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她轻声嘟囔。
“怎么了,沈小姐?”,穆月转脸过来看她。
沈佩只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啊,怎么了?”
穆月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他方才明明听到她骂自己有病,想来对他强行应下散步这事不太满意,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愧疚之意,对她的态度也不似先前那样冰冷了。
有崔静在,穆月不似方才那样要沈佩要求才会给她讲解这些佛像的故事,主动当了二人的解说。
临近午时,太阳愈发烈了起来,三人行至一树木繁茂之处乘凉。
为避嫌穆月坐得离沈佩很远,崔静因对沈佩心里有气也不愿挨着她。
不大的树荫沈佩独自坐在一头,见对面两人相谈甚欢,她无聊地站起身,准备到周围转转。
那两人见沈佩起身,也没什么反应,只有穆月平淡地嘱咐了句,“周围路况复杂,沈小姐别走远了。”
“我知道的。”,沈佩点点头,心道:有这系统绑着我能去哪?
她沿着被杂草覆盖却还能隐约看到点石砖痕迹的小路走着,直走到一扇背着光的门前。
门上的牌匾爬满了藤蔓,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
沈佩伸手推了推那长满藤蔓杂草的木门,只听门背后“哐当”两声,从里面锁死了。
从门的缝隙里看过去,发现这门用好几根脚腕粗的铁链锁着,院子里面同样荒芜,杂草丛生。
沈佩却吓了一跳。
只见院子中央立着个坟包,坟包上插着一根早已发黄干枯的竹竿,竹竿上挂着块褪色的布,灰扑扑的,烂得只剩巴掌大。
一阵阴风吹过,周围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经过。
沈佩打了个冷颤,莫名生出几分被什么注视着的不适感。
难不成真有什么神鬼一说?
但一想到自己也是穿越过来的,还想要找人给自己超度,沈佩就觉得这个世界就算真有什么鬼怪也说不定。
特别这里还是寺庙。
寺庙里供着的除了神佛,也有可能是恶鬼。
沈佩看着眼前这
不正常的院子,顿时头皮发麻。
她得赶紧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冷不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佩吓了一跳,僵硬地转过头,才发现是穆月和崔静。
“沈小姐怎么跑到这来了?”,穆月一双眉毛皱起,抬头看向那被藤蔓遮盖的牌匾。
“这里怎么了吗?”,沈佩压着声音问:“闹鬼?”
刚刚她看到的一切都太诡异了,直觉告诉她这地方有问题。
穆月见她面色惨白,语气缓和了不少,“倒也不是,只是这地方不太吉利?”
“十四年前,祁连公主就是在这被禁卫军抓到的。当时她拒不伏法,撞死在了这座殿内的佛像上,将那漆金的佛像活生生撞掉一块。”
“后来找匠人修补残缺却无论如何都盖不住那块血迹,再后来就听说这里闹鬼了。”
“住持说是祁连公主怨气太重,魂魄被拘于此,走不掉才频繁现身闹事,于是找人给她修了座空的衣冠冢,这事才平息下去。”
“只是这件事过后,这佛殿也锁了,没人再进去过。”
祁连公主?
沈佩破认识这个人,她被写在这本书的番外里。
祁连公主肖云瑾是前朝梁靖帝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梁靖帝与皇后恩爱,祁连公主虽为公主,接受的却是储君的教育。她自身聪慧又努力,十四岁便可以进御书房为皇帝分忧。
后来北蛮来犯,梁靖帝年纪大了,朝中重文轻武多年,竟一时间无人可用。
祁连长公主主动领兵挂帅,抗击北蛮。
经过和北蛮人长达半年的鏖战,祁连公主大胜,却为了保一方太平,甘愿留在苦寒的边关,没有再回静安。
而她当时的未婚夫,英国公的小儿子楚越听说这件事后,不顾先天体弱多病的身子,一路追到了大梁最北边,就为了和祁连公主成亲。
后来两人育有一子,起名叫做楚云祁。
没错,这个番外就是关于本书最大反派楚云祁的番外。
也是因为看了这个番外,沈佩觉得楚云祁此人虽心狠手辣,可恨却也可怜。
一想到这么个传奇的女子,沦为夺嫡的牺牲品冤死于此,魂魄不得安息,沈佩就觉得难过。
她蹲下身,开始采起草丛里那些指尖大的白色野雏菊。
穆月一脸迷惑地看着她的举动,问道:“沈小姐,你这是?”
“一直都没人来却被我们遇上了,也算是有缘。”,她扬了扬手里星星一样的白雏菊,笑道:“佛家不是说万事都讲究个‘缘’字吗,我替她做个花环再走。”
穆月怔了一下,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道:“可祁连公主是反贼。”
“那就拜托穆公子和崔小姐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沈佩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冲他们笑了笑。
她倒是不担心他们说出去,一是书里男主本就是一个正得发邪的人,崔静同样仗义,二是,即使这事传出去了,她抵死不认,谁又有证据,说到底不过一个野花的花环谁都能做。
“我来帮你。”,崔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破天荒地走上前去帮沈佩采起地上的野菊。
穆月背着手立在一旁,没有阻止,也没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在崔静的帮助下,沈佩很快就做成了个漂亮的花环。
没有参照,她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将花环挂在了那锈得只剩下个秃秃的铁钉的门把手上。
三人沉默着并肩离开,只是这次几人的距离都近了一些。
一阵风吹过,那门把手上的花环,被人挂到了坟头上立着的竹竿上,代替了从前那块破布,在风中轻轻摆动。
第28章
南山寺她生得美,眼睛如同带了钩子……
三人回去时,太阳开始西沉,差不多到了寺内用斋饭的时间。
晚饭寺里吃的是炒的青菜,土豆丝,还有一小碗和菌子煮的豆腐汤。那汤色清如开水,一点点油星子都看不见。
沈佩记得小时候也同外婆去过寺庙吃斋饭,那会的菜还是能放清油的。
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方,竟严苛得清油也看不到。
她本来就爱吃肉,这一餐虽比早上那碗清水面条好点,但也吃得很痛苦。
这时候,她才终于明白小桃为什么要给她做那些小甜饼了。
一想起包袱里的小甜饼,再看碗里的菜,沈佩便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美美吃上两块。
晚饭过后,崔静便带着丫鬟走了,穆月也借口与人有约先走一步,只剩下沈佩这个闲人慢悠悠地回房。
山里不比国公府,十步一盏风灯,手里还要提一盏。
这庙里一切从简,连给沈佩的风灯也是白纸糊的,里面只放了拇指大一截蜡烛。
沈佩提着这盏灯独自走着,回想起今天穆月在那封禁的殿外说的一番话。
“住持说她怨气太重,才被拘在此地。”
“后来修了个衣冠冢,就好了。”
如果那住持能像他说的那样超度她,为何不能也同样超度祁连公主呢?
还是说他原本就是骗她?但灵堂里那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挑中她,说她撞鬼呢?
思来想去,沈佩也不明白。
他一个和尚,不为财不为色,骗这样一个无用的姑娘有什么好处。
偏偏这事又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暗自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留下,等七天后看清楚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再想办法。
夜间山上的风很大,路两旁阔叶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啦哗啦”响。
沈佩小心地护着她那纸糊的风灯,好不容易走到房间门口,却见早晨锁好的房门开着条小缝。
里面有人?还是她今早上忘了锁门?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进去,一居室的房间小小的,一下就被手里的风灯照得清清楚楚。
里面并没有人。
只是房间中央那张窄窄的方桌上多了个布包,里面是满满一袋桃子,数下来有七八个,个个红艳艳的,看起来就比她晚上清汤寡水那一餐有食欲。
沈佩拿起一个桃子看了看,想起方才在路上也看到寺里的桃树结了果子,只是还没熟,只有李子大,颜色青得让人牙酸。
看着手里红艳艳的果子,沈佩也就想通为何会有那道门缝了。
想必是来送桃子的和尚们见她不在,放在外面怕被鸟啄耗子啃,这才擅自开门进屋替她放在了桌子上。
有了这桃子,沈佩也就没再惦记包袱里那些小饼。
她洗了一个,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也因此做了个甜滋滋的梦。
她梦到自己过六岁生日,母亲和父亲来姥姥家看她,给她带了城南那家她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他们难得的没有吃完饭就离开,一直陪她吹了蜡烛,吃了蛋糕,还给她讲了睡前故事。
“那后来呢?匹诺曹的爸爸也不要他了吗?”
窗外下着大雨,女人低头看着女儿天真的面庞,温柔地笑了笑,她动作轻柔地替她掖好被子,弯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不会的。”
“可是他说谎了。”
“只要知错就改,他还是一个好孩子。”
“那他改了吗?”
暖黄色的床头灯下,女人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和沈佩一模一样的梨涡,她轻柔地抚摸着小女儿的头,笑道:“下次妈妈来看你的时候,再告诉你。”
床头灯熄了,卧室里唯一的光线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消失。
雨如往常那样敲打着窗户,越来越密,越来越响,伴随着“嘭”地一声惊雷。
沈佩醒了。
“谁?”
她半支起身子,从床帘里探出头,看向门口。
“沈施主,该起床做早课了。”,敲门声停止,小沙弥的声音隔着门板穿堂而来。
“好的,请稍等。”
沈佩照常是昨日的打扮,不过衣服洗了,换了件浅碧色的新衣裳。
想到早饭可能又
是昨日那样的素面,沈佩决定带个桃子在身上当餐后小点。
走到昨日她放桃子的小木盆前,竟发现桃子被水浸着。
她不记得特意打水来浸桃子,还是说她又记错了?
泡着桃子的水很凉,不像是寺院里平日里供的那种水,更像是她小时候,姥姥家院子里那口古井里打出来的。
凉得透心
催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沈佩顾不上想那么多,拿起一个桃子用手帕擦净,便塞进怀里出了门。
早晨的寺庙被一层薄薄的雾气裹着,空气中是略带苦腥的青草气,耳旁是清脆的鸟鸣。让沈佩很有一种,自己真的是来这修身养性的错觉。
同她一起的小沙弥,性格开朗,一路上都在给她介绍这里的花草树木。
介绍到路旁的桃树时,沈佩突然想到昨天放在她桌子上的几个桃子,便顺嘴问了一句,“昨日可是发桃子了?”
“这会桃子还没熟几个,猴儿都不够吃,哪还有人的份呢。”,小沙弥见沈佩问起这个,以为是这几日她吃的不习惯,便笑道:“桃子可能还要等一阵子,不过本寺的茶水还比较有名,不如沈小姐早课后同我去茶室观看师兄讲茶,再顺道吃个早饭,如何?”
沈佩听到不用去吃那开水素面,自是欢喜的不得了,赶紧应了下来。
听完老和尚的早课,沈佩跟着小沙弥来到了半山腰的茶室。
这地方四面环竹,中央立着个两层楼高的木房子,房前还有一条浅浅的溪水。
这环境,简直清幽得不能再清幽了。
小沙弥领着沈佩走过了用竹子搭起的小桥,来到屋前轻轻地敲了两下木门,“镜明师兄在吗?”
没一会,房门打开,一个高个子的瘦和尚走了出来。
小沙弥见了他,连忙跟沈佩介绍道:“这是镜明师兄,对茶道很有一番研究。”,又转头对瘦和尚道:“这是宁国公府的沈小姐,今日特意来拜访师兄。”
“阿弥陀佛”,瘦和尚双手合十跟沈佩行了个佛礼,“沈小姐亲自来拜访,贫僧真是感激不尽,只是我这小小的茶室现在已经有人了,若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沈佩笑着摇摇头。
老天爷,只要别叫她去吃那开水素面,多一个人一起吃饭,又有什么呢。
听到沈佩的回答,那和尚微微一笑,“贫僧知道了,沈小姐请跟我来吧。”
木屋内摆设简单,只是一进门,沈佩便瞧见了那一墙的瓶瓶罐罐,看来这和尚真的收藏了不少茶叶。
两人跟着镜明来到二楼,穿过竹帘,就看到了背坐着的一道挺拔身影。
穆月?
沈佩不由得愣了一下,还真是冤家路窄,来混个早饭都能遇到他。
系统又在这时适时上线,【请宿主维持人设,增加角色‘穆月’好感】
说实话,镜明这里的茶点,虽不精致,但比起开水素面还是要好不少。
要不是收到了系统提示,沈佩应该会非常享受几天来这最丰盛的一餐。
可惜不行。
茶室里的方桌靠着窗,一头挨着过道,只有两边能坐人。
为避嫌,沈佩和穆月坐在一头,小沙弥和镜明坐在一头。
桌子小,沈佩和穆月挨得很近,肩与肩之间隔着不过半个拳头的距离。
沈佩一心想着要怎么增加好感,香甜的茶点吃在嘴里也是食之无味。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出于昨日误会她而产生的愧疚,穆月主动关心道:“沈小姐有心事?”
“是有点。”,沈佩转过头看向他。
两人隔得近,连穆月脸上哪里长了颗痣,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忽然,她心生一计。
长长叹了口气,柔柔弱弱地把脸朝穆月凑近了些,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不知怎的,这几日我这眼里竟生了颗痣,可愁死我了。”
穆月说到底为人正直得过分了些,竟真的仔细端详起她的眼睛,蹙眉道:“没有啊?”
“没有吗?”,沈佩又坐得近了些,“你再仔细瞧瞧。”
二人坐得极近,若不是像镜明他们这样坐在正对面,从其他无论哪个角度看,两人都好像鼻尖对鼻尖要贴到一起了似的。
不远处的竹帘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被风推着动了一下,茶室内的四人谁都没注意。
“确实没痣”,穆月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和沈佩贴得很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不自在了起来,“莫不是铜镜脏了,沈小姐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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