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正困难的,才刚刚开始。
对于阮荣安一行人的到来,寨子里的人毫无疑问的报以了敌意,直到知道一月的来意,认出她的生母后,两方对峙时格外凝滞如风雨欲来的氛围才渐渐放松。
但即使如此,寨子里的人也十分冷漠。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求天蚕蛊了,能不能留下都不一定。
好在阮荣安早有准备。
不管什么地方,珍惜的药材都是有人稀罕的。
借着她准备的那些,阮荣安成功见到了大长老,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天蚕蛊!”
原本半阖双眼,神情漠然的大长老骤然睁大双眼看去。
南蛮寨中,多是女子主事,大长老亦是女子。
听声音她约莫四十来岁,面上涂着彩色的颜料,看不清楚长相,但五官分明,眉骨明显,眼窝深深,眼睛又大又亮,想必是个美人。
阮荣安面色不变,点了点头。
一路行来,她黑了不少,皮肤较以前也粗糙了,但比起寨中的人依然格外精致。
大长老初见时,就有些惊讶于她的美貌,可一想到如此长相的人,竟然能顺顺利利走到群山深处的这里,她的心中就更多了警惕。
若是只有美貌,早被那些寨子里的人强留下了。
“天蚕蛊乃圣蛊,便是我,也只在记载中见过,如今是没有的。”大长老徐徐摇头。
阮荣安不可遏制的流露出些许失望,但她没有放弃。
现在经历的种种,她早就一遍一遍的想过。
“没有,可以炼。”阮荣安徐徐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木匣子,药香随之弥漫。
里面是一株千年人参,舒展着放在匣子里,已经能大致看出五官的样貌。
大长老看了,呼吸一滞。
阮荣安有些不舍,千年人参,紧要关头是可以救命的,这样珍惜的东西,总是阮荣安手里,也只有这一株。
“大长老,在下心爱之人生来胎中不足,已经命不久矣,我遍寻名医都说无法,偶然听闻天蚕蛊,才想要一试,因此上门诚心祈求。”
“蛊虫便是没有,但只要方法还在,总能炼制出来。”
“若是缺了什么,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搜寻,求大长老成全。”阮荣安垂首,给足了诚意。
大长老沉吟。
的确,就像阮荣安所说,只要有方法,总能炼制出来,可——
“方法,的确是有的。”大长老意犹未尽。
阮荣安识相的打开剩下的几个匣子。
人参,灵芝,虫草,鹿茸,全都是足足的年份,世间罕见那种。
大长老的呼吸渐渐急促,好不容易才别开目光。
寨中好些蛊这些年一直养不出来,就是因为缺少药,而那些药之所以缺少,自然是因为足够珍贵,轻易不可得。
若能得到阮荣安手中的药,她一直惦记的几种蛊就能炼制了。
若是强抢——
大长老心中升起一个狠毒的念头,可等她看到阮荣安后,那个念头一滞。
不妥。
此女敢如此直白的将东西展出,自然是做好了准备,大长老觉得她不是鲁莽之人。
敏锐的感觉到对方的杀意,阮荣安眼睛微阖,笑意依旧。
如此心中念头再三,大长老才终于下定决心。
“胎中不足用天蚕蛊来治,的确是个最好的法子,便是再好的神医,也不及天蚕蛊有效。”她开始解释。
天蚕蛊顾名思义,与蚕相似,此蛊也的的确确是疗伤圣药,入体之后,会自发寻找人体有损之处,如蚕吐丝般织网修补,如此再三,生来有缺者用此蛊,最后能与常人无异。
阮荣安听着,眼睛越发的明亮。
“正如姑娘所说,炼蛊之法的确有,但姑娘可知,此蛊为何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无人炼制?”说道这里,大长老语气一转。
“烦请大长老解惑。”
阮荣安立即问道。
“要炼此蛊,需炼蛊之人半身精血。”大长老道,定定的看着阮荣安,似乎在期待着她的反应。
阮荣安一怔,微微皱眉,很快平静下来。
“我可以。”她道。
大长老这下才是真的惊讶了。
求蛊者这么多年也有一些,但在知道这个代价之后,大多选择了放弃,剩下的人,要么是寻不到炼蛊所需的种种珍奇之物,要么是炼制失败,还有后来后悔的。
“姑娘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精血乃人之根本,去了半身精血之后,你会变得体弱多病,说不得还会影响寿数,说是去了半条命也不为过。”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第37章
男人不值得,但公冶皓值得。
活一个公冶皓,能活多少天下人。
阮荣安一笑,“值得。”
“再者,精血可再生,但人命却不行。”
大长老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为情所惑之人,别人好坏与否,哪里及得上自身的安危。
似这种人,她一向是当傻子看的,一时之间连话也不想多说了。
“你若愿意,那我就将此法传于你,只是,再不得外传。”大长老说着,目光看向阮荣安身前的那些匣子。
“自然。”阮荣安应得痛快,伸手按上药匣,一一收好,而后看向大长老,意思表示的很明白,一手交药,一手交炼蛊之法。
大长老忍不住又看一眼,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去往内室,片刻之后,取了一卷皮卷出来,递给阮荣安。
阮荣安接过打开,一眼扫过之后,便将上面的要求记了个七七八八。
毒虫,毒草,药草,等等。
“多谢大长老。”
阮荣安吸了口气,笑着将药材退给大长老。
大长老忙接过,稀罕宝贝的不行。
阮荣安也很满意,仔细看过之后,发现有些东西都是南蛮山里才有的,便又跟大长老说了几句,劳烦她准备。
大长老答应的痛快,但送是不可能的,阮荣安也没纠缠,痛快的许了金银。
人在屋檐下,舍点钱就能解决的麻烦都不算什么。更何况,若是能借机与寨子里的人交好,也是件好事。
看她这样干脆,大长老眼中一喜。
寨子里的日子自然富裕不到哪儿去,能让族里的人多挣点,自然是好事。
阮荣安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是将炼蛊之法拿给一月看有没有问题。
一月细细去看,表示是正常的炼蛊之法,她没看出问题,但片刻之后,心中一紧。
这精血——
“姑娘,这蛊交给我就好。”一月不自觉捏紧方子,笑着道。
她虽未亲自炼过蛊,但学过,一眼就看出,如果照这方子来炼,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阮荣安伸手,从她手中取过方子,微微一笑。
“我来。”
“姑娘!”一月有些慌张开口。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阮荣安抬手。
若是寻常的事情也就罢了,可这蛊的结果大长老已经告诉她。执意要求公冶皓的是她,她自问虽不是多么良善之人,却也不至于去要身边亲信的命。
一月急的不行,可阮荣安打定主意的事,又岂是她能说动的,只好暗自着急。
几个丫鬟知道之后,都开始想办法,可根本无计可施。
阮荣安与大长老说好之后,只用了几天时间寨中的人就将阮荣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阮荣安也动身离开。
回程的路上,寨子里的人亲自相送,这段时间在她那里挣了不少钱,寨子里的人在面对她时也热情了许多,一路十分周到的将人送到了山外。
出了密林,眼前豁然一开,阮荣安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些日子,眼前的不是山就是树,密密麻麻,她感觉最近一段时日,再不想看见密林了。
阮荣安一行人一直在跟外面通着信,可外面等着的人还是没办法放心,公冶家的人,廖家给阮荣安的护卫,一群人等的心急如焚,眼下见了人,全都松了口气。
可算回来了。
最高兴的是公冶皓派来的护卫,要不是担心进去找不到人还跑丢,他们早就追进去了。
这些时日,京中常有来信,一封接一封,他们看得心颤。
阮荣安仔细想过,若要炼蛊,自然要寻一处安全的地方,以免发生意外。
她有想过要不要寻一秘密的地方,将蛊炼成之后再回京。可仔细一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越是隐秘,越是让人想要探究,如此再三,谁也不能确定消息最终会再哪里走漏。
相比之下,京都情势复杂,虽然危险,可有公冶皓在,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此一想,阮荣安定下决心,下令启程回京。
她问过大长老,要炼成此蛊,需三个月的时间,每日精血不断。启程之前,她飞鸽传书出去,命人开始筹备炼蛊所需的珍奇药材。
从南蛮回京,阮荣安一路鞍马劳顿,走了七日。
临近傍晚时分,她总算看到了京都的城门。
还有城门外静静停在那里的马车。
是公冶皓的马车。
护卫掀起车帘,公冶皓缓缓下了车。
他披着雪白貂裘,头大风帽,抱着手炉,站在那儿含笑看她。
不知不觉,十一月已经过了一半,冬日渐深,阮荣安在南蛮深山一来一回,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随着北行,她的衣裳越来越厚,如今马车中已经生了火盆。
“先生。”阮荣安掀开车帘自己跳了下去,笑盈盈走向他,目光一扫,只觉他好像又瘦了。
太瘦了,她甚至忍不住想会不会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不过没关系,她心想,等蛊炼好就好了。
今日没什么太阳,天阴着,似乎要下雪了,城门口冷风呼啸,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互相打了个招呼后,阮荣安就催了公冶皓上车,然后她钻到了公冶皓的车上。
“你啊。”
公冶皓无奈,阮荣安线下上了马车,怕是要不了多久,京都那些人都要知道了。
但他如今已经不在意了,除却一开始外,他甚至有些欢喜。
抛却曾经的克制之后,一切就决了堤,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如意在一起了——
但公冶皓仍需克制。
他担心会吓到如意。
马车徐徐进程,公冶皓问道,“还住阮园?”
他有些不赞同,那个院子他去过,夏日避暑还好,等到东西花木落尽,难免会有些萧瑟。
阮荣安早就想过的,随口报出了另一个宅子所在之地。
那里离公冶皓所在之地更近,也更适合冬日居住。
公冶皓眉一松,吩咐往外面的车夫先送阮荣安。
“瘦了,回来的路上不需要这么赶的。”公冶皓对阮荣安一路上的形成都很是了解,说着很是心疼。
“有相见的人,我想早些回来。”阮荣安说着话对公冶皓笑。
公冶皓便就乱了心跳。
他早就在回到阮荣安若是愿意,自然而然就能哄的人心花怒放,可等到面对之时,还是难以冷静。
“但是身体要紧。”公冶皓微微别过眼,温声说。
阮荣安面上笑意越发的灿烂。
“我知道,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休养的好时候。”她说,“每次过年我都要胖一圈呢。”
“挺好的。”
“我那里寻了几个好厨子,回头给你送过去,看看喜不喜欢。”公冶皓不急不缓的说。
他近来吃的越来越少,管家担心,就更加用心的搜罗厨子,只是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本来是要送走的,可他记得有几个做的口味阮荣安挺喜欢,就留下了。
“好啊。”阮荣安答应的痛快。
许久不见公冶皓,可一听他那不急不缓,从容自若的声音,她便瞬间觉得熟悉起来,忍不住的就想微微笑起。
再见到这个人,真好啊。
车子慢慢行驶在大街上,京城的喧闹扑面而来。
作为一国之首,这里的热闹与繁华,是江南也不可比的,阮荣安挑起车帘,看着外面久违的热闹,不由笑起。
在京城时,阮荣安惦记着外面的风光,可等到出去,她最思念的,还是京城。
“我寻了大夫,一会儿为你看看。”两人说了会儿话,公冶皓道。
“嗯?”阮荣安不解的应了声,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说起大夫了。
“南蛮多蛊毒,我不放心,还是查一下最好。”
公冶皓很想问问阮荣安为什么也去南蛮群山,不是说要在南州过年吗?怎么忽然就跑去了南蛮?
他有些担心,但贸然发问,又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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