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已经被邪神的附肢占满了,一片漆黑,江矜月几乎是摔进去的,但却没有掉进雪和建筑物混合的部分,而是被触手结结实实地接住。
“人呢?!”江矜月呼吸急促,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没有人能懂她在看到酒店在小雪崩中倒塌时有多紧张,幸好邪神的一部分先到了楼下,固定住了承重部分。
她抓住手边的触手,触手立刻兴奋地跳动起来。
“快帮我找!一定在雪里!”
房间里除了积雪还有各种散架的家具,以及因为墙壁变形而穿出的钢筋混凝土,尖锐突出的部分混合在雪里,手往里一探就是刀割般的疼痛,江矜月却整个人都跪在上面,不管不顾地俯身,被冻得发红的双手用力往下扒拉积雪。
一双宽大的手摁住了她的手,血色的竖直瞳孔对上了她。
祂还说话,她就急得哭了出来:“快呀!...你、你......”
江矜月又急又怕地挣扎着,下意识想喊祂的名字,张口时才反应过来——她连祂叫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不关心祂,也没有过问过祂的任何事。
邪神不言,祂一点也不着急,或者说,这种事情还完全不足以触动祂。
江矜月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口不择言地哭起来:“你混蛋!你答应了我的......狗东西...你!”
“找到了。”祂打断道。
江矜月怔怔地转头,只见那几只触手已经将人从积雪里拔了出来,江凌和顾时易,两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只是意识还不太清醒。
“妈妈!爸!”江矜月手脚并用地扑过去,轻轻拨开脸上的一点点雪,解开两人脖颈处的衣扣。
还有呼吸,意识也还算清楚。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像是脱力了一样,终于坐了下来。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脸上冰凉一片,全是她自己的眼泪,全身都软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像是电流一眼窜过整个身体。
几只触手有样学样,把被埋在雪里的另外两个人也拔起来,倒拎着腿晃了晃
。
“咳咳......咳......”
“呼——咳咳咳......”
咳嗽声和大喘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江矜月平静了一点,看着重新来到身边捧起她手的邪神。
“痛吗?”祂问。那双柔嫩纤瘦的手已经被冻红了,江矜月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从没受过这样的苦,冷透了的刺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祂从没觉得红色这么刺眼过,让祂不愉地皱起眉头,“你的手不能做这种事。”
她的手应该是用来握住祂的,用来抱祂的本体和捧起祂的附肢的,而不是在这里刨雪,甚至有可能受伤。
如果让她的血滴落在雪地里......
光是想想那种可能,祂就满腔怒火,躁动得想撕碎一切。
江矜月没意识到祂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心里只剩下强烈的感激和庆幸,甚至扫去了她对于祂的不满和怨念。
两颗晶莹的热泪滴落在祂手上。
她摇着头,鬼使神差地,江矜月低下头,连带着泪水一起吻了吻祂的手背。
“谢谢你,真的,谢谢...”她微红的眼睛里还包着晶莹的泪珠,在黑暗中盈盈发亮,叫人怜惜。
邪神一顿。
他的那不存在的呼吸都停住了,原本被假想弄得恼怒的心被这一个轻飘飘的吻提起来,明明这只是感激,甚至是后怕和庆幸更多,但祂却像是被主人夸奖了的狗,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好想吻她。
瞳孔中的血色在黑暗中愈发浓重,祂的瞳孔紧紧收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祂差点都要维持不住人形。邪神的本体,那纯黑色的雾影才是祂最喜爱的,一定能将人类全部包裹起来,从头到尾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紧,因为是雾气,是虚无的黑暗,哪怕祂要将她从脚趾开始舔舐,她也很难察觉,甚至会天真地将自己放在祂的里面。
但是不行。如果不维持着人类的模样,那她连祂的一句话都不会接。
很快,顾时易就醒了。
几个人被埋的时间都不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意识。
“月月?!”他愕然地看着跪坐在身边的女儿,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位高大的男性。
天色似乎瞬间转阴了,雪崩也停止了,一切都像是死前的虚幻场景,而乖巧的女儿正守在自己身边。
江凌是几个人里醒的最晚的,腿上的伤口再度裂开了,但幸好绑紧的木板固定了骨头,没有让骨折变得更严重。
“你这么能一个人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迷路,或者遇到风雪,你会死在雪山里的!!”
江矜月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顾时易又急又气,“你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让我和你妈妈怎么办?!”
江凌拉了拉他的手,“好了,先别说月月了,她也是担心我们俩......”
江矜月低着头,声音微不可察地低声说:“那你们出事了,让我怎么办呢?”
顾时易一愣。
“我也不算是一个人吧,还有祂呢......”她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男人,“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
顾时易看向坐在自己女儿身边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恶感似乎随着昏暗的天色像是有重力一样压了下来,他狠狠地皱眉。
再看向已经逃出的酒店,那根本应该在雪崩里就倒塌的承重柱却奇迹般地维持着危险姿态,只在目光难以企及的深处,有着诡异的暗色。
这个男人......
顾时易皱着眉,却忽然被怀中的妻子拉住了,“时易,你去帮我看看韩秘书和张律师怎么样了好吗?”她受伤了不好挪动,但也很担心自己的秘书和朋友。
顾时易立刻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点点头,专心地检查了一边江凌的伤势确认无碍后,才起身走到另外一边去。
顾时易走后,江凌才开口:“月月,你怎么来的?”
丈夫关心则乱,但江凌可是注意到了,女儿身上的装备并不合身,却没有一丝凌乱,不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反而像是刚刚穿好的模样。房间的雪地里都是建筑残渣,她的手上却干干净净,除了有些被冻红了,没有一丝伤痕。
这根本不像是从雪里面挖出了四个人的手。
江矜月目光漂移,“......就是,朋友带我来的啊......”
大概因为是一线律师的原因,江凌的眼神总是一片清醒锐利,像是无往不利的剑,一眼便能看到人心里最深的秘密。
她的目光转到了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的身上,看到了祂血红色的古怪瞳孔,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了江矜月的眼睛。
那本该漆黑的瞳孔里,掩藏着一缕红芒。
这抹红色让她原本清冷美丽的脸显得有些妖异,像是被鬼怪附身的空洞人偶,也像是被猎食者标记过的小动物。
江凌想到了什么,立刻看向两人面前的雪地,洁白的雪地上,安然伫立着两个阴影,一个是江矜月,另一个就是那个高大的红瞳男人。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江凌陡然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鬼东西就好。
她和凌霄观相熟,当然也从老观主那听过一些什么狐狸附身跟随、恶虎伥鬼引诱人的故事,刚才不知为何,就联想到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冷静下来再一想......传说当然只是传说,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显然不知道,在她面前的,窥视她女儿的,是比那些传说更恐怖的存在。
江矜月偷偷去瞄祂,只看见邪神勾起的唇角。
捏造一个影子而已,骗过江凌实在是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多花费心神。如果江凌像是凌霄派的那些人一样,稍微多一些灵性,就能看出那个影子根本就是在变化的,它根本就不是人身投射的阴影,而是邪物捏造的轮廓,它的内核甚至还在流动着,躁动着,想要代替主体,成为坐在江矜月身边的那个存在。
祂轻蔑地笑了一下,影子便碎裂散去了。
顾时易很快回来了,另外两人也没怎么受伤,就是还有些惊魂未定。
天色变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下雪,但他们已经没有地方可以暂做庇护了,必须要趁现在抓紧时间出去。
几人围着讨论着出去的方向整理装备,江矜月见大家的目光终于不在自己和邪神身上了,终于松了口气。
她坐在父母旁边,四处张望着。
邪神忽然伸出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嗯?”明明眼前被遮住了,但江矜月却清楚地看见了......
在积雪滑落的山顶上,一个浑身雪白的女人站在那里。
她仿佛和积雪融为一体,一动不动,让人怀疑她的存在是否是某种光线折射的错觉。她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这片暴风雪肆虐过的土地。
也凝视这这群幸存的人类。
第20章 让祂变成可怜小狗,没有……
“呵。”
江矜月清楚地听到,邪神蔑然而警告的轻哼了一声,紧接着一阵雪白的风吹过,山顶上的那个女人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
那是人类吗?......不,人类怎么可能在这个天气里穿着那么单薄,也不可能站在雪崩之处。
野人?雪怪?鬼物?......她会和这场雪崩有关吗?
“月月。”顾时易突然拉回了她的思绪,他皱着眉,看不惯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对自己女儿的亲近,“要准备走了,你自己没问题吧?”
还捂眼,男女有别,离他女儿远点!
“嗳,”江矜月拉下祂的手,“没问题的。”
“看
这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雪了......”
江矜月闻言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也不敢去看自己父亲,天色突然阴下来,那是因为邪神的本体......酒店倒塌时千钧一发,再迟一点只怕所有人都要被埋进地基里了,顾不得那么多,她就放祂的本体全部都出来了......
可能他们走出去一截,天就亮了呢。
“不会的...天气预报说雪会停呢。”
江凌叹了口气,“希望吧,就怕天气预报不准确。”
江矜月在父母面前乖得不行,小幅度地点点头,乖乖地站起来凑到父母身边去,心疼地摸了摸江凌腿上没受伤的地方:“疼吗?”
邪神挑眉,祂还从没见过她这么顺从,乖得可爱的样子。
等江矜月回来时,祂便直接抓住她的手,“江矜月,你怎么对他们这么乖?”
江矜月:“啊?”
祂轻轻掐住她的脸颊,揪着一小节肉肉磋磨,“你对我怎么不是这个态度?在外人面前这么乖,在我面前就这样?”
邪神靠近她,祂似乎不清楚人类与人类之间正常的社交距离是什么样的,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凑得很近,低头时唇角几乎要贴到她的唇。
“你以后就乖乖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许反抗,也不许娇气。”
江矜月总是很娇气,触手多碰几下就要挣扎,祂多吻一会儿就难受得要哭了。
“不许哭,不许说不要,也不能嫌弃它们。”
“亲你的时候张开嘴,蹭你的时候要用手,不许咬,不能吐出来。”
“不许骂人,抱怨也不行。”
祂语气强硬,用命令的语气风淡云轻地说出这些在人类社会里明显算得上变./态./骚./扰的话。
江矜月的脸色爆红,偏偏被祂捏住脸颊:“唔唔唔——”
邪神放开她。
经此一事,祂感觉江矜月肯定会被祂的强硬和魅力折服,原来从前百般推脱只是欲拒还迎的前置项,她对那些凡人都这么乖顺,对自己这样强大而无所不能的千古邪神岂非甘愿诚服?
祂勾起唇角,等着听她乖乖软软的话语。
江矜月一巴掌拍到祂手上,用力擦了擦脸:“......你想得美!神经,变态!”
幸好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江矜月气得要命,谁允许祂这么多要求的?祂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祂这样变态的邪神,她容许祂栖身已经是很善良了!
“你才是,给我乖一点!”江矜月气鼓鼓警告祂,不然她就要遗弃祂!
让祂变成可怜小狗,没有人收留的邪神!
......
张秘书要疯了。
谁能想得到,看起来乖乖巧巧温温柔柔的江小姐居然拿了救援队的装备,一个人深夜进山了。
张秘书昏睡醒来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原地裂开,恨不得回到十几个小时前给自己一巴掌。那可是深夜的雪山,孤身一人又没有任何经验,甚至身体素质还比不上救援队的那几个大老爷们,但凡遇上点什么意外,不,甚至都不用意外,她根本就算在送死啊!
现在老板不在,老板夫人不在,老板女儿也在他的眼睛底下跑了!
这不是要他的命吗?还不如让他自己拿了装备进山找老板呢!
然而就在他焦头烂额情绪波动到几乎又要昏迷时,营地里忽然一阵骚动,顾时易背着江凌,身边跟着四个人,还算眼熟,张秘书认得那是江总身边的人,甚至就连江矜月和那个奇怪的男人都好好地回来了。
“顾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还以为是做梦,紧接着就激动到差点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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