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是来过腊八的。”一月提醒。
阮荣安这才回神,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她琢磨了一下要不现在就走,但也只是想想,这点面子还是要留给她亲爹的。
只是接下来的一切她总有些不耐烦,等到好不容易用完了午膳,她立即就开口告辞了。
阮世清倒是想留阮荣安在府中居住,但阮荣安不肯,她还是觉得在自家园子里住的舒服自在。
这般说了几个来回,他只好放弃,只是命人给阮荣安准备了些东西让她带走。
阮荣安没有拒绝。
回了自家的园子,留在家中的二月和四月迎上来,二月笑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刚刚丞相府那边命人送了些东西来,你不在我们也没打开,正在寝室放着呢。”
“倒是让先生抢在了前面。”阮荣安笑着说。
她一路回去,匣子里放着的是一枝芍药花簪。
“好生精致。”二月叹道,
这些时日丞相府的礼物就没断过,但相比起来,这枚花簪依旧足够惊艳,似这种花簪,阮荣安更爱拟真,这枚花簪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竟栩栩如生,恍若真的一般,甚至还带着些许香味。
这样的簪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阮荣安也很惊喜,她打量好几眼,兴致勃勃命人给她簪上。
揽镜自照,镜中人发髻如云,簪一只芍药花赞并一套佐金的珍珠头面,她眨了眨眼,赞叹道,“真是好看。”
“姑娘是说自己好看,还是说这发簪好看?”二月笑吟吟道。
“自然是都好看。”
阮荣安眉眼微动,骄矜道。
她知道自己生的美,也乐于妆点自己的美,更乐于承认。
美丽的容貌是她的一部分,她不觉得有什么羞于承认的。
二月几个丫鬟都是一笑。
“也就是姑娘容色倾城,不然若换了别人来用这花簪,怕是要反被压了过去。”二月赞道。
寻常人都是人靠衣装,可要她说,在自己姑娘这儿,哪怕是寻常的衣裳在她身上,也被衬的格外光彩。
“会说话就多说点。”阮荣安笑,换着角度好一番欣赏了自己。
二月自然是妙语连珠,一旁四月也跟着说,两个能说会道的丫鬟将阮荣安哄得眉开眼笑。
高兴完,阮荣安起身,给公冶皓回了封信去,落笔后想了想又道,“你们说我该回份什么礼去?”
前段时间公冶皓送礼来,阮荣安只是收下,未曾还礼。
男子追求女子,自该如此,若是回礼,未免显得生分。可如今既然提亲已经应允,可以说亲事已经定下,再回礼,便又是一种意思了。
几个丫鬟忙帮着出起了主意,一月没有说话,她知道阮荣安做了什么,照她说,只那天蚕蛊,公冶皓便是将命给自家姑娘,都是应当的。
阮荣安笑盈盈听着,见她不说话扫去一眼。
主仆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她一眼就看出了一月的想法,不由一笑。
一月啊一月,这件事是她要做的,若是公冶皓知道了,怕是还要不肯,所以实在不必如此为她报不平。
况且她为何要执意自己炼制,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那是没被放在炼制之法上面的隐秘,此蛊虽然能救人,但炼蛊之人若是心生恶意,也能再用血炼制一名为牵丝的蛊,将天蚕蛊引出。
失了蛊虫,主人会骤然暴毙。
也不知道在大长老眼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她执意换了炼制之法后,大长老就将牵丝蛊的炼制方法也给了她。
从这方面来看,大长老也是个好人。
有这个原因在,阮荣安哪里肯冒险,让别人去炼蛊。
不过这个秘密,阮荣安谁也不准备说。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便在于它只存在于心念之中,而不述之于口。
几个丫鬟想了好些,最后阮荣安拍板,选了一个手炉。
一到要冷的时候,公冶皓都是手炉不离身的,这个他最用得上。
丞相府。
门窗紧闭,将冷风尽数挡在门外,屋内烛火明亮,公冶皓倚在软枕上,同人说着话,不时轻咳。
一进冬天,他身体难免会有不适,咳嗽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天出门,还是提亲这样的要紧事,为了避免意外,他提前吃了药,坏处就是等药效过去,不舒服骤然爆发出来,越发难捱。
“廖家大胜,战报预计明天就能传回京中,康王府和安国公府这些天暗地里见了不少人。”
说话的人穿着身不起眼的灰衣,打眼一看很不起眼。
廖老将军镇守边关几十年,有他在,边关坚若磐石,这么多年,北夷的人年年作乱,却都没能翻起风浪,大多都让他拦在了关外。
可他到底老了。
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廖老将军的兵权,若能接过他手中的权力,未来要做的事情定然事半功倍。
而今天公冶皓向阮荣安提亲,无疑是站在了廖老将军那边,此人如此说,一是担心廖家出事,二也是担忧朝堂之上,会有人以此攻讦公冶皓。
身为权相,又与大将军的外孙女接近,一文一武,怕是会招致天子忌惮。
况且,随着公冶皓接近三十岁的寿数大限,那些藏在暗处的蛇鼠之辈也越发的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想要抢得先机。
“提前给廖家的人通个信。”
公冶皓没太担心,平静的说。
廖家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靠老爷子一手操持,猛虎虽老,但打猎的技巧还在。
公冶皓让人提醒,也只是想示个好而已。
“家主。”灰衣人忍不住开口,想要明言提醒。
“无碍。”公冶皓道,“陛下知道该怎么做,何况,还有永乐长公主。”
当今或许的确不是个多么勤政英明的皇帝,可以称之为庸,但他绝不昏,他甚至如今朝堂安宁是因为谁,所以绝不会多事。
对待廖家的事上也是如此,只要廖老将军还在,当今圣上绝不会动廖家。
而永乐长公主……心系天下,只能说可惜生了女儿身,不然她要比龙椅上那位更适合当皇帝。
他声音惯来的不急不缓,这句话也是徐徐道来,甚至还带着些漫不经心,却让灰衣人一下子就定了心。
“是属下多言了。”他立即认错。
“莫旗。”公冶皓自从回来之后,总有些不专心,忍不住分神,见灰衣人如此郑重,他笑了笑,道,“我想将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婚礼交由你操持。”
灰衣人,也就是莫旗立即笑起,“属下一定好好操持。”
“不过,大致都需要我过目。”
公冶皓又补了一句。
莫旗微怔,他习惯了公冶皓说一不二的模样,似这样不放心殷殷叮嘱,还是头一回见,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是。”他口中忙应。
“以后去阮家,就由你带人亲自去。”公冶皓缓缓叮嘱。
莫旗顿了顿,再次应是。
若说高程陆崖主管的是公冶皓身边的武,那他经手的则是文,公冶皓与各方往来的联系和种种隐秘,他知道大半,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心腹。
往阮家送礼这样的小事按理说是轮不到他的,公冶皓这样吩咐,更多的应当是想让他与未来的家主夫人熟络起来。
再往深了想,他这是在安排身后事。
公冶皓想提前将手底下的势力慢慢教给阮荣安。
“先生,阮府送来回礼。”
有奴仆站在门外禀报。
莫旗立即告退,抬头就见公冶皓含着笑,看向拿着信匣走来的高程。
他又有些怔,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家主脸上看到这样快慰的笑了。他总是将杀机隐在平淡的神态和话语中,不动声色,却让人心中敬畏。
何曾有过这样的温柔。
公冶皓亲手打开匣子,里面是个铜如意纹暖手炉,下面压着一封信。
取出手炉,他看了眼,一笑。
阮荣安素来喜爱繁复华美,平日里用的东西多用雕刻鎏金,这如意纹若是在她看来,怕是有些素,不过他一想不爱这些纹饰。
一想着如意是如何用心为他挑选了这份礼物,公冶皓便心中发软。
再打开信,看着里面写的她有多喜欢那支花簪,还提出要别的花的,公冶皓面上的笑越发浓郁。
阮荣安爱美,只要好看,不拘什么花她都喜欢,像这种花簪自然也是,所以早在看到成品后,他就命人继续做了,只是这种新式的花样会的人不多,做起来也有些慢,大约还要等些时日。
公冶皓提笔回信,保证做好了就让人给她送去。
收到回信,阮荣安很是满意,而公冶皓也说道做到,之后到过年,她陆陆续续又收到了好几枝花簪,这种新奇的花簪首饰在京都还未曾怎么见过,不知道招来了多少艳羡,还有人特意下帖子登门求问的。
等知道是公冶皓找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大家敢来问阮荣安,却不敢打扰公冶皓。
边关战报传回京中,天子大喜,犒赏边关将士,恩旨连发,很是提拔赏赐了一批这些年立下大功的将领。
腊月里一场雪,长公主府的梅花开了,王瑞君下帖,邀阮荣安来赏梅,阮荣安如约而至。
天上还下着小雪,两人坐在梅园的亭子里煮茶,边赏景。
一场大雪,公冶皓的身体又差了许多,阮荣安心中担心,坐在那里有些走神。
王瑞君捧着手炉,口中嗤笑,“朝上还有人说什么边关将士为天子征战乃是理所应当,说是不必封赏,我呸。”
“一群混账东西。”提拔将领这种事她那当皇上的弟弟是想不起来的,最多是在某些有心人的提醒下提拔几个人,这个主意是王瑞君提的。
廖老将军老了,这件事朝臣们知道,她也知道,这些年廖老将军将边关守得固若金汤,那些有心人惦记着老将军手中的兵权,但她更担心的是若老将军有个万一,边关由谁来守。
那些人这些年立下大功,想来都有可取之处,好好栽培栽培,将来说不得能派上用场。
长公主插手朝政不是一两天了,当今愿意,也能听得进去她说话,朝臣们也不能说什么。
这次的事情阮荣安早就听说过了,闻言一笑。
“这些蠢货的口舌,芝姨不必计较。”为何会如此,阮荣安能看得出来,她笑颜发凉,道,“把人找出来,打痛了,以后他们自然就不敢再乱说了。”
“这就无须我操心了。”王瑞君一笑,说,“今日朝上,御史参了康王好几本,安国公这会儿且头疼着呢。”
阮荣安就笑了。
她倒是还没听说早朝的消息,但王瑞君这样说了,那就不会有问题了。
“安国公?”阮荣安若有所思。
武将镇守各地,在朝中一向势弱,不提也罢。
除此之外,朝中势力一向分为三股,一为文臣,二为勋贵,三为宗亲,三股势力争权夺利,你方唱罢我登场。
只是文臣以公冶皓为首,所以向来要压勋贵与宗亲一头。
“怎么,你也觉得不对劲?”王瑞君笑道。
安国公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再怎么着,也不该前天提出的话,今天就被人捅了出来,这样倒像是他手下的人出了问题。
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公冶皓,还是康王?
阮荣安第一个想到的是宋遂辰。
广平侯府在勋贵之中也算出息,但比起安国公府还是要稍逊一筹,那本书她在记忆中翻过无数次,最终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宋遂辰应当是踩着安国公府上去的。
在故事开端不久,安国公府就渐渐开始没落,安国公以为是康王所为,跟其斗的两败俱伤,而宋遂辰则渔翁得利。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转,阮荣安就觉得不对。
还是那句话,太急了。
宋遂辰意图甚大,必然要徐徐图之,如今这般贸然行动,容易打草惊蛇。
公冶皓?不应当,她这个先生,最爱算计人于无形之间,如今这样,倒不像。
心念几转,只是朝中情势实在复杂,阮荣安和王瑞君凑在一起也没说出个所以人来,最后索性放弃,开始专心赏花。
王瑞君留了阮荣安在长公主府用过午膳,而后阮荣安才走。
雪意渐大,她看了眼外面飞絮般的雪意,让人去丞相府。
管家自然不会拦她,一边命人往里传信,一边为她带路。
一直走到公冶皓所居的院子,还没进屋,阮荣安就听到一阵阵闷咳声,一声急似一声,简直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
“怎么这么严重了?”
阮荣安一听就有些着急,一进门就问。
苦涩的药味弥漫,高程忙迎上来见礼,却也说不出什么——
公冶皓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可亲近的人却也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最要紧的是,现在药也已经不起作用了。
大夫正在想该换什么方子,这并不容易。大多数的药公冶皓用不了,而他能用的药也越来越少,还要在这里面找能对他见效的,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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