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就是这玉佩是你几岁时就戴在身上的?”,沈佩问。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具体什么时候记不清了。”
楚云祁一双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却是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宁国公府
老天赏的一颗棋子,前世这颗棋子替肖彦挡了多少太子的冷箭,这一世也不能丢。
既然玉佩在他这里,沈家人又找上门来了,他不如直接顺水推舟,认下沈南之这个身份,以后再动用这颗棋子也会更加方便。
沈佩听到楚云祁的回答,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他终于认下了沈南之这个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沈佩策划好的那场姐弟情深的洗白大戏才可以继续。
“四五岁?”,沈佩睁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好似很震惊的模样。
下一秒,她吸了吸鼻子,竟然哭了。
“南之……”,她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沈佩那双极艳的眼眸微微泛红,泪水划过脸庞,在她尖尖的下巴汇聚,落在鲜红的鸳鸯锦被上。
“南之,我是姐姐呀……”
她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要要去抚楚云祁的脸。
楚云祁却往后一仰,躲过了她的手。
薄荷油的事,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沈佩却像是失望极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眸子里全是痛苦。
她没有马上爬起来,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忽然,她嘴里念念有词,疯魔一般扑向楚云祁。
楚云祁躲避不急,正欲抬脚将她踹开,却发现她全身都在颤抖。
她颤颤巍巍地扯住楚云祁手腕上的绳结,不停地呢喃,“很痛是不是,姐姐帮你解开……”
沈佩此时看起来简直就是疯了,木然的抠着打了死结的绳子,指甲从中间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绳结,她却浑然不知。
哪怕是楚云祁这样的疯子,见到沈佩的这副模样都被震惊了一下,脸上的笑都差点挂不住。
好在她这一顿疯疯癫癫的乱抠虽没将绳子解开,好歹弄松了不少。
他用力一挣,身上的红绳便稀稀拉拉地往下掉。
见楚云祁的绳子被解开,沈佩却好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抓他,轻唤道:“南之。”
楚云祁甩手躲避,却发现她的指尖在他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湿黏的血迹。
他压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在重生后第一次有了想要动手杀人的想法。
他不耐烦的站起身,正准备动手,眼角却看到了她那一双鲜血淋漓的手。
也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他刚刚涌起的杀意,又化为了过眼云烟。
这种感觉就好像灶台在煮饭的时候你往燃气炉上浇了一杯水,火熄了,饭也煮不成了。
非常让人窝火。
楚云祁干脆背过身,不去看她,“有衣服吗?”。
“有。”沈佩扶着床沿慢悠悠地站起,“窗前矮柜上摆的就是。”
闻言,楚云祁头也不回地朝放衣服的矮柜走去。
却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他的腿瞬间被什么东西被绊住。
低头一看,是沈佩抱住了他的腿。
她抱着他的腿,豆大的眼泪落在绣有银纹的白色华服上,晕出深浅不一的小点。
“南之,不要丢下姐姐好不好,不要让姐姐找不到你……”
终于,楚云祁再也受不了这个满口谎话的女人了。
他拎起沈佩的胳膊,将她甩到床上,一只手死死扼住她的咽喉,声音冷得刺骨,“你将我卖到这,又说这些疯话来糊我?把我当做傻子?还是你两滴眼泪就能骗过去的蠢货?”
来了来了,剧情来了。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把沈佩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却兴奋得两眼放光。
原身卖肖彦这件事,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她不可能否认或者撒谎。
干脆就用原身的动机来洗,毕竟人心隔肚皮,只要将这件事合理化就行。
“南之……”
沈佩被掐着脖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那日我得了消息,说有人在城门外看见了观音玉佩,便急忙赶了过去。”
“可我到时,你已经被人带走了,我只好一路询问你的下落一路追赶,这才在那家农户找到你。”
“我说想跟你说两句话,可那农户防我跟防贼一样,只说不知道这么个人,叫我赶紧走。”
“那时候我得知你受了伤,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只能找人将你抢了出来。”
“但那几日正赶上老夫人斋戒,整日都呆在祠堂,也不准别人进去打扰她。没有她的允许,我根本不敢就这样将你带回去。”
“幸好当日摘香阁的江公子找我有事,我便拜托了他好生照顾你,打算等老夫人斋戒结束就将你的事告诉她。”
“谁知隔日,我去勇誉侯爵府赴宴撞到了脑袋,昏睡了好几日,没来得及赶来接你。”
“今日我醒来,才知竟已过去了五日。”
说到这沈佩突然梗了
一下,泪流不止,“我匆忙赶来,却看到你满身是伤。”
“我不相信那是你,我不信,我明明是好好将你送进去的,怎么时隔五日你就被害成了那副模样。”
“所以,我才会想到将那玉佩找出来看一看……”
沈佩说了太多话,此时的脸红得发紫,张嘴讲了好几次都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说的这番话,七分真掺三分假。
所有时间和事件都对得上,只是动机变了一下。
楚云祁重活一世,对她说的这些情况也知道个大概。
沈老夫人那几日确实是在斋戒,之前肖彦还在宁国公府的时候,他也去过不少次,里面的情况也大致清楚。
他也知道沈佩在勇誉候府撞破了脑袋,因为肖彦被接进沈家的时候她还在病中。
他瞥了眼沈佩额头上仍未褪去的一块淤青,掐着她脖子的手微微放松了些。
沈佩则抓紧这个机会赶紧喘气,见他眼中的神色有所动摇,又急忙填了把火。
“南之,你不知昏迷的这些天我一直做噩梦,我梦到有个坏人假扮你,我问他把你藏到哪去了他却一直不说。”
说着说着,沈佩看着楚云祁的脸,睫毛微微颤抖,突然笑了起来。
“我只好打他,骂他折磨他,逼问你的去向。”
笑了一会,沈佩又没了声音,嘴角耷拉下去,又开始流泪。
“可是他不说,他宁死也不说……”,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好似很害怕,“我找不到你,他不告诉我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楚云祁听完她的话,眼皮猛然一抖,凶狠的神色似有崩坏的迹象。
她说的这一切明明是他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原本楚云祁还在奇怪沈佩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听了她描述的噩梦,他立刻就想通了。
人都懂得趋利避害,这沈家大小姐大概是因为看到梦里自己虐待肖彦没得到好下场,这会才会来摘香阁讨好肖彦。
笑容再次出现在楚云祁脸上,他动了动指节,沈佩这才得到片刻喘息。
大量的空气在短时间内迅速涌进肺部,沈佩只觉得喉咙发烫,胸口发凉,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地剧烈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一抬眼却发现肖彦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她这么近的,此时俩个人的脸几乎要近得贴在一起。
沈佩正愣神,却见他微微一歪头,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她的耳根。
“别哭了,阿姐。”
第4章
认亲江生?
沈佩像是触电,肩膀缩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的朝身后倒下。
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抓住她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腕,向前一扯。
她便像颗随波逐流的水草,被人拨弄着往前倒去。
沈佩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下一秒就伸出手挡在了脸前面。
顿时,一股浓郁的乌木香如同海浪袭来,她整个人都扑进了楚云祁怀里。
“你还好吧。”
男人戏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沈佩仍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结结巴巴道:“还,还好。”
“那我这个人肉垫子,趴得可还舒服,阿姐。”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咬得很重,带着恶劣又轻佻的尾音。
沈佩本来就已经尴尬得在找地洞钻了,楚云祁这一声“阿姐”更是叫得她头皮发麻。
她闭着眼睛装死,好半响才缓过劲。
一抬头,却正好和楚云祁四目相对。
他好看的眼睛刻意睁大,一脸天真地望着她,再次开口:“阿姐,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闭嘴,眨了眨眼睛,刻意停顿了片刻后,凑得更近了些,“怎么不说话呀。”
我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男二真的是学习帝王之术,当储君养大的吗?
怎么感觉像是从事什么不正经工作的。
沈佩没说话。
她垂着眼,尽量不去看他,却因为心跳太快,呼吸变得急促,露出了些端疑。
“阿姐。”
见楚云祁还要往前靠,沈佩这个常年卧床,仰卧起坐只能做两个的人,忽然如有神助,一点没借力,就直直地站了起来。
“你先把衣服穿上。”,沈佩略有些僵硬地开口,“我在门外等你。”
说完,她也不管楚云祁听没听清,拔腿就往门外跑,像有鬼在后面追。
*
沈佩一路狂奔,直跑到了摘香阁的后门被门槛绊了一跤,才终于停下。
艹!
真是倒霉透了。
说好的冰山禁欲系男二呢?
怎么感觉和他比起来,她自己还更禁欲一些,那位简直就是个高段位狐狸精,差点就沦为他的玩具了。
沈佩搓着自己被摔疼的膝盖,长长叹了口气,深感洗白不易。
正当她整理好心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准备回去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沈佩扯了扯嘴角,笑得尴尬。
只希望自己摔了个屁敦的样子,没有被这人看见。
“和我之间,何时需要这样客气了。”
听到这人喊得如此亲密,沈佩脑中顿时警铃大作,皱起眉毛后退了两步,偷偷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穿了件柳色衣衫,眉眼温和,皮肤很白,但很明显上了不少脂粉。
总的来说,长得还不错,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你是?”
书里没有提及过这么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原身的记忆刚拷贝没多久,沈佩还不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
男人低下头,晃着脑袋无奈地笑着走近了些。
“几日不见,还真是愈发调皮了。”说着,他便伸手要揽沈佩的肩膀。
沈佩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
“你这是做什么?”
她像只受惊的猫,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紧盯着男人的动作,他进一步,她就退两步,完全不给他接近的机会。
看到沈佩如此排斥自己,男人的脸上闪过一瞬空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满脸急切道:“我是江生啊。”
沈佩连忙后退四步,没有说话,一脸的防备。
“小姐!”
小桃的呼唤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人群里传来,沈佩仿佛找到了救星,应道:“小桃,我在这!”
只见小桃扒开人群,满脸担忧地快步走向沈佩,牵到她的手才松了口气。
“小姐你突然跑出来,我追都追不上,真是吓死我了。”
看到小桃,沈佩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些。
她抓着小桃的手,低声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
“好。”
小桃没看见一旁的江生,只觉得沈佩脸色不太好,便立刻应了下来。
“等等。”,江生突然出声,“小桃你也不知道我是谁?”
他方才沉默地在一旁观察了半天,发现沈佩对小桃还是和从前一样亲近,并不像失忆,也不像得了什么其他病症。
但为什么,唯独忘了他是谁。
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猜测,慢慢浮现在江生脑海。
她是装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愿意再和他有牵扯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静安城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传言。
“沈家大小姐为了新任监察御史,与丞相家的三小姐争风吃醋,把人推进了池塘。”
难道说,她真的变心了?
江生是沈佩半年前包下的,自从跟了沈佩,他是吃穿不愁,一要钱沈佩便大把的给。整个摘香阁,再没有哪个相公比他更自在了。
因为钱来得太过容易,江生在这段时间还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好在沈佩并不反对他玩这个,没钱了,还会主动给他。
但自上个月开始,沈佩就再没来看过他,期间也只叫小桃她们来送过两次钱。
江生碍于身份,不敢去宁国公府找她,在赌坊里输了钱也只好先赊账。
今日一大早,他就听说沈佩昨晚来了摘香阁,闹得鸡飞狗跳。
他心里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从
前她来摘香阁,都是来找他的,这次不仅没找他,还不知在哪睡了一晚。
于是,他马上就匆匆忙忙跑出来寻人。
她可是他的财神爷,可千万不能搞丢了。
然后,就上演了刚才那幕。
她说自己不认识他。
*
小桃疑惑地扭头,一眼就认出了江生。
但她说的却是,“不认识,你是谁啊?”
这个江生,从前仗着小姐喜欢他,对小桃她们颐指气使的,还被她撞见过好几次打着她家小姐的名号欺负别人。
要是继续和他厮混下去,她家小姐的名声迟早要被这狗东西败光。
眼下这个情况,看起来是她家小姐真的打算和他断了。
她高兴还来不及,是不可能帮他说话的。
闻言,江生面如死灰。
要是沈佩一人认不出他也就算了,连小桃也这样说,那就坐实了他方才的猜想。
沈佩在装不认识他。
她不要他了。
3/4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