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无法自救,不能逃脱。
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江矜月只感到脑袋里轰然一声,像是被重物敲击,她甚至连可怜或者可悲这样的反应都没有了。
她呆呆地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什么?!”
护士一愣,张秘书也陡然睁大了眼睛——他也从不清楚这件事,江矜月常年病弱,学习的是艺术类,性格温柔优雅,江凌却是理科出身的律师女强人,行事十分雷厉风行。两人从气质上便截然不同,给人的第一感觉也大不一样,自然也没有太多人注意过她们长得是否相似。
江凌和顾时易十分疼爱,宝贝她就和宝贝眼珠子一样,也不可能有人怀疑这点。
江矜月脸色苍白,唇瓣轻轻颤抖着,像一枝在冽风中脆弱摇晃的花骨朵,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下去。
“所以这个意思就是......”
“无法确认他们在哪里,无法确认他们是否活着,就算是,即使,我父母的...尸体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有人能认出他们是谁,无法为他们收敛......?”
江矜月摇着头,崩溃地倒退几步,却忽然撞进一个冷冰冰的怀里。
她呆呆地抬起头,邪神的侧脸冷峻而漠然,血瞳隐没在长睫的阴影中,似人非人。
邪神低下头来看她。
“怎么办呢?”祂明知故问,答案写在祂溢满占有和欲./望的眼睛里:
向祂救助,答应祂的要求。
投身入祂的怀抱中。
第18章 它们只要一点点报酬
江矜月一个人坐在帐篷前。
营地里人来人往,她注意到开进来的卡车里的物资箱子上印着熟悉的标志,缠着白色鲜花的黑色毒蛇,下面的小字是:【顾氏制药】。
是江矜月家的公司,她父亲顾时易正是做医药企业起家的,也是因为医药和母亲江凌相识。
顾时易赶来沪北的路上就协调了物资的运输,不止他人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大批急需的医疗物资,全都不要钱不要人力,免费捐给了灾区。
大概是这个原因,来往穿梭的护士们都对她很客气,问她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
江矜月摇摇头,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雪山。连绵不断的白色山脉静止着,只有斜伏的积雪还在昭示它的危险性,暴雪未停,这些积雪只是薄薄地覆在山腰上,等到积厚了迟早还会再来一次雪崩的。
张秘书在协调物资和民间救援队的人,花钱雇了向导,想趁着这个时候让救援队先进景区酒店一趟,尽量探明情况把人救出来。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江矜月能感觉到祂在自己身边坐下了,紧接着才凝出人形,她看着身前的地面,凝结的冰凌只照出她一个人的影子。
祂就这么神出鬼没,随心所欲,但从没有人发现祂的异样。
“还有十个小时。”祂说。
“......来得及吗?”江矜月问。
“我带你进去,六个小时足矣。”
天要黑了,现在出发是最好的,夜色是祂最好的掩护与助力。
江矜月的目光再次望向身后的门,她知道,邪神说的倒计时是再次雪崩的倒计时,也是她父母生命的倒计时。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别人做决定了。
屋内的声音隔着单薄的门板隐约传来,张秘书还在和救援队的人据理力争。
“雪要停了。天气预报说会停两天,温度升高六至八度。”
“那正好!现在正好组织人手进去......等等,什么意思?”
“......但接下来,会有更大的暴雪。”大约是救援队的人,叹息了一声,“现在进不去了。温度一升高,积雪融化了后结构和重力都变化了反而更麻烦,比起下雪时雪崩的概率更大,这个时候不能进去。”
“那后面呢?现在积雪不多,等两天后小雪崩过去后再进去......”
“也不行。暴雪又要来了,谁能保证里面的人还活着?这么大的雪,谁能保证不会再度大规模雪崩?”
“就不能想想办法吗?!”张秘书的脸色又白又红,青筋梗在脖颈处,眼下坠着深深的乌色,他也连轴转了好几天没合眼,整个人都到了极限。“......我们的人都还在里面!......”
江矜月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去的,五六个男人或坐或站在桌前,桌子上摆着一张陈旧的地图,标注的字迹叠着印刷字,边缘卷曲湿皱,显然,这是救援队伍自用的老地图。几乎每个人的脚下都放着一个大包,鼓囊囊地塞着登山用品。
她低了低头,“张秘书,别为难人家。”
“江小姐!可是现在顾总和江总都......!”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江矜月能说出这种话,顾总和江总都在里面,明明江矜月应该也听到救援队说的了!时间越往后,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那么就算勉强又怎么样呢?!
“我说,算了。”
江矜月的语气很冷淡,波澜不惊,一点也没有了之前抽血时苍白脆弱的模样。她的声音很轻,但不容置疑。
“救援队进不去就是进不去,即使强求,难道再搭上几条命就能解决问题吗?”
张秘书本欲反驳,但目光在触及江矜月时又偃旗息鼓了,只能不甘地讪讪道:“可是......”
“好了。”江矜月一语定调,“现在爸妈不在,我就是最能拿主意的人了吧。医药负责人那边都协调得差不多了,运过来的东西都在陆续投入使用......张秘书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你也几天没睡觉了不是吗?”
“江小姐......”他恍然地觉得她的这副模样......倒很像是江凌江总那说一不二的样子。即使他是顾时易的秘书,也从来没有反驳过江凌的安排——谁都知道,顾时易是个老婆控妻奴,这个家谁说了算是显而易见的事。
他愣愣地盯着江矜月看,一直站在江矜月身后的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却忽然抬起头,血色的瞳孔和他对视一眼。
张秘书立刻就感觉背后一凉。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了一样,压迫感极强,背后凉飕飕的,让人从心底里就漫起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男人只是站在江矜月的身后,房间明明四处明亮,却又总好像是都是逐渐逼近的阴影,蠕动着,叫嚣着,要吞噬站在光与暗之间的那个人。
张秘书心里一惊,匆匆移开眼,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是被邪神盯上了,只感觉江矜月不愧是江凌江总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但却也十成十地继承了她的气概和冷静,只一眼,就让人连违反她安排的欲./望都生不出来。
江矜月对他点点头,“晚点司机送我回去,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后面如果还有物资的安排还需要你费心交接。”
“好......”张秘书只能点点头,像是梦游一样地走了出去。
江矜月收回目光,看向救援队的人。
邪神又靠近了一些,冰凉的大掌搭在她的肩膀上,奇怪的是,原本只会让她害怕的触碰现在却像是支撑,源源不断地给予她力量。
一只透灰色的触手悄悄沿着桌角攀爬,勾住了地图的一角。
触手盯着救援队的人看了一会儿,又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地图上,仿佛在研究这些人类的路线和它们的路线相比哪个更适合江矜月一样,片刻后,嫌弃地摇摇触手尖尖。
站在身后的人纹丝不动,仿佛纵容了它们的行为。
江矜月眨眨眼。
“张秘书之前承诺的报酬我会如约付款的。但现在既然进不去,救援队也是处理这种情况的老手了,不如就留下来在营地帮忙吧。”
“大家的装备就......先放在这里吧。”
房门打开又合上,屋内的灯光忽然开始摇曳起来,在发出两声轻响后归于黑暗。
冰凉的呼吸落在她
脸上,邪神靠得极近,冰凉却柔软的唇吻上了她的脸颊,引领着她勾上自己的脖颈,一阵熟悉的失重感,江矜月被祂的人身抱了起来,但在黑暗中,还有无数的触手靠近,兴奋地贴上她,将她卷起,拥抱。
江矜月咬了咬唇,为难道:“你的触手......”
“怎么了?”邪神假惺惺地问她,“它们很快的,能缩短时间,也不太贪心,只要你一点点报酬。”
自卖自夸。
江矜月咬住唇,不说话了。
邪神勾着她的脸轻吻,低低地笑了。
......
雪场酒店。
漫天的白色积雪已经堆积到了二楼位置,整个一楼都已经被掩埋,更危险的是一楼大厅的承重柱子,已经被积雪冲击得扭曲,呈现四十五度角弯曲的形状,随时可能连带着整个三层酒店一起倒塌。
缆车、滑雪场、酒店周围的小商铺等都已经被掩埋在了积雪,看不见任何痕迹,唯有不平整的雪面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什么。
一夜过去,风雪居然奇迹般地变小了,天色也逐渐变亮,不像是之前那种世界末日一般的灰暗景色。
酒店幸存的几个人都呆在二楼中央的一间书房里,供暖早已经停了,几人找了一些实木的凳子桌子,勉强拆掉了当做柴火,在房间里燃起火来,用这种最原始的手段取暖。
顾时易搂着怀中的妻子,伸手给燃了一夜的篝火添上几根木头。
地上散落着几块压缩饼干的包装,在顾时易来之前,被困在酒店的三人已经快要两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不是他背包里放了一些压缩饼干的话,她们甚至连一口饼干都吃不到。
没人能想到,顾总居然第一时间赶到了沪北,还在情况不明,救援难以进入的时候直接自己来了,他带的东西不仅仅能救急,更多的是给了受伤的江凌生的希望。当时顾时易披着愈暗的黑夜,踩着厚重积雪来到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除了震惊,就是艳羡。
为妻子做到这种地步,甚至算得上是来和她赴死的,能有几人呢?
江凌睡得很浅,因为疼痛的原因,她这两天几乎都没有睡好觉,稍微一翻身就疼醒了,还是昨天顾时易压着她的肩膀守着她,才算是安稳地睡了一晚上。
“江凌,你的伤口怎么样?”张律师问。
江凌摇摇头。
雪崩来临时,她和自己的秘书韩秘书、律所的合伙人张律师一起在酒店门口喝下午茶,同事们都出去滑雪了,就连酒店的工作人员也只剩下在一楼的几个前台小姐,雪崩的速度太快,静谧无声,在被卷进积雪的一瞬间,为了把坐在靠外侧的韩秘书拉回来,她差点被冲击力撞走,整个人都埋进了半倒塌的建筑里。
最后还是张律师把她们挖出来的,在幸运保住了一条命的同时,她的右腿也被撞骨折了。
顾时易的包里有消炎止痛的药,昨天吃完之后好了一些,但肯定还是没有办法走路的。
顾时易撕开一包压缩饼干,沾了沾放在篝火边融化到温温的雪水,递到她嘴边,泡软了才好吃下去一些。
“还痛吗?”他低声问。
“好一点了。”
“雪停了!江总,顾总,你们看,雪停了!”
韩秘书兴奋地说着,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将厚厚的窗帘拉开,雪白的晨光顿时涌入室内,寒气翻涌。
一缕极薄的阳光出现在天际,不仅雪停了,还出太阳了,想必很快就要暖和起来。
“救援应该马上就来了!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然而没过多久,酒店不远处忽然传来很细很轻的吱嘎声,像有什么细密的东西在摩擦着,众人随即感到不妙——这个声音,俨然就是缩小了很多倍的雪崩的声音。
顾时易走到窗前,仔细地凝视不远处的雪山。
“......不,救援恐怕不会来了,这是小型雪崩,积雪的表层有一些细微的融化,改变了雪层的着力点。”
顾时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大步上前打横抱起江凌。
“快走!积雪再化下去就压不住承重柱了,整栋建筑都要塌了!”
仿佛为了应和这句话,话音刚落,四人脚下就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钢筋变形的声音。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整栋建筑都开始向着一边倒去,地面开始一块块地下陷。
“啊……!”
“啊啊啊——!!!”
几人根本根本站不稳,向着倒塌处重重地摔去,顾时易只来得及侧过肩膀,让自己背部着地,整个人都被重重地埋进深处。
第19章 凝视这这群幸存的人类。
顾时易就这样被狠狠甩了出去,肩膀撞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雪白一片,身周都是涌来的冰雪,像是潮水一样将人掩埋,让人窒息。
头顶还在传来吱吱呀呀的挤压声音,整个建筑都在加速变形,重心倾倒,整个人都不可阻挡地朝着一边滚去。
无法挣扎,只能在窒息的积雪中微微挪动。冰冷刺骨的雪灌进了口鼻里,顾时易只能用力地抓紧了江凌的手,避免被冲击力撞散。
窒息感逐渐淹没了所有人的意识。
眼前的雪忽然变得漆黑,像是被遮住了阳光的天空,雪崩之声忽然静止了,只剩下瑟瑟风声。
黑暗像是流水一样飞速蔓延,沿着雪的痕迹,支撑起酒店的一角,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撑住了它的倾颓,甚至不止是酒店,就连崩塌的雪色也静止了,不再似流水,而变成了坚固的冷冰,被一股不可知的力量摁压在途中。
一个巨大的、扭曲的、不似人形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阳光消失了,只剩下阴冷的风,流淌的阴影以及那非人之物的威压。
再一次,脚步声踏上了这片寂静的雪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分离开来,一个高大,一个纤弱。人类走出了阴影之中,穿着宽大而不合身的极地装备,只有脚上还染着血迹的白色靴子没有更换,二楼已经只剩下一个窗户的角落还在外面,她在触手的接力下蹬着积雪爬进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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