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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人影闪过，灯光熄灭，没了声息。
林仰星性子是淡了点，似乎遇到什么事儿都波澜不惊，但遇到这种情况依旧会害怕。
她咽了口唾沫，把在门把手上的手有些颤抖，心跳如鼓，像是要从胸腔中震出来。
不是吧……
就这么一次返校拿东西还能碰见小偷吗？
但问题是教室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现在学生在校消费都用校园卡，别说钱了，能在课桌里翻出一包吃到一半的零食都算他赚到。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林仰星在外面也没敢吱声，走廊中的声控灯灭了又起，昭示着无声流逝的时间。
就这么僵持了将近五六分钟，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门从里面被打开，铁门嘎吱一声响，把林仰星吓得够呛。
“是我。”
灯光和从门缝中倾泻而入，地砖一寸寸亮起，露出了门后蒋欣然的脸。
“你，你怎么在学校？”
她在看清林仰星的瞬间愣住，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她眼神闪烁，说话也支支吾吾地。
“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在里面做贼吗？”
林仰星深深舒了一口气，被这么一吓，她的情绪也不大好，没管蒋欣然，直接侧身挤进了班里。
“不是，我回来拿点东西，我没想到你也会回来……”
蒋欣然跟在林仰星身后，神情非常紧张，在林仰星蹲下去找杯子的同时探头探脑地，像在掩饰着什么。
“你干什么？”林仰星找到了自己的保温杯，放在手上扬了扬，“我也拿东西。”
“啊是这样。”
蒋欣然依旧黏在林仰星的身后，直到将她送到教室门口。
“你东西呢？不走吗？”
心中的怪异越发浓重，林仰星站在教室门口，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非常明显的做贼心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林仰星来这个班没多久，她不知道教室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蒋欣然在意的，在意到能让一个校第一的天之骄女甘愿当贼。
“走啊，当然要走了……”蒋欣然摸了摸耳朵，又挠了挠鬓角，浑身都不自在，“我找了一圈没找着，那就……那就一起走吧。”
莫名其妙。
但是毕竟大晚上的，两个人一起总好过一个人走这乌漆麻黑的夜路。
两个人一路无言，唯有鞋跟磕地时的轻响。
林仰星本来话也不多，原先可能会因为和同行人无话可聊而尴尬，但经历了家
里这么一遭，她越发沉静，情绪敏锐度变低，即使相顾无言她也并不会不自在。
她在想刚刚的事儿。
拿保温杯的时候她注意到了课桌下塞着的几张卷子，叠得并不齐整，一半塞在桌洞里边，另外一半垂在外头，摇摇欲坠。
是祁牧野给的卷子。
林仰星不是没有往桌肚下塞卷子的习惯，但是她分得很清楚，桌上摆着的是近期会用着的卷子，而消化完全的卷子才会被塞到桌肚以下，分门别类地放好。
虽然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将南临一中的卷子琢磨得差不多了，但她记得自己是放在了桌上，甚至因为她暂时单人一桌，她连折都没折，卷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着。
但是现在却……
她极其缓慢地，将视线挪到了走在一边的蒋欣然脸上。
蒋欣然是很传统的南方姑娘长相，小家碧玉，五官小巧精致，不是夏西语那般明艳大气挂，温婉淑慧，没有什么攻击性，看着很舒服。
其实她骨子里带着几分傲娇。
蒋欣然注意到了林仰星看自己的目光，她轻咳几声，不自在地开口，“你，你看我做什么？”
“啊……”林仰星将双手塞到了自己的校服口袋处，拖着调子沉吟一声，“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儿。”
“什，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发现我卷子不见了，本来想带回去再琢磨一下的，刚刚没找着。”
林仰星正回脑袋，半眯着眼感受着逐渐回暖的春风。
“没找着？不会吧。”
蒋欣然脚步一顿。
“嗯，没找着哎，我记得是放在桌面上来着，哎，可惜了，本来还想挑灯夜读，今晚只能好好睡觉了。”
林仰星看着半阖着眼，实际上是斜着眼瞄走在一旁的蒋欣然，看着她神色从沉思逐渐转为慌张。
她猜得大差不差了。
但是林仰星想不明白，只是一份卷子而已，犯得着大半夜跑来偷鸡摸狗的么？
她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直接和她说一声不就得了。
虽然说了也不一定给……
“放在桌上吗？你……你有可能记错了，其实塞到书桌下边了也没准。”
蒋欣然掐着手指，连脚步都散了。
“哦是吗？我没放在桌下过哎，要不我回去看看？”
“不，不用了吧，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也不急一时嘛。”
“蒋欣然。”
林仰星停住脚步，蒋欣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顿住，险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喊了名字，这才身躯一震。
“你看了我的卷子吗？”
“没有。”她回得很迅速。
两个人已经跨出了学校大门，街边有电动摩托车开过，发出一阵短促的鸣笛声。
“那个，我得先走了，太晚了……”蒋欣然指了指南边，还没等林仰星出声，就跑了出去。
哎……
林仰星看着她的身影越跑越远，直到消失在道路尽头。
真是拧巴。
林仰星抬头，朝着沿街耸立的梧桐树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想起了萧迟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在北宁，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在努力。
她之前不懂，在南临的时候被祁牧野和沈烛保护得很好，不觉得努力是什么需要掩藏的事。
“北宁不像你从前呆过的那些温床，这里有一群游手好闲的饿狼，党同伐异。努力之后成了，他们会说你只会死读书；努力之后也没成，他们就会笑话你假用功，怎样都是错。”
“但是其他人怎么想和我如何做应该无关吧。”
“确实无关，但人是环境动物，现在无所谓，但在这个环境里待久了，难免同化。”
林仰星并不认同这个观点。
“但说白了，饿狼张牙舞爪也不过是在掩盖自己的无能罢了，他们害怕努力之后一事无成，所以拿这当幌子，实际上他们心里比谁都在意。”
“因为害怕结果而无作为，我不想这样。”
第59章
破窗“我说，我们幺幺在哪都能长得很……
喜讯随着逐渐升温的天气，和着春风一起被送了回来。
全市统考顺利结束，成绩在周五傍晚挂上了校荣誉榜单，红金基调的大字报，排名前三的被表粗放大，挂到了最顶上。
林仰星班一校一，全市排名一百零九。
算是破了近些年的北宁记录，校长乐得给林仰星裱了两层金边，就差没放炮庆祝。
只是一次全市统考，被他整得和北宁出市状元了似的。
林仰星站在大屏幕之下，盯着自己被糊成一团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
比上次进步了不少，也算结成了一颗让自己满意的果。
但欣喜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前路无人的茫然。
她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天才，全靠勤能补拙。
她的自驱能力不足，很多时候都靠咬着前面人走，从前咬着沈炷，上了南临一中之后咬着班里的第一走，目标永远都是具体的某一个人。
可如今自己在一朝一夕之间成为了一个学校的榜首领路人，原本咬着的钩子不见了，努力也好像没法落到实处，像孤身在弥漫着大雾的森林中探路，不知道山顶在何方，总觉得爬上了一个山头那就是顶峰了。
“果然市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一出手就是第一，还是断层的，市排名拉了第二的蒋欣然将近一百名呢。”
“确实啊，不过人家也确实肯下功夫，要我每天埋在试卷堆里我是真做不到。”
周围有人慢慢围了上来。
“但是蒋欣然也很厉害啊，林仰星那属于是肯吃苦，蒋欣然那是脑子好，也没见蒋欣然天天埋在试卷堆里啊。”
是蒋欣然的同桌，她这次的排名也不错，班第四校第十。
蒋欣然被她拉了出来，但她出来之前估计没有意料到林仰星也在外面站着，两人对视了一眼，她率先转移视线，扯了扯同桌的袖子，让她别说话了。
“哎，别不好意思呀，我在夸你呢。”同桌大大咧咧地将手臂挂在了蒋欣然的肩上，“还是你肯努力，一定甩林仰星一整条街，车尾气都不带见的。”
“不是……你别说了。”蒋欣然扶额，“我真没这么厉害……”
同桌愣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用手肘抵了抵蒋欣然，“我知道，你就这样，谦虚。”
蒋欣然：……
林仰星没有管她们两个之间如何，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就回了教室。
南临一中周五下午就放学，她得收拾收拾，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尤梅和祁牧野。
――
只是回到家了林仰星才反应过来，尤梅还没到下班的点，祁牧野就更没空了，一中和北宁不一样，周六下午才放学。
她好不容易攒了一点好消息，结果到现在竟然连个能及时分享的人都没。
林仰星抱着自己的手机，滑坐在床沿边上，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上的各个社交软件，将那些无趣的明星花边新闻都刷了个遍。
“叮咚――”
突然，手机上方的消息提示栏中跳出了一条Q/Q消息。
祁牧野：【放学了吗？】
林仰星怔然，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弹窗消失，了无踪迹，好像刚刚只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退出微博，转到了Q/Q，最新聊天列表的最上面赫然就是亮着红点的祁牧野。
【放学了吗？】
【放学了吗？】
……
红点之后是无数个红点，他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光是打开这么一会儿，新消息就接二连三地弹了进来，积攒了数十条。
林仰星点进聊天界面，在聊天框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要回什么呢……
“嗯。”这样会不会太过敷衍？
“放学了。”这样会不会太过冷漠？
“嗯呐～”这样会不会太过矫揉造作。
……
林仰星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和祁牧野聊天了，她往上翻，试图找到之前他的聊天记录，看看自己平时是怎么和他聊的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那头直接飞来了一个Q/Q电话。
林仰星：！
她在接通的同时摁住了前置摄像头，直到祁牧野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处传了出来，她这才意识到他打来的只是
语音通话，并不是视频。
“在干嘛呢？放学了怎么不回个消息？”
那头的声音语调懒散，尾音上扬，带着通话时的电流质感，勾人得很。
她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将电话的声音调大，凑近话筒，清了清嗓子。
“嗯？”
怎么回事儿，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心了……
“我说，拿着手机呢怎么不回我消息，我都看盯上那‘对方正在输入中……’看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你给我发条消息。”
那头风声呼啸，像是站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周围还有孩童的欢闹声。
大概是站在南临巷外面的那棵老香樟下。
“我本来想回你的，但是你一次性发太多了。”
祁牧野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我的错我的错，想问一下我们小林同学，这次全市统考成绩如何，先友情提醒啊，哥这次考得那是相当不错，你别又被我比下去了。”
说到一半，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话里的N瑟意为过于明显，于是想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也没有在炫耀自己的意思，比不过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吧。”
林仰星在屏幕外翻了个白眼。
祁牧野还是那个祁牧野，心比天高，稍微得逞了就跟个得势小鸟似的，屁股能翘到天上。
“这么N瑟，不然你先说说你的成绩呢？”
“班八校八十二全市两百三，都比你刚进理科班那会儿强了。”
林仰星听得高兴，她翻身上桌，双脚悬空，一晃一晃的。
“真的假的啊，有这么厉害吗？被谁点化了啊还是刘阿姨答应给你买什么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是这种贪图小利的人吗？”祁牧野在电话后边轻嘁了一声，“我只是觉得，你要努力的话，我也不能放弃啊，你不在南临了，我总觉得无聊，想着那就干脆读点书吧，哎，这一认真起来就不一样……”
“行了，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这是巴不得我走啊。”
林仰星嘴角含笑，看着自己悬空晃着的脚，阳光倾洒在背后，在房间里投下一个橙黄的人影，光柱打过的地方微尘浮动，像流动的海。
“不说别的，猜猜我现在在哪？”
那头想起一阵嘈杂的孩童打闹声，还有流水淙淙，孩子的家长在不远处叮嘱着他们跑慢点别摔着了。
南临巷拿来的流水。
倒是很像……林仰星家小区楼下的花园。
“你又来了？”林仰星转过头，朝着书桌正对的那面窗户，向外看去，楼下有一个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就这么站在阳光普照之处，朝着她的方向，挥着手臂。
像有鸟撞开了窗户一般，春光明媚，心也瞬间开朗，林仰星捏着手机，甚至没有多想，直接趿拉上了运动鞋就往外跑。
“怎么又来了啊，搞得北宁是你家后花园似的。”
她一边往下跑，一边朝着电话那头念叨。
“差不多吧，反正也不远……跑这么快干什么？”
祁牧野就站在楼道门口，他一手捏着电话放在耳边，另一手抄在兜里，整个人都吊儿郎当的。
“一中不上课吗？”
林仰星在临出楼道门的时候慢慢将速度降了下来，她扯了扯自己的校服外套，又扯了扯校服裤，最后定定地站在他面前，隔着一臂的距离。
她发现祁牧野又有点不一样了，但说不上哪不一样，好像更高了，也更帅了，他站着好看，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好看……
“小林同学，你这是离开一中太久了都忘记一中习俗了？大考这周都是周五下午放学，得好好休息一下。”
祁牧野笑了两声，将那一臂距离拉近，俯身，抬手在林仰星的脑袋上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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