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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梅一时间也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不舍离去的何尝只有林仰星，南临巷也是尤梅成家之后待过最久的地方。
“会回来的，妈妈可以向你保证，但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尤梅捏着方向盘，向林仰星作出承诺。
承诺不只是给林仰星的，也是给她自己的。
她要把南临巷那套房子买回来。
她有这个能力买回，但林石海不一定有能力守住这套房子。
林仰星点了点头，她相信尤梅只要说出口，就能做到。
“那下个学期我能住校吗？”
“住校吗？但是你要喝药，住校会不会不太方便？”
尤梅一边盯着高速路，一边回着林仰星的话。
车子是她向刘岚借来的，内饰保养得很干净，香氛调子沉稳大气，比林石海平日开的那辆不知道好了多少。
刘岚平日不爱开车，自然乐意借她，说是这辈子不还回来也不要紧。
“小卖部后面有冰箱，可以放那里。”
“你一个人能行吗？而且上个学期已经分配好了寝室，你临时加入会不会不大自在？等到过些日子天气暖和起来，你的老毛病又复发了怎么办？”
尤梅有些担心林仰星。
并不是觉得她的自理能力不行，而是她突然意识到了在林仰星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自己总是那个缺席的存在。
离婚之前只是单纯地抱歉，可离婚之后这份抱歉就转为了更深层次的亏欠，即使为时已晚，但她还是尽可能地多照顾一点林仰星。
更何况是遭受了这么一劫，她更心疼自己的女儿。
“应该也不是问题，中药我会自己热，皮肤起疹子了就擦药膏，生病了就去家楼下的那个小诊所挂水拿药，挂的什么水吃的什么药我早就记住了……”
林仰星掰着手指，细细数着以后会出现的状况。
“至于会不会融不进去……没什么关系啦，高中很忙，回寝室估计也就睡个觉，而且我这学期交了不少新朋友，您就放心吧。”
“要不妈妈在学校边上给你租套房子……不行，你一个人我总归不放心……”
尤梅下意识还想再劝，但是想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住校确实是最稳妥的路了，她无奈同意了林仰星的提议。
――
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了一整个正月，南临一中也赶在鞭炮声匿迹之前开了学。
这也是祁牧野时隔两周再一次见到林仰星。
彼时她正从副驾上下来，打开车后门去拿自己的书包。
他们从小开始哪有互相分开那么久过，在校门口遇见的时候祁牧野愣了愣，快走两步跟上了林仰星。
虽然林仰星这几天在群里聊天还是从来那个调调，但是文字不会说话，祁牧野也拿不准林仰星现在什么心情。
总归不会很好。
他走在林仰星身边，步调也开始变得僵硬，然后无措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清了清嗓子。
“那个……”
“你做什么扭扭捏捏的？”
林仰星早就注意到了祁牧野的小动作，
“咳，就是……想问一下你……今晚一起回家吗？”
祁牧野只从刘岚女士的口中得知了林仰星爸妈离婚的事儿，对于其他的一无所知，林仰星也没有主动提起。
寒假的时候因为林仰星不和自己说一声就离开这件事独自生了很久的气，但后来想想这件事也不是林仰星能够左右的。
他们还是太小了，像被家庭牵着的浮萍，很多事都迫不得已。
但好在这么多天之后，林仰星终于回来了。
林仰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将申请住校的决定告诉祁牧野，她扯着书包肩带，犹豫着要怎么祁牧野说这件事儿。
“林仰星！听说你要住校啦，我听寝室长说了。”
黎麦在后面追上了俩人，拍了拍林仰星的肩，她万分雀跃，像一只活泼的鸟。
林仰星第一反应是抬头去看祁牧野，然后才转过头，和黎麦打了个招呼。
祁牧野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他抬头挥开了路边的树枝，收敛了情绪，往前快走两步，和林仰星她们隔着一段距离，然后越走越快，只一会儿就拉开了一长段路。
“他这是又怎么了？”
林仰星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祁牧野他们。
但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离开南临巷的时候没有和南临巷的朋友告别，往后便再也开不了口。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家里出了一些事，估计有点小脾气了，待会儿找个机会和他说清楚就行。”
林仰星朝着祁牧野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在心里给自己打着待会儿要说的腹稿。
“就是你搬到北宁去这件事吗？”
黎麦和夏西语在林仰星搬去北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
尤梅在北宁购置的房屋离黎麦家不远，林仰星到的时候正好碰见黎麦出门帮忙买东西，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热闹，就看见林仰星从车上下来了。
她当时觉得命运真的是一种非常神奇的东西。
没有交集之前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可有了交集之后好像处处都能遇见。
“嗯，当时太着急了就没和祁牧野说，估计这会儿生我的气呢。”
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要走将近五分钟的路，林仰星就这么打了五分钟的线稿，直到踏上教学楼的楼梯，她才意识到黎麦没有跟
上。
她站在楼梯口，看见黎麦站在自己身后，朝她挥了挥手。
“已经不是一个班啦，我在楼下六班，隔了一道天花板呢。”黎麦指了指六班的班牌，“那我就先走咯？”
林仰星回过神，她意识到现在已经是高一下学期了，并不是往常任何一个周末回来，在路上碰到了还能一路说说笑笑一起回班。
她又要面临一个全新的环境。
失落感迟到了一整个冬天，在踏上楼梯的这个瞬间像雪花一样飘进了林仰星的心里。
“哦对了！”
黎麦已经朝着自己班级走出去了几步，然后又奔跑回来，给了林仰星一个大大的拥抱。
“午饭还是一起吃！我和夏夏在老位置等你！然后一起去寝室收拾行李，怎么样？”
“好。”
林仰星在彻底看不到黎麦的时候回了头，温温吞吞地迈着步子，往楼上走去，旁人匆匆，打闹着从林仰星身边跑过。
她低着头，拐过了楼梯角的一个弯，只见足尖落下了一道阴影。
祁牧野双手抱胸，单肩背着书包站在二楼楼道口，冬日斜阳给他镀了一层冷锐的光边，他半垂着头，就这么看着林仰星。
“在等我吗？”
林仰星小跑两步，跑到了祁牧野身边。
“想多了。”
祁牧野直起身，将书包往后扯到了肩上。
他真的很高，过了一趟年，随之增长的不止是年龄，连身高都往上窜了窜。
林仰星突然觉得除夕夜那晚去隔壁过个年也不错。
“真的要住校吗？”
他盯着林仰星，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彼此都心知肚明。
“算了，所以你以后都不回南临巷了吗？”
林仰星沉默了一会儿，周围又有人嬉笑着过去，他们两个人就站在原地，没有人先动。
“会回来的，要等我吗？”
她眨了眨眼，难得俏皮。
祁牧野扯了扯嘴角，他彻底转过身，在林仰星后脑勺上轻轻摸了一把。
“啧，谁要等你了……走了，好位置都被抢光了。”
他这么说着，从教室后门溜了进去，他走动的时候脑袋上的碎发会跟着一翘一翘，肉眼可见的心情好。
平地卷起一阵风，清冽又干净。
林仰星听见风说：
“但是也别让我等太久了。”
第42章
尖刺“又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新学期要适应的不仅仅是新的同学关系，还要适应不同老师的授课方式。
林仰星的新班主任是这个年级段的段长，平日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对自己班更是严格要求，算是整个年级段中管束最严的。
林仰星在这个班里认识的人不多，她也没有想要主动发展新朋友的想法，下了课就抱着课本，将刚刚上课时没有听明白的知识点再琢磨一遍。
高一下学期开始正式进入南临一中的高强度作息阶段，没时间给他们用来喘息，刚开学就要迎来新学期的第一次大考。
她必须严阵以待。
上了高中之后林仰星才意识到闭门造车的局限性。
她不大喜欢与老师亲近，再加上也不愿意麻烦同学给自己讲题，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埋头苦算，很难有突破。
上高中之前还好，身边还有沈炷可以请教，上了高中之后这种性格的弊端开始逐渐显现，文理不分之时还可以靠自己的好底子稳一稳名次，但随着时间推移，自己积攒下的问题越来越多，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她趴在桌子上，咬着笔盖头，对着一道题目苦想许久。
“琢磨什么呢？都看你趴那好久了。”
祁牧野路过她桌旁的时候敲了敲她的桌面，震动顺着手臂，再传达到笔尖，顺着笔尖再传达到林仰星的整个颅骨，震得头都有些暗疼。
“这个，根本找不到在哪建系啊，算了三回了，次次都是无限小数，看上去就不是答案吧……”
她将手中的草稿纸展开，上面满满当当算了一整页的草稿，其中几个数字被圈了起来，确实毫无规律，小数点后面还跟着七八位数。
祁牧野看了一眼原题，“你太规矩了，沿着周围建了三次也不肯往里边建，这样……”
他从林仰星手中接过笔，在立体几何最下方划了几条线，然后在线条交叉点延伸出三个坐标轴。
“你建的那几个吧，虽然这个图看上去是直角，但其实被骗了，题干没说，这样，建完之后再证明一下下边是直角就行。”
他将笔还给林仰星，然后从隔壁拖了一把凳子来，摆在过道中间，两手支在下巴上看林仰星。
这次他的座位离林仰星有点距离，就算他跑去办公室撒泼打滚也没让段长答应换过去，想要故技重施也得等到下次月考。
林仰星在画新的坐标系，画完之后才发现祁牧野并没有走，还大有要在自己桌边打窝的架势。
“你坐我边上干什么？”
“看我的教学成果。”
“不是，那你拿我凳子干什么？”
张哲宇刚从外边回来，他一口气在小卖部买了一升的矿泉水，吭哧吭哧地背了回来，结果到位置上却发现自己的凳子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地偷走了。
“啧，借一下。”
“你不能抱自己的凳子来？”
“太远了，你先去我那坐坐，要不然你坐老何腿上。”
张哲宇呸了一声，作势就要过来夺回自己的凳子，他两手穿过祁牧野的手臂，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拖着往一边摔。
“我觉得你挺没劲的。”
祁牧野撑着林仰星的桌子将自己稳住，转身就去卡张哲远脖子。
张哲宇一个附身将自己的凳子抽走，抱着凳子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有劲？你有劲拿我的凳子撩妹？”
……
周围安静了一瞬，张哲宇看着朝自己盯过来的林仰星和祁牧野，摸了一把鼻子。
“就算你们是青梅竹马……青梅竹马怎么了？又不是亲兄妹，天天看你们腻歪在一起，啧。”
祁牧野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仰星，见她没有什么大反应，于是走到张哲宇的位置上，搭着他的后脖颈。
“吃炮仗了？输球了？还是撩妹失败了？说话这么冲。”
张哲宇像是突然被看穿了一样，恼羞成怒地用胳膊肘将祁牧野抵开，掏了自己一升的水猛灌一口。
“今天难得见他女神路过球场，结果帅还没耍呢就被人盖帽撞飞了，笑死……”
有人经过窗外，嬉笑着就把这件事抖了出来
哟，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祁牧野半阖着眼皮，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张哲宇。
“嘴巴真多啊你们？烦不烦啊。”
张哲宇将矿泉水桶放下，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我当时还说了让我表现一下，结果来个人就给我顶飞了，这下人家怎么看我？”
窗外的人又是一阵哄笑。
“嗨，多大点事儿，你起飞的样子多帅啊，也算是剑走偏锋了，飞天哥。”
“滚啊！”
张哲宇呵了一声，脖颈都红了，直到窗外的人都散尽了，他才转过头，将矛头对准祁牧野。
“你怎么还在这？碍不碍眼啊，找你那小青梅玩去。”
“哼，看你这么惨，哥今天不和你一般见识，”祁牧野在他背后拍了两下，“飞天哥，下次给我展示展示？”
“我看你是贱到家了……”
祁牧野翘着脑袋回到林仰星桌边的时候她已经将那道题目解出来了，证明的过程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还额外画了个箭头指到试卷最上边的空白处，好歹答案是对了。
“写了这么多？”
“证明的过程总得一步一步写清楚吧。”
林仰星放下笔，转了转自己酸涩的手腕。
“考试的时候来得及吗？你前面的一大堆都是废话啊，直接写‘由题目知’不就行了？”
林仰星觉得祁牧野这么大个人站在自己身边挤得慌，她瘪嘴抬头看了过去。
意思是你话好多哦。
当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顺带着看了一眼门外，临近上课，所有人差不多都赶着回了教室。
有人从门口和朋友手挽着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圣诞麋鹿花样的毛衣。
林仰星还没有将班里的所有人认齐，还有些坐在边上的更是没见上几面，她依稀记得这个女生的名字叫顾晓，但她总觉得这个背影莫名熟悉。
“林仰星？又开始随时随地发呆了？”
祁牧野在她面前招了招手，还没有将她的魂勾回来，上课铃就响了。
他朝着教室后方走
了两步，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弓着身子退了回来。
“对了，中午吃什么？”
这回林仰星反应很迅速，她想都没想，直接报出了自己的菜单。
“拌饭吧，人多吃拉面也行。”
祁牧野顿了一下，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迅速朝着自己的座位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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