相,所以她没有再细想下去,只是问:“所以昙释刀最后一阶是什么?”
李眉砂答道:“苍生渡。我母亲说,我眼中未见苍生。”
祝遥栀说:“哪怕没有悟到最后一阶,你也已经很强了。”
谈话间,他们已经随着人潮走到陆府。
祝遥栀又坐在昨天的竹亭里,区别是今天捎上了李眉砂。
浮光日影落了少年一身,长发高束,容色清绝。
祝遥栀越看,越是不能接受,甚至有几分悲从中来,好端端的,她怎么就变成脚踏两条船的渣女了?
可能是她的面容有些扭曲,李眉砂缓声问:“你在想什么?”
“想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祝遥栀趴在石桌上,有点生无可恋。
太离谱了,这叫什么事。
而这时,竹帘外有丫鬟说:“贵客,这是我们姑爷送的九州月白,今日大喜,与二位同乐。”
祝遥栀瞥了过去,只见丫鬟手中端着的是一壶酒。
她与李眉砂对视一眼,后者撩开竹帘,丫鬟把酒放下后就行礼离开。
祝遥栀指了指那壶酒,问:“有没有毒?”
“没有。”李眉砂说。
祝遥栀挑开竹帘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他们这桌有这壶意义不明的九州月白。
李梦戈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疑惑不解,而李眉砂说:“九州月白是天下四大佳酿之首,因为酿酒的月魄白梨已经绝迹,向来有价无市。”
冰裂纹的青瓷酒瓶散发出清冽柔甜的酒香,带着梨花盛开的香气。
祝遥栀说:“倒是大手笔。”
她隔着竹帘往正厅瞥了一眼,问李眉砂:“你不去见一下你父亲?”
“既堕孽物,谈何人伦。”李眉砂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更何况这个幻境里的只是一道分/身。”
好吧,真是帮理不帮亲啊。陆簪星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痛下杀手。
祝遥栀有些感慨,李眉砂却问她:“你要不要和我去杀魔教圣女?”
干嘛,她杀她自己?
祝遥栀心头一颤,强装镇定道:“你不是说还找不到她?”
“幻境封锁之下,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少年眼神凛冽生霜,“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交出剔除繁衍血脉的方法。”
“……”祝遥栀柔弱无助地捂紧了马甲。
她说:“那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胆子小,见不了太血腥的东西。”
“好。”李眉砂颔首,“小心行事。”
他走后,祝遥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接受不了宿敌变情债,太恐怖了。
不久后,有丫鬟隔帘对她说:“贵客,我们小姐有请。”
小姐?
陆府唯一的小姐想必就是陆簪星。
但按理说,此时的陆簪星还没回来,昨天的婚礼新娘子可是等到入夜才回来。
难道陆簪星真的来了?
祝遥栀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并不想去,但她的识海里却传来系统的声音:“你必须去,陆簪星是破开幻境的关键。”
祝遥栀很不爽,“幻境不破开,司空玉也不会死。”
系统说:“他并没有入幻境,而你必须先从幻境出去,以防他遇到不测。”
祝遥栀无语。
她不想动,但系统一直在识海里吵她,还拿不能回家威胁她,她只好起身撩开竹帘,让丫鬟带她去见陆簪星。
丫鬟带着她穿过曲折连廊,绕进了幽深后院,梨花簌簌吹雪,拂开花瓣,就看到女子的闺阁,幽静清雅,却又处处华美。
丫鬟为她推开雕花木门,祝遥栀踏过门槛,里边是二进制的小院,也种了满院梨花,院中石桌上坐了一名女子,凤冠霞帔,只是红盖头被她随手丢在一边。
黛眉凤目,云鬓花容,很美的女人,只是她的美带着侵略性,凛冽又势不可挡的英气。
“坐。”陆簪星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祝遥栀就在她对面落座,“陆小姐,或者是,盟主?”
“称呼并无意义,唯一重要的是真相。”陆簪星的行事作风就和李眉砂一样单毫不拖泥带水,直接问,“你在榴花汀做了什么?”
祝遥栀就知道来这一趟绝无好事。
她极快地冷静下来,说:“我就和其他修士一样,带着追魔铃进了禁地,协助洛音长老用诛邪箭击杀邪神,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簪星只是冷冷看着她。
祝遥栀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茫然。
片刻后,陆簪星说:“祝姑娘,你是否知道,孽物生来就有血脉牵制,若我想要k死,k绝对不可能存活。诛邪箭上附有我的心头血,却没能将k扼杀在榴花汀,你做了什么?”
祝遥栀心头一跳。她自然知道,陆簪星说的就是邪神,血脉压制…是因为陆簪星到底是k的生母。
但这也太狠了,虎毒尚且不食子。
祝遥栀继续装傻:“晚辈不知盟主所言是何意?”
“我的时间有限,不想听废话。”陆簪星抬手,直接甩了一道灵符过来。
祝遥栀下意识想要躲开,但她动不了,陆簪星修为比她高,威压之下,她只能看着灵符化作流光钻入她体内。
“此为真言符,”陆簪星又问了一遍,“你在榴花汀做了什么?”
祝遥栀也不想的,但因为真言符,她迫不得已开口说:“我把你儿子睡了。”
“……”
陆簪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祝遥栀很无辜,摊手道:“我其实也不想说的。”
这难道光彩吗?
陆簪星凤目微眯,“看来你知道得不少。”
“是啦,盟主是不是想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祝遥栀已经摆烂了,反正有真言符,她也装不了。
“祝姑娘是如此看我的?”陆簪星话语冰凉,神情喜怒难辨。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祝遥栀肯定会识趣地回以一些恭维的好话。
――但因为她被下了真言符,她只能诚恳地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美女,我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铁做的,怎么这么硬。”
哈哈,她觉得她很快就要死了。
第80章 抚云丝
迫于真言符, 祝遥栀说话也跟他们母子俩一样单刀直入。
还直接对仙盟盟主放狠话。
然而,出乎祝遥栀的意料,陆簪星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她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仙盟盟主, 喜怒不形于色也正常。
陆簪星只是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之色,“你在同情一只怪物?”
祝遥栀如实回答:“小怪物很好,比怪物更不堪的, 是人心。”
陆簪星:“你在讽刺我?”
祝遥栀:“对, 还有墨天音。”
太直接了, 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直接过。
陆簪星神色自若, 喜怒难辨,只说:“在其位尽其责,一己之私在苍生大义面前, 什么都不是。”
这时, 有人急步踏过一地落花,站在祝遥栀身边。
祝遥栀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李眉砂。
好处是,李眉砂帮她把陆簪星的威压挡了回去,她能动了。
祝遥栀立刻起身说:“你们聊, 我就不打扰了。”
开玩笑,再待下去陆簪星可能会把她的所有秘密都挖出来, 比如她和邪神之间的契约, 还有她其实是穿书过来的。
陆簪星不置可否, 倒是李眉砂嘱咐了一句:“你等我片刻。”
祝遥栀没有回应, 快步走了出去。
院中梨花仍然自开自落。
陆簪星看了李眉砂一眼, “你还是只停留在昙释刀法的清明意。”
李眉砂:“如母亲所说, 未能寸进。”
陆簪星转眸看了一眼祝遥栀离去的方向, 问:“你喜欢霎雪剑那位姑娘?”
李眉砂:“很喜欢。”
陆簪星眉尾一挑, “她刚才说要把我的心挖出来。”
李眉砂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平静地说:“她还说过要把我的脑袋削下来。”
陆簪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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