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接头的下属虽已死在东宫刑房,但曾向他描述过那司寝宫女的容貌,与面前的女子分毫不差,且她深得太子喜爱,恨不得夜夜召唤,除了此等美人,谢怀川想不出还有何样容貌可以获得太子的青睐。
可她不是应该早就死了!怎会站在这里?
难道是太子给她解了毒?
今日太子也是为了她,才亲自教训了九皇子?
云葵也认出了谢怀川。
毕竟她在梦里被迫旁观了这位世子爷与后宫嫔妃共赴巫山的全过程,这位宁德侯世子汗流如雨,骚话连篇,让人想忘记都难。
可他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自己?有一瞬间,云葵甚至觉得他像是白日撞见了鬼。
难不成下毒的就是他?
云葵再想仔细确认一番,对方已经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异常,仿佛方才那一瞬的瞳孔变化只是她的错觉。
两位大官同时朝自己看来,云葵迟疑片刻,还是躬身施了一礼。
按理说宫门值守,就像罗章等侍卫一样,若无旁事,无需向过往的所有官员行礼,否则东华门外人来人往,她这种低等宫女,干脆整日在此长跪不起了。
好在宁德侯只是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便移开了。
宁德侯世子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这些高官个个都是人精,练得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她能看透的,云葵干脆不去想了,就算怀疑,此刻也没有证据,不如晚上入梦中再一探究竟。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膝盖还疼着,没等天黑就回了偏殿,沐浴过后,往床上躺了会,又打起精神前往承光殿。
十几道晚膳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都是顶级,让人垂涎三尺。
太子见她来,淡淡吩咐道:“既然来了,换你试膳吧。”
试膳的小太监已经试到最后一道,闻言幽怨地看了眼云葵,躬身退下了。
云葵心中窃喜,象征性地拿银针戳了戳就开吃。
她吃得香,根本没管每道不超过五钱的规定,喜欢的菜品就假装没试过,折回来再试一遍,反正太子向来食欲不佳,寥寥几筷就搁下了,这么多菜不吃也是浪费。
吃饱喝足后,德顺奉上一瓶金疮药。
云葵瞧了瞧掌心,摆手道:“我就磨破点皮,不碍事。”
太子凉凉瞥来一眼,德顺只能继续劝道:“姑娘擦上吧,殿下的床褥可都是寸锦寸金的料子,弄脏、弄破可就不好了。”
「原来是嫌弃我呢。」
「那天晚上亲我的时候,也没见您嫌弃我。」
太子沉着脸,目光却落在她褪下衣袖露出的一截雪白滑腻的小臂,那有一处两寸长的擦伤。
趁她抹金疮药,太子开口问道:“这几日除了几位皇子,可还见过什么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太子嗓音有些哑。
她想了想,如实道:“确实有几位不认识的大人,不过我还见到宁德侯世子了。”
太子目光微凛。
当然,她能不能梦到谢怀川都无所谓,谢怀川安插进来的眼线尽管至死不肯开口,却已在心声中坦露一切,眼下他还在搜集各方证据,到时一网打尽便是。
云葵抹完手肘和掌心,又掀起裤腿,涂抹膝盖。
见太子紧紧盯着她,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
她还记着汤泉宫那日呢,这个小气鬼遮遮掩掩,脱光了也一丁点都没给她瞧见!
那她也不给他看!
云葵转过身,偷偷掀起裙摆,露出莹白纤细的小,才捻了点药膏准备涂抹,一道高大漆黑的身影忽然笼罩下来。
太子盯着她受伤的膝盖,喉咙微滚:“孤总要看看,你膝上这伤重不重,会不会弄脏孤的床褥。”
云葵来时心里那些赧然和拘谨都被他这句话冲散了大半。
她抿抿唇,泛青紫的膝盖往他面前怼,没成想单脚站立没站稳,眼看着就要往下倒,好在男人眼疾手快,微凉的手掌及时托住她腿窝,另一只手稳稳箍住她后腰。
粗粝的掌心与那细腻温热的未及之地紧密贴合,一瞬间如同电流般的酥麻触感流遍全身,两人皆为之震颤。
云葵心脏扑通扑通往外蹦。
腿窝间那只手覆上来时分明还是冰凉的,此刻却烫得她浑身火烧火燎,触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四目相对,男人眸色沉炽,滚烫的呼吸拂落在她脸颊,她瞬间满脸涨红,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太子喉结微滚,良久才敛眸,看向她受伤的膝盖。
原本雪嫩无暇的皮肉此刻青紫一片,两处磨破皮的地方往外渗出殷殷血丝。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刮了刮,温热的指腹与冰凉的扳指同时扫过膝上薄而敏感的雪肤,激得她双忍不住轻颤。
偏偏这个姿势又极其尴尬,她在画册中见到过,似乎叫什么“山羊上树”……只是他身量太高,她才齐他肩膀,配合起来可能不太容易。
太子:“……”
这几日在她身边竟也涨了不少见识。
他不像别的皇子,成年之后便有通房丫鬟侍奉左右,一来他对美色可有可无,这些年征战在外也无暇顾及亲事,也就是这次回京,年过弱冠,皇后再不给安排就要落人话柄了,又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这才按照惯例拨了四个侍寝宫女。
先前枕畔空置,自然也就无暇研究房中之事,只不过这些年在军中,麾下部将难保有些闲磕牙的粗野汉子,巡营时偶尔听过几句荤话,这便是他全部的涉猎了。
想不到回到宫中,身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宫女竟然……满脑秽亵,见多识广。
他也留神听过旁人的心声,虽也有心口不一之徒,但绝不会似她这般。
指腹覆在那滑腻柔软的腿窝,手掌无意间收紧,能感受到她皮肉下清晰的脉搏跳动。
太子眸光晦暗,呼吸发沉,体内不知何处燃起一簇暗火,一路窜上四肢百骸。
直到身前人轻轻嘶了声,他才立刻回过神来,神色不自然地松开手,缓缓将人放下。
云葵脸上燥热未消,嫣红的唇瓣抿了抿,人还没冷静下来就脱口而出道:“殿下看过了,奴婢能上殿下的床吗?”
第26章
她心思污秽, 时常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太子早就习惯了,转身平了平呼吸, 嗓音微沉道:“擦了药上来。”
云葵点头应下,指尖捻了点药膏,只薄薄涂了一层。
好在药味不算冲,太子应该能接受。
上回的教训犹在眼前,云葵光想想都觉得羞愧,是每每回忆起来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程度。
造孽呀, 她也有苦衷啊,若非以为自己要死了, 又岂会做出那般轻薄之举, 说那些胆大包天的话……
好在谁也没有主动提起当时的尴尬, 就当是个误会,一缕轻烟般地消散了。
比起做太子的宠婢, 她更愿意做他麾下的能人异士。
云葵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她要短暂地戒色,好让太子忘记那晚她所有的逾越。
「什么想占他便宜,想数腹肌, 想看小殿下,这都是不存在的!」
她要用自己独特的入梦技能为太子揪出潜藏在暗处的眼线,将那些谋害太子的幕后主使一网打尽,立汗马功劳, 得赏银千两!
太子唇边泛起一抹冷嘲,一把将那绵软的身子搂进怀中,漆沉的眼眸凝视她。
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眼前突然放大,云葵心跳狂乱, 登时闭紧了双眼。
「戒色,戒色,戒色……」
「小葵花,你一定要忍住!」
她尽量忽视男人温热的身躯和腰间滚烫的大掌,紧紧闭着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缓缓进入梦乡。
恍恍惚惚间,入了一人的梦。
只不过这人与她想象中的幕后黑手有些偏差。
她竟然梦到了自己和……六皇子。
六皇子约她在东宫一处角门外相见,含情脉脉地握住她的手:“云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东宫受苦。你放心,明日我便去求太子兄长,让他把你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而“她”也感动得稀里哗啦,满脸信任和期待,娇滴滴地回应:“我等着六殿下。”
然而六皇子的计划并不顺利。
画面一转,梦中黑云压城,马蹄飞扬,一派阴沉肃杀的气氛。
丛林深处,一队黑衣人马从荒草碎石间呼啸而过,前头一对男女拉着手仓皇出逃,最终被兵马围困在万丈悬崖之上。
云葵也跟着紧张起来,再仔细一瞧那崖边私奔的男女,不就是她和六皇子!
黑衣人追至崖边,为首的那人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双深黑冰凉的眼眸冷若寒霜,杀意凛然。
六皇子气喘吁吁,狼狈至极,却依旧视死如归地挡在她面前,“太子兄长,只要你愿意,天下美人尽是囊中之物!你什么都有了,可我只想要一个云葵,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太子张弓搭箭,面容冷酷,只听寒风中“嗖”的一声,寒光凛凛的银箭破风而出,朝他二人直射而来!
悬崖边退无可退。
六皇子与“她”相视一眼,眼含热泪:“在天愿作比翼鸟。”
“她”亦泣泪相和:“在地愿为连理枝。”
云葵便眼睁睁看着这对亡命鸳鸯双双坠崖。
但故事至此还没有结束。
崖下是深潭,他们侥幸捡回性命,碧池之畔,白雾缭绕,彼此湿透却火热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云葵:“……”
六皇子这是吃了多少话本才能做出这样的梦!
由于画面实在没眼看,云葵强逼自己从梦中醒了过来。
没想到六皇子今日才头一回见她,看着一本正经的,年纪还未必有她大,竟然对她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抬眸去看太子,没想到太子也醒了,漆黑的眼眸隐隐透着冷怒之色,与梦中把他们逼下悬崖的太子殿下如出一辙。
云葵:“……”
「这么凶做甚?谁又惹他了!」
太子向来浅眠,被她一通咋咋呼呼的心声吵醒,心头升起一股难平的躁怒。
“看到什么了?”
他的声音还算平静,云葵却只觉得一股寒意漫上背脊,刚想扯谎敷衍过去,却听太子冷声道:“孤要听实话。”
她被这沉冷的嗓音吓了一跳。
「什么实话假话,我还没说是什么梦呢!」
「可这梦也着实荒唐,倘若如实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六皇子……毕竟六皇子什么也没做,只是梦里想想,我总不能拿住这一点就上纲上线,跟太子告状。」
「又或许,太子压根不在意吧,一个小小的侍寝宫女,皇子之间互赠也是常事,六皇子若是当真向他讨要我,他会给吗?」
「六皇子看着很随和,今日还在九皇子面前替我解围,倒不像是会随意发落下人的人,可他是皇后的儿子,就算过了太子这关,皇后娘娘也绝不会允许的。」
「皇后娘娘若知道我那秘药并没有给太子服用,甚至还上交了,不知会如何处置我……」
思及此,云葵便有些心烦意乱。
不知是难过自己身份卑微不能自主,可以被主子随意赠人,还是担心皇后那边不知如何交代,眼下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梦,太子都要冷眼逼问……
云葵沉默着转过身,鼻腔有些泛酸。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面色也从一开始的冷厉慢慢缓和下来。
“云葵。”
云葵背对着他,咬咬唇道:“真不是什么好梦,殿下就别问了。”
太子沉默地盯着帐顶,良久道:“睡吧。”
云葵轻轻松口气,闭上了眼睛。
可脑海中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个梦,皇后精明狠辣,辰王殿下也看着温厚持重,怎么六皇子……
还没想明白,耳边忽然传来男人淡漠的嗓音:“既不是什么好梦,还胡思乱想什么。”
云葵:“……”
「大佬,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吧!」
「这人怕是开了天眼,怎么每回都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云葵心里嘀咕了一会,困意渐渐上涌,原以为今夜会一无所获,没想到竟又让她梦到了一些奇怪的场景。
金碧辉煌熠熠生辉的大殿中,雕龙髹金大椅上坐着小小年纪脚还沾不到地的九皇子。
底下群臣跪拜,山呼万岁,五岁的九皇子趾高气昂抬起手,用仍显稚嫩的嗓音说“众卿平身”。
云葵旁观着这一切,惊得说不出话。
她虽然不懂朝政大事,却也知道太子才是储君,就算不是太子登基,九皇子前头也还有好几位兄长,他又非嫡出,怎么也轮不到他当皇帝吧。
难道这是九皇子的梦?他还那么小,也想当皇帝?
画面中,九皇子下朝后直奔慈宁宫,迎接他的是容貌娇美珠翠满头的玉嫔,再看那玉嫔身边站着的男子……竟然是宁德侯世子!
九皇子跑到两人中间,仰起胖胖的脑袋,高兴地喊“父亲”、“母亲”,笑着说起今日朝堂的见闻。
云葵看到这里,更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九皇子唤那一声“父亲”时,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九皇子竟然唤宁德侯世子父亲!
云葵从梦中惊醒过来,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只是不知这是谁的梦,倘若是九皇子的梦,那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生父并非当今陛下,而是宁德侯世子?
但若是宁德侯世子的梦,或许这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毕竟他在梦里都想占有皇帝的妃嫔,让姘头的儿子喊他“父亲”似乎也合情合理?
云葵这下完全睡不着了,激动地转过身,伸手去扒拉身侧的男人,“殿下,你睡了吗?”
太子早就被她的心声吵醒了。
两人靠得太近,而她的心声又与平日怯懦的姿态大相径庭,太子躺在她身边,时不时便能听到她刺耳的惊呼。
他被她晃了几下胳膊,太阳穴阵阵抽痛,掀开眼皮,漆黑的眼眸血丝遍布。
云葵看到他赤红的双目,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想要与他分享梦中看到的一切,此刻气焰消了大半。
但人已经被他晃醒了,她怕挨打,依头顺脑地往他身边蹭:“殿下,你猜我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太子头痛欲裂,不太想说话。
云葵自己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没等他开口,就小心又兴奋地说道:“上回我不是同您说过,玉嫔娘娘在梦中与宁德侯世子私通么,方才我又梦到九皇子竟然不是陛下亲生,是宁德侯世子的儿子!”
她心里喊那么大声,太子早就听到了。
这梦多半是宁德侯世子的。
五岁的孩子藏不住事,真若知晓自己的生父是谁,早就闹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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