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君从暗中走了出来,摆着手道:“我遇见洛王了。”
崔肆面色一动,正要顺着痕迹走。
莫成君继续道:“洛王那个没脑子的,连太后约定的地点都没有找到。自然不会透露正确的地点给我们。崔夫人跟着他们虽然行动受限,但目前来看并没有受伤……”
一把绣春刀横在莫成君脖颈之前,崔肆冷声道:“你为什么不带她回来?”
莫成君丝毫不怕:“带不走,洛王手下多少人,我手下多少人。能够扯大旗全身而退,已经算我命大了。崔大人,你着急,也得顾顾别人的安危。”
崔肆收了长剑,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莫成君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秋后的冷风穿过破旧的窗户往庙中而来。姜玉珂靠在杂乱的草垛边上,胡思乱想,心中总是不得安定。
她想要趁着机会逃出洛王的掌心简直比登天还难,加上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逃出去,想必走不远就会被抓回来。于是她早就放弃了,亦或者心中总有些许希冀,想着会有人前来相救。
洛王四仰八叉的草垛上,根本不像个王爷。
此番更深露重,外间守夜的侍从都在打盹。
她混混沌沌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窗外隐隐传来了蹭蹭蹭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挨着房梁爬过,她当即精神了。
转过头,正要推醒身边的琥珀,却见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姜玉珂当即呆住了,屏住了呼吸。
崔肆伸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另有跟随的锦衣卫,直接将地上的两个侍女敲晕带走。
待离开那座破庙很远之后,姜玉珂还是不敢置信,竟然这么轻松就将她救了出来了?
身后是无边的暗夜和幽静的林子,她环着崔肆的脖颈靠着他的胸膛,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了的脸颊。
是那个青衣女子的脸。
“哎嘿,醒了啊?”莫成君惊讶道。
姜玉珂只感觉道身下在不断颠簸,整个人昏昏沉沉,晃悠到面色泛白的时候。她左右环顾一圈,并未看到睡醒的人,她下意识问到:“崔肆呢?”
莫成君道:“自然是回京了。”
姜玉珂垂下头,面色多了几分苍白。
面前大大咧咧的青衣女子当即有些慌了神,她能够在行商一道上巧舌如簧,可没人教过她如何同女子相处啊。还是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哎,你别哭啊。”
姜玉珂蹙眉道:“谁哭了!”
莫成君当即道:“可不就是你吗?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最喜欢哭哭啼啼的。崔大人可不是不要你了,实在是朝局震荡,出城相救已经是铤而走险了。”
姜玉珂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莫成君讪讪道:“你也不必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吧,崔大人同我有恩,既然他托我将你安安稳稳送到江南,自然没问题。莫家商行听说过吧,我可是大当家的。”
女子十分自信,但姜玉珂却觉着十分诡异。
“四姐姐?”
莫成君惊讶道:“你如何知道我家中排行第四?”
姜玉珂面色越发苍白,为何通了许多封书信的人也会变成假的。丝毫不知情的莫成君,变成了扎进心口的刀剑。
她闭了嘴,便不想说话了。
莫成君眼神一转,目的达成之后方才开始捞崔大人的形象:“喏,这是崔大人送给你的信,崔夫人要看吗?”
姜玉珂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更加不好了,扭头道:“谁要看他的信。”
莫成君:……你倒是动作别那么快啊。
不过这墨痕,崔肆不会只写了一句话吧?
姜玉珂继续说道:“我同崔肆已经和离了,不必再叫我崔夫人。”
“感念崔大人救命之恩,待我同爹娘汇合之后,自然有重谢。”
“我爹娘去哪儿了?”
她方才后知后觉问道。
莫成君摸摸鼻梁,低声道:“前面驿站。”
姜玉珂便不讲话了。
莫成君觉着这崔夫人的反应奇怪的很,既然她都明示到这个份上了,又有救命之恩在上面加持,竟然还是对崔肆不咸不淡的。
还提都不想再提,这是什么意思呢?
下江南途中,她便在一侧旁敲侧击许久,最后从姜玉珂嘴中敲出一句话来。
“崔大人与我,信任全无。我便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莫成君想,看来撒的谎多了,这下遭到反噬了呀。
第68章
三书六礼聘你为妻
十二月寒凉,江南下了多年未见的小雪。细细密密的飘荡下来,还未碰触到地面,便成了一丝丝水滴,浸湿了云水巷的青石板路。
姜玉珂穿着厚厚的袄子,坐在院中品茶,对面坐了个不速之客。
赫然便是当初送她们一家人下江南的莫成君,这几月话不投机,但日日相见,生了几分惺惺相惜来。
这女子大大咧咧的,看似是试探,实则是将那些打探来的消息全都送到上京去了。姜玉珂的屋中堆叠了厚厚的一箱子书信,却全都未曾启封。
玛瑙好奇,实在不理解当初如此要好的信中密友,怎的如今像是要决裂了一番。
珊瑚只能将人带走,至少让小小姐少听些让心情不妙的话来。
莫成君总是会带上京之中的消息来,姜玉珂不假辞色,却也会认认真真听人说完方才赶人。
近三月,锦衣卫指挥使崔肆深陷青县,生死不知。据说是洛王谋反,以致太后放心不下重新垂帘听政,皇帝忠孝,在请钦天监的人算了算挑了个黄道吉日让太后重现朝堂。
当日,下了一场暴雨。崔肆从尸山血海中回来,先是户部尚书乃至于陈氏一党下了大狱。随后是皇城之中的御林军,领头的人愣是脱了一层皮。
又是陈氏侵占良田苛捐杂税的案子,出在江南,着实让江南的百姓震惊了一番。
随后不知怎的,太后自请有罪,幽居宫中再也不问世事。
后一月之后,洛王薨逝。
这桩桩件件都是从莫成君嘴中得知。
上京之中动荡颇大,姜玉珂唯有听见崔肆消失那几日,时常发呆。莫成君不知,还当这位崔夫人如此不近人情,当即道:“崔肆这人是挺没用的。”
说罢甩袖而去,姜玉珂只是蹙眉不曾言说。
后一日之后,莫成君又领了一封书信夹带着一些小玩意儿过来,道:“崔肆送的。”
姜玉珂当即把东西丢了出去。
莫成君碰了不少壁,但只要不提崔肆,这位小小姐倒是一个妙人儿,善解人意,温柔无比。她倒是在这里躲了几分清闲。
镇国公在此地领了一个虚职,倒是过了一段时日逍遥日子。前段时日,柳夫人同阖家下柳氏宗族之中拜见各位长辈,又见了外祖,那传闻中可怕的病症竟然不药自愈。
姜玉珂瞧着连连生奇。
……
江南的风景甚好,慢悠悠的,十分娴静。
便是柳夫人,催了姜玉珂几次是否还要再找一位郎君。姜玉珂起初是否了的,后来当着莫成君的面上应了一回,当真在外相看了起来。
瞧着莫成君着急上火的,道:“崔夫人这是要改嫁啊?”
姜玉珂理所应当道:“我已经和离了,莫小姐。”
她知道此人不是她的四姐姐,这个称呼自然是叫不出口的。莫成君摸摸头,觉着此话有理,又言之凿凿送到上京去。
今次定在云鹤酒楼相见的乃是当地富商罗家的嫡子,虽然不是官身,但家中富硕,且性格温和脾性很好。此人正在温书,才中了举人不久,待到来年圣人开了春闱,便是要进京赶考去。
门第虽然低些,但模样和性情倒是极好的。
姜玉珂喝了一盏茶,面前的罗公子羞赧地笑了笑,一举一动之间颇有儒雅之风。
柳夫人介绍的人当真是不会有错的,姜玉珂瞧了瞧,挑不出错来。倒是在酒楼之中无声发起了呆,目光透过人不知道落在何处。
罗公子当即道:“姜小姐心神不宁,可愿同在下说说?”
姜玉珂只是笑笑,自个儿都不曾明晰心思落在何处,又怎能同外人道来。
罗公子拱手告辞,姜玉珂却在酒楼之中坐了许久,将桌上的饭菜品了个遍,才施施然回家去。走至一半,便瞧见天边又下起了雨。
似雨似雪,冷极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总觉得那些个寒风不要命的往里面钻。
玛瑙在一侧惊呼一声,一身纯黑色的大氅搭在姜玉珂的肩上,熟悉的皂荚香气带着风尘仆仆的滋味,她抬起头,被这张熟悉的脸晃花了眼。
她攥着披风领子的指骨泛白,分明是用了力的。
崔肆黝黑的眸中带着憔悴,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我不该骗你。”
“天很冷,大氅披着回去吧。”
这人出现的突兀,话也说得突兀,姜玉珂看着他,突然生了几分兴味,问道:“崔大人哪儿骗我了?”
两人站在风雪之中,身后是熙熙攘攘的街道。玛瑙神色惴惴退后两步,腾了一点空间出来。
崔肆道:“很多。”
姜玉珂带着兴味的表情落了下来。
崔肆道:“这里冷,一定要在这里说?”
姜玉珂转身就走。
崔肆今日倒是聪明了一回,实在是莫成君给的那些书信,桩桩件件,似乎才是姜玉珂生气和离的缘由。他想了又想,在听闻她开始相看郎君的时候日夜兼程的从上京之中赶了过来。
“崔肆你是不是傻?竟然把女人的画像挂在屋中,谁管你是不是画的自家夫人,关键是她不像啊。你那些年搜罗的生辰礼不送出去,是为了今日制造误会的吗?”
“姜小姐还是脾性太好,要是我,直接给你下毒。你这张嘴长来不用可以处以极刑,你不是最擅此道吗?”
“还有,你当初为何非得脑子一拽冒充我的身份啊?现在好了吧,露馅了吧,小小姐可生气了。你送的信笺一封未看。”
崔肆沉着眉目,拉住她披风的一角。
姜玉珂十分无情,冷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只留下身后一个人站在风雪之中。
……
待回了府上,玛瑙信誓旦旦的对珊瑚琥珀两人道:“小小姐又碰见崔大人了,但看起来倒是一点情义也无。崔大人落在后面,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珊瑚心思细腻,可不这么见得。
夜半,一只信鸽飞往屋内,寻到姜玉珂的桌案前站下。尖喙啄着自己的毛,甚是可爱。她鬼使神差的拆开信封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几大页纸,将那些猜测落了实处,亲口承认了姜玉珂的那些猜测。
她转手将信封丢进了一旁的箱匣之中。
这只信鸽每晚都来,每次的信纸都是用不同的语句将那些年的事情讲了又讲。姜玉珂都看腻了,随后便不再拆开。
倒是不久之后,柳夫人寻的那些青年才俊不约而同的回绝了相看,姜玉珂左右也不想嫁人,心中无所谓。倒是柳夫人气不过,在城中打听许久,倒是有了些眉目,竟然是一位从京中来的贵人阻挠的。
柳夫人眉心直跳夜半寻了姜玉珂的院落去,屋中灯火明晰,那院墙之外似乎站着一个黑影,她定睛一看,倒像是看化了眼一般。
姜玉珂撑着下巴坐在窗前,屋内烧着旺旺的炭火,听柳夫人说了半天猜测,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
后又是几日,莫成君急哄哄地跑了过来,拽着姜玉珂便往外走。她不动,这人便愁眉苦脸道:“某些人远下江南用的那苦肉计都给鬼看了,在屋外徘徊多日,铁打的身子都倒下了,小小姐真不去瞧瞧吗?”
“原本就憔悴许多,如今更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姜玉珂还是不去,莫成君只能悻悻然的走开。这下倒是清净了许多,再也没有人明里暗里提及崔肆了。
倒是柳夫人言说要她开始管账,虽说中馈之事现下是不用继续教她了,这商铺之间的本事若是学了,以后也能够有个依仗。省得整日都窝在屋中,少不得憋出什么毛病来。
这段时日天天外出,她这身子骨却忽然倒了。夜半高烧不退,柳夫人整宿整宿的陪着,城中的大夫几乎都被请遍了。
待姜玉珂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多了个熟悉的身影。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几乎感受不到实处。这人转身要走,姜玉珂却伸手拽住而来他的衣袖。
眼中满是殷红的水雾,显出几分可怜来。
男人反手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姜玉珂倒是气笑了,喃喃道:“怎么在梦里也不会说话?崔大人上辈子是个石头吧?”
崔肆倒是变得实诚许多:“这不是梦,擅闯闺房,得罪了。”
姜玉珂坐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手兀自抚摸上他的额头,带着微微的风霜寒气,似乎比她还像个病人。
“崔大人,我要是一直不愿意原谅你怎么办?”
她倒是信了这不是个梦了,崔肆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崔肆
道:“那我便一直等着,你若是不愿见我,我便只是守着。下次,不会再随便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屋中沉默许久,姜玉珂昏昏沉沉,忽然道:“你我可是和离了哦。”
崔肆的手紧了紧,嗯了一声,低不可闻。
姜玉珂看着她,眼中倒是多了几分笑意:“你还骗我吗?”
崔肆摇头,道:“不会,从前是我的错。”
姜玉珂看着他。
崔肆接着说:“日后,定然不会对小小姐说一句妄言,你会原谅我吗?”
姜玉珂未曾错眼,道:“好啊,四姐姐。”
“要是想娶我,那应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
次日,姜玉珂从梦中惊醒,倒是听见了耳边的喜乐之声。玛瑙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连声道:“小小姐,大事不好了。”
姜玉珂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整个人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她心中有了预感,让玛瑙替她梳了发髻,换了新衣出门去。
柳夫人和镇国公面色铁青的坐在院中,门口,站着一身黑衣的崔肆。
三媒六聘,他真的来了。
姜玉珂愣了愣。
崔肆倒有些踟蹰,久久不敢上前。
一家人都没想到他便这么仓促的上门了,但这礼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仓促,像是精心准备了许久了。
“小小姐,三书六礼,聘你为妻。愿否?”
第69章
全文完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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