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来被那小前锋给耽搁了,都没问你这头发,什么学校啊值得你每天顶个锅盖去上课。”
“不是,祁小鸟,你嘴里能不能有句好话?”
林仰星叫嚷着要从他掌下退出来,可刚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就被祁牧野扯着小臂拉了过去。
蓝风铃呼啦一阵,将林仰星包裹在了怀里,馨香四溢,耳廓处是布料摩擦,以及衣物底下震荡的心。
“咚――咚――咚。”
林仰星瞬间愣在原地,双手也不知所措地卡在半空,热意从耳廓处逐渐扩散,像肆无忌惮的入侵者,无孔不入。
“你……”
“嘘――过来很累啊,和老段请假扯皮很麻烦,和我爸妈扯谎也得小心翼翼,大巴车也是真的很颠,来找你这件事好难啊……就让我休息一下。”
祁牧野将脑袋埋在她的肩头,声音有点闷。
“不是……休息的话,我们,我们去那边的凳子上,你也别这样……”
林仰星是真的无措了,她架着两只手,悬在半空中,往下垂也不是,抱上去那更是成何体统。
祁牧野轻笑了一声,眸中光华流转。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以前不经常这样,你也别嫌我,你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抱着我睡。”
“这怎么能一样,小时候是小时候吧,现在都这么大了!”
“不一样吗?你去年到我房间来看我腹肌那会儿不是这么说的,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我就什么都不行呗。”
林仰星一噎。
她想起了这回事儿,耳垂浮红更甚,像是要滴血。
明明当时自己也不是故意的,结果这话被他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色欲熏心的变态一样。
祁牧野并没有强求,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抽身离开。
他抓了一把自己略显凌乱的发,仰头,冲林仰星爽朗一笑。
“没别的意思啊,我是真累了,考试考得我头昏眼花的……诺,新一份的卷子,这次因为期中考一中没有独立出新的卷子,我向沈炷要来的,对,你还没说你的成绩呢。”
“一般一般,也就……”林仰星故作深沉,看了一眼祁牧野。
“你说呗,考不过哥,哥又不笑你。”
“还行,也就比你高个十几二十分吧,市一零九。”
祁牧野垂眸,盯着林仰星看了好一会儿,轻声喃喃,“真好……”
但林仰星没听见,她一手架在耳后,往祁牧野的方向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
“说你真有能耐,定着个锅盖果然涨智商啊。”
“祁小鸟你想死吗?”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儿时亲密无间的时刻,之前那些谨慎、那些多虑、那些无端羞涩都烟消云散。
祁牧野没忍住笑咳嗽了两声,他站在原地,梧桐叶的影子在他身上如若游鱼,浮光跃金。
“我说,我们幺幺在哪都能长得很好。”
第60章
困兽“你总是这样……”
夏西语来遇见照相馆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来一次拍的服装套数也越来越多,照相馆里的几个助手轮番上阵也忙不过来,甚至拉上了林仰星作为临时编外人员。
摄影棚内闪光灯不断,林仰星抱着夏西语换下的衣服,站在监视器后边,盯着上面随着口令动作的人像。
夏西语越发出挑,她似乎天生就适合站在幕布前,举手投足之间气质尽显,她会根据不同风格的衣服作出相应的气质调整,或妩媚或灵动跳脱,就像一面纯白的画板,可塑性极强。
“行了就先到这吧,休息一下。”
徐毓秀垂头大概浏览了一遍刚刚拍下的照片,而后将数据卡拔出,放到了助理的桌前。
林仰星小跑着过去,将外套批到了夏西语的肩上。
“我说你也太拼命了,一个下午拍三十套,我看其他
模特也就一天拍个几套就结束的。”
夏西语捂着外套,跺了两下脚,从幕布前退下来。
“谁会嫌钱多嘛,拍三十套你知道能赚多少钱吗?”
“多少?”
林仰星又拿过一条毯子盖住她的膝盖和小腿,两个人坐在影棚后的小沙发上,啜着徐毓秀端过来的热茶,看助理选片。
“这个数。”夏西语伸出三根手指,放在林仰星面前挥了挥。
“三千?”
“嗯哼。”
林仰星扬了扬眉,虽说知道平面模特赚钱,但是也没想到能这么赚,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三千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
“这么多呀……”
夏西语摆了摆手,“看着是很多,是因为我拍得多呀,换算成单价也就一件一百,比市场价低多了。”
“如果是赚点生活费的话一周来拍几件不就好了,干嘛这么拼命。”
“没办法。”夏西语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眺望窗外,“我不是和你说过我的梦想吗,我想当明星,可能大家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就是我的一句玩笑话,但是我是认真的。”
“这娱乐圈哪是这么好闯的?我没权没势,难道就等着一夜爆红这个天大的馅饼掉我头上吗?这也不现实对吧,就算我有朝一日真能一夜爆红了,那在此之前我也得做好准备才行呀,不朝着那个目标努力,凭什么认为运气就会降临在我身上?”
“所以啊,至少艺考这道门槛得过了,你知道我请省里有名的表演老师给我上一次课得多少钱吗?”
林仰星摇头,她从小到大就没有考虑过其他方向,身边最多也就认识几个参加美术高考的朋友,听说光是去画室集训一个学期就得好几万。
“一次课时四十五分钟就得两千五,也就是说我得拍二十五件衣服才能上这么四十五分钟的课。”
林仰星一噎,心道这炊金馔玉的娱乐圈果然名不虚传。
玫瑰都是用面包砸出来的。
“那你爸妈呢?他们不帮你吗?”
“我爸妈?”夏西语收回视线,她垂着眼睑,睫毛在瞳孔出投下一片的毛绒的阴影,“我爸妈要能不搭理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们呢……不说了,我去换下一套了,你也别忙了,哪能麻烦大学霸帮我干活,去学你的习去。”
她站起身,抻了抻脖子,转身进了更衣室。
摄影棚再一次OO@@地忙碌了起来,两侧的补光灯灼目耀眼,恍若星光灿然。
林仰星在棚后看了一会儿,像在看一盏冉冉升起的新星。
她有时候很羡慕夏西语。
不是因为她出众的样貌,也不是因为她爽朗大方的性格。
而是因为她有坚定的信仰,知道自己从哪来,也知道要往哪去。大家都不以为然,但她依旧虔诚,如同跨越山海的朝拜者。
她由衷希望夏西语能够得偿所愿。
――
拍摄结束回到淮宁已然入了夜。
夏西语双手揣在外衣口袋,踩着回家的那条石板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压着石缝走。
路边偶有人声犬吠,沿街的路灯也灰扑扑地,蚊虫渐起,绕着那点残缺的光源没头没脑地撞着。
先是一道生了锈的铁网防盗门,接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可算回来了,今天特地都等着你回来吃饭呢。”
何桂彩抱着才两岁的夏冬声,自厨房探出头来,快走到夏西语面前,另一只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拉着夏西语让她入座。
夏万斌已经在吃饭了,桌上一杯小酒,右手边一碟炒花生米,面色坨红,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了。
“不是说了周六不用给我留饭了?我在外面吃了。”
夏西语心下有些不安,要是说这个家能给她留口剩饭那已经算记挂着她这个女儿了,今天怎么准备了那么多……
“哎外面的总归没有家里的好啊,来吃吧。”
何桂彩脸上挂着笑招呼她吃饭,还得哄着夏冬声。
哭声、哄声、啜酒声,以及夏万斌时不时的咯痰声,四个人在这狭小的隔断房中,显得格外拥挤与凌乱。
“我不饿,你们……”
“坐下。”
夏西语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就被夏万斌的呵斥声震在原地。
“我问你,你周六下午都去干什么了。”
夏万斌搁下了筷子,他动作很用力,搁得花生米都震颤了一下。
“都说了去学习……”
夏西语拧眉,面露不悦。
她实在不想和自己这位父亲过多交流,但是说到一半,她余光瞄见了何桂彩朝她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去学习?”夏万斌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了一个铁盒,甩在了夏西语面前,“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钱哪来的。”
夏西语在看见铁盒的瞬间瞳孔骤缩,她捡起那个铁盒,打开了盖子,却发现原本放在里面整齐一摞现金如今却没了踪迹。
“钱呢?”她拿着铁盒,周身都开始颤抖,“我问你钱呢!”
“还好意思问我钱?我问你这些钱都是那来的。”
夏万斌一掌掴在桌上,险些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折叠桌掀翻。
夏西语深呼两口气,闭眼再睁开,瞳色阴翳,她的理性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没等夏万斌反应过来,抄起桌上的那叠花生米就往他脸上砸了过去。
轰隆一声,伴随着夏冬声凄厉的哭喊,整个家乱成了一团。
“夏万斌,我问你我的钱呢!”
“反了你了?”夏万斌捂着自己被砸的地方,怒喝一声,起身就要来抓夏西语,“什么你的钱,你一个小孩哪来那么多钱?天天的不学好,家里省吃俭用地供你去上学,结果你在外面做这不要脸的勾当。”
夏西语如同炸毛的野兽,疯了一般,手上摸到东西就往夏万斌身上砸。
“上高中之后我花过你们哪怕一分钱吗?你真贱啊夏万斌,自己没本事就惦记着别人的钱。”
“再贱也没你贱,是,我们家是穷,但也不会养出你这种不要脸的妓女!”
夏万斌大跨两步,一巴掌扇在了夏西语的脸上。
何桂彩这才急了,她挡在夏西语面前,“夏万斌!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夏万斌低低咒骂,对着何桂彩直接踹了上去,“你也是,你看你把她教成了什么样子,真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
“我再问你一遍,我的钱呢!”
夏西语的头发已经在争吵中被扯乱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擦了一把破了皮的嘴角,血迹在皮肤上晕染,凝成一抹触目的红,她周身气压很低,怒目圆睁,像一头困兽。
“西语,西语,我们别和爸爸吵了好不好,我们不吵了。”
何桂彩忍痛膝行上前,抱住了夏西语,被放在沙发上的夏冬声依旧在哭,哭声尖锐刺耳,像撕破暗夜的闪电。
“凭什么不吵?这笔钱不还给我我这辈子都和你们没完。”夏西语赤红着眼,轻咳一声,“我……这辈子都和你们没完。”
夏万斌啐了一口痰,一脚踹翻了折叠桌,放在其上的锅碗瓢盆叮铃哐啷碎了一地,他骂骂咧咧地,揣着鼓鼓囊囊一口袋的东西,砸门而去。
“夏万斌!夏万斌!”夏西语还想追上去,却被何桂彩拦腰抱住,何桂彩嚎啕哭着,额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贴在每一处泪上。
“我们别追了,别追了,懂事一点,不要惹你爸生气了……”
夏西语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渐次熄灭,她无力地抬头,“东西是你翻出来的?”
何桂彩只是哭,“是,是我。”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动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凭什么给夏万斌?”
“这,这不是想着给你收拾收拾,而且这么多钱,我也拿不准啊,我也,我也害怕啊……”
“你害怕?”夏西语哂笑,“你哪里是害怕,你是想着这笔钱刚好够夏万斌的酒钱,借花献佛,从小到大这种事儿你也没少
干。”
“夏西语,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就算不喜欢你爸,你弟弟总是要考虑的,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夏西语闭上双眼,耳边嗡鸣渐响,被打的那半边脸如同烈火灼烧一般。
“我看不知道家里情况的从来就是你和夏万斌,家里钱够养第二个孩子吗?没钱你们生什么呢?”
何桂彩瞪着双眼,“那是你弟弟啊,如果,如果你是男孩的话,我们家就没必要生第二个,如果你是男孩的话你爸也不会这样,我也会轻松很多,你爷爷奶奶也会多看我们一眼……西语,不是说你不好……”
“所以你是在怪我吗?”夏西语挣脱了何桂彩的双手,她从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了110,“凭什么怪我,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性别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凭什么怪我?是男是女就这么重要吗?”
“西语,不要这样,别报警……”何桂彩趴在地上,大概是肚子痛极了,说话时也大喘着气,“不要报警,求你了。”
“你总是这样……”夏西语清了清嗓子,和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说了自己家的情况,电话挂断,室内再度陷入沉默,唯有夏冬声的哭喊。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她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在原地像无头苍蝇一般转了几个圈,然后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单薄的木板门吱呀作响,再度关上,将狼狈不堪都隔绝在了另一方天地。
她终于卸力,瘫倒在木门之后,抱头痛哭。
第61章
相机青梅竹马好像就是这样。
比春季梧桐叶更明媚的是夏季艳阳下的梧桐叶,枝叶葳蕤,日子就在叶片渐绿之间翻篇。
一个动荡却又枯燥的学期就这么随风晃了过去。
林仰星打算在暑假期间搬去章
招秋家里住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去探望探望自己的外婆。
尤梅将厂里的大小事务全权托管给了隔壁厂的老板娘,安置好家里的小猫,载着林仰星,风风火火地赶回了淮宁郊区。
“老妈,您也是心大,就这样把厂子直接交给别人管啦?我觉得是不是歇业一段时间比较好?”
林仰星坐在副驾,扯着安全带,看着周遭瞬息而过的景。
她们半年前来的时候这条路草木荒芜,沿路迷蒙,而如今枝繁叶茂,高速中间甚至还开了不少景观性的小花。
尤梅看了一眼后视镜,打了转向灯,果断变道超车。
“不是大事儿,我看人眼光一直都很好,叶林霜这人有江湖侠气,她说保证能把我的厂子管好那就一定行,说不准回来的时候业绩能翻一番。”
林仰星笑了一声,对尤梅的话表示怀疑,“看人眼光真的很好吗?”
“嘁――你爸除外,不,男人除外。”尤梅单指消掉转向灯,“也不能这么说,其实男人是最好判断的生物了,无非是酒色,虽说不能以偏概全,但百分之八十都是这个样子。”
44/76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