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面不改色,硬是完美地射出了最后一箭。
凉王因此对他赞许有加,印象深刻。
待到封赏之时,孙寒舟跪在凉王面前,诚恳地说出了想要求娶公主的愿望。
他一张口,坐于一旁的淑昭仪和安宁公主率先黑了脸。
安宁公主梁景宁,是淑昭仪之女,与安平同岁。
起初母女二人听错了,以为孙寒舟求娶的是安宁公主,正欲大发雷霆,训斥一小小侍卫,缘何敢求娶公主。
待弄清了孙寒舟想要求娶的是安平公主,二人又是一愣。
凉王也是此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被遗忘了的女儿。
遂宣了安平觐见。
第14章
安平终于重又回到了众人面前。
虽然她依旧不被凉王所喜。
只因安平叫他「父王」之时,声音太低,表现怯弱,凉王便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待听闻了她与孙寒舟因何相识,更是不悦地质问:「你既不是哑巴,过得如此艰辛,为何不来见孤?抑或去见昭仪娘娘,难道孤王会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苦不成?」
凉王怒形于色。
跪地不语的安平,模样瑟缩。
孙寒舟与安平同跪,恳求陛下恕罪。
也不知幸与不幸,因着对安平的不喜,凉王竟然未多斟酌,眼不见心不烦地应了孙寒舟的求娶之事,将女儿许给了一个侍卫。
礼部员外郎站在官员之中,险些晕了过去。
他很清楚,原本唾手可得的仕途晋升,日后怕是与自家儿子再无缘分了。
孙寒舟看上去倒是如释重负,彼时他与安平正是两厢情深,想来无比庆幸自己此番「求人得人」。
总之自这日起,安平暂时搬到了安宁公主的寝宫偏殿里住下了。
这是淑昭仪的安排。
孙寒舟与安平公主婚事虽定,但婚期还需司天监择日拟下。
淑昭仪并未将安平放在眼里,她掌管后宫多年,本就事忙,早就将安平这号人抛之脑后。
此刻便是重新见到了,也懒得刁难。
她甚至未给安平安排公主该有的寝宫,只想着让她先在安宁公主的景怡宫住下,随后打发嫁了便是。
淑昭仪瞧不上安平,可她的女儿安宁公主不一样。
安宁公主对安平其实早已没了印象,但听身边宫人教唆,方知已故的废后是个贱人,从前竟毒害过她的母妃淑昭仪,致使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早产,险些性命不保。
年轻气盛的安宁公主,在安平搬到她的寝宫偏殿之后,开始了有意无意地欺辱。
她先是指使宫人们指桑骂槐,用恶毒言语践踏安平。
见安平毫无反应,又指使宫人将茶水浇在了安平的被褥上,对外笑称安平身为公主,竟然失禁在了床上。
安平依旧沉默不语,任由宫人们笑成一团。
可我看不下去,我气得浑身颤抖,在她怀里探出了头——
「打她!赏她们几巴掌!狠狠地扇她们耳光!」
安平将我的头按了回去。
我再次探出:「你是公主!宫人们不敢还手!你上去打她们!让安宁公主知道你不好欺负!」
安平再次将我的头按了回去。
我再一次探出:「动手吧!不要忍了!你越是忍让,她们越是嚣张!你和孙寒舟婚期未定,要被她们欺负到什么时候!」
「啊啊啊!别再按我的头!你个窝囊废!你不去打她们,让我来!我要去她们的床上撒尿!往她们脸上喷毒汁!」
第15章
我的撒尿和喷毒汁计划,终究还是搁浅了。
小蓝让我不要惹是生非。
对了,我和小蓝以及蟋蟀弟弟搬家了。
我们跟着安平公主,搬到了安宁公主的景怡宫。
安平住在偏殿,我们便在她窗外的长廊边安了家。
可惜这里没有茂盛的杂草丛,也没有长了蚜虫的菜地,导致蟋蟀弟弟只能缩在墙角,连瞿瞿声都小了很多。
小蓝变得忙碌,每日都要去蓬莱池找吃食。
它依旧告诉我,不要轻易离开安宁公主的寝宫,它已经勘察过了,这里还算安全,没有蛇鼠出没。
小蓝还叮嘱我,不要插手安平公主的事情。
它说人各有命,所以要各安天命。
我不是很赞同小蓝的话,它总是忘了我说过,人活着就要抗争!
但我答应了它不会胡来,以免被人捉到,惹祸上身。
仔细想来,安平自己不争气,我一只蛤蟆,又能为她做得了什么呢?
往后,我依旧看着安平被欺负,看安宁公主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
最糟糕的一次,她竟命身边内监将安平的脑袋按进了院子里的水缸!
安平险些被溺死!
待她狼狈不堪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时,安宁公主笑弯了腰。
她走上前,蹲在安平身边,一脸天真:「姐姐,我同你玩笑呢,你不介意的,对吧?」
安平紧握着拳头,第一次抬起头直盯着她。
我在水缸后面,激动得身躯颤抖——
打她!打她!
下一瞬,安宁公主的巴掌便落在了安平脸上!
我呆住了。
安宁公主生气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想害我不成?我就知道,你跟你的母妃一样,心肠歹毒!」
安平没有反击!
她太窝囊了!
被欺负到这个份上,最终也只是隐忍着低下了头。
她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的身躯,让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回了我和小蓝在长廊下的家,哭着对小蓝道:「今晚我势必要去安宁公主的枕头上撒尿,然后往她脸上喷射毒液!你来给我把风!」
小蓝又一次拦住了我,它道:「此处可不是凤寰殿,你前脚毁了安宁公主的脸,后脚宫廷太医就能诊断出她脸上是什么东西,到时为了杀虫,他们会在院子里撒石灰或蜃炭,日后不能陪伴安平公主事小,万一咱们躲不过,会连累催织也被害死的。」
是的,蟋蟀弟弟最怕蜃炭了。
我气得抱着小蓝的脑袋再次呱呱大哭。
「我不管!我要炸了!我要气炸了!」
第16章
鉴于我的情绪太过激动,肚皮鼓了好几日,为了安抚我,小蓝决定带我搬回凤寰殿生活一段时间。
它道反正安平不会真的被安宁公主欺负死。
但我不一样,我的肚皮是真的会气炸。
本就怒安平不争气的我,听了小蓝的话,有些负气地离开了她。
我只是想着眼不见为净,先舒缓一下心情。
但我万没想到,再次见到安平时,她竟然死了!
安平死于立夏前夕,端阳节。
这说起来又是一件令我气炸了的事情。
端阳那日,宫内设了宴席,处处挂菖蒲,悬艾草,很是热闹。
此前孙寒舟与安平的婚期,已由司天监拟下,定在了年底。
我知道安平一味地容忍,只是为了顺利出宫,不愿横生事端。
可祸事降临之时,并非忍让二字便可以避免。
她也不该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宫宴那日,孙寒舟并不在宫内轮值,但他被安宁公主留了下来。
没错,是安宁公主。
身份尊贵的安宁公主,起初是瞧不上孙寒舟这等小侍卫的。
她是在欺负安平的过程中,逐渐对模样不错的孙寒舟产生兴趣的。
因为她发现孙寒舟对安平当真是一往情深。
于是开始有意接触,将下值的孙寒舟唤来,命他亲自教她射箭。
安宁此举,摆明是为了刺激安平。
因为孙寒舟奉命教她箭术时,安平往往就在一旁看着。
她端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
孙寒舟应付着安宁公主诸多盘问,也并没有机会同她说话。
自武试求娶那日起,他们二人其实已经许久未见了。
安平住在安宁公主的景怡宫,此处距离淑昭仪的宫殿很近,孙寒舟是外面值守的侍卫,除非公主传唤,平日里根本没机会到这里来。
而安平身边处处是安宁公主的人,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是以孙寒舟想要见到安平,竟然需要安宁公主来搭桥。
所以宫宴那日,他任由安宁公主指派,随行在了两位公主的侍从之中。
并且后来趁着安宁公主没注意,从宴席上悄悄拉走了安平。
此时宫宴之上歌舞升平,酒酣兴浓。
安平公主随着孙寒舟到了一处偏殿角落,进门见四下无人,当下便抱着他哭了起来。
孙寒舟很是心疼,将她揽在怀中,好一通安慰。
他自然知道,安平的处境并不好,常被安宁公主欺负。
可他同我一样,除了愤怒与心疼,什么也做不了。
就连安慰安平的话语,也是轻悄悄,唯恐被人听到。
此时躲在偏殿里的二人,尚不知祸事降临。
直到亥时三刻,黑夜之中,偏殿突然被人推开了门。
孙寒舟察觉不对,立刻用手捂住了安平的嘴。
进来偏殿的,是从宫宴上提前离席的淑昭仪,以及北凉一位兵权在握的将军。
将军是淑昭仪的表弟,姓魏。
可进门之后他们竟抱在了一起,肆无忌惮地苟合了一番。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事毕后,淑昭仪竟懒洋洋地同表弟说起,凉王近来愈发昏庸,对贞嫔可谓是言听计从,不过不打紧,贞嫔本就是她为凉王搜寻来的美人,空有其表,其实是个蠢货。
若她安分,便继续老老实实当个玩意儿。
若不安分,必不会给她活着诞下王室血脉的机会。
淑昭仪还道,自废后投井,凉王又有二子夭折,如今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便是他们的焱儿。
五王子梁焱,是淑昭仪与其表弟的孩子!
黑暗之中,安平感受到了孙寒舟颤抖的手。
兵权在握的将军,执掌后宫的宠妃,这等丑恶之事,一旦暴露,注定了他与安平会死无葬身之地。
半晌,淑昭仪与魏将军终于有了离开的迹象。
偏殿的门关上之时,孙寒舟拉着安平的手,想要赶快离开。
可他们低估了淑昭仪及魏将军的警觉性。
也不知二人是何时发现偏殿有人的,总之是淑昭仪先行离开,魏将军负责善后。
孙寒舟带着安平,并未走出内苑。
因他脚步太快,行至廊下台阶时,安平一脚踏空,摔倒了。
此时身后追来的魏将军,仅有几步之遥。
夜色正浓,偏殿之时并未点灯,孙寒舟知道,魏将军尚未看清楚他和安平的脸。
然而只差几步,他马上就能看清了。
生死攸关之际,对安平一往情深的孙小侍卫,在朝摔倒的安平伸出手时,迟疑了一瞬。
只一瞬,安平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掌心。
可惜尚未紧握,孙小侍卫看到了魏将军追过来的身影,再未看安平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第17章
是的朋友们,对安平一往情深的孙小侍卫,前半晌还在安慰着她,互诉衷肠,后半晌在性命攸关之际,舍弃了她。
我从未怀疑过孙寒舟对安平的真心。
可世人的真心太复杂了,总是需要太多考量。
他可以为安平付出很多,哪怕葬送他日后的前程。
可他也有不愿付出的底线,比如他的性命。
我想,我和安平只是高估了他的品性罢了。
总之我再次见到安平,是端阳节的次日清晨,她已经躺在了寝宫的床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蒙圈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随后多方打听,才从生活在景怡宫外的一只老蛞蝓嘴里,得出一个令我发疯的事实。
安平是被淑昭仪用柳叶桃毒死的。
毒死之后,又悄悄将尸体送回房间。
此事连安宁公主也不知道,次日清晨,有宫人回禀安平公主死了,她竟吓了一跳。
消息传到凉王耳中,淑昭仪后脚便带着一宫女前来请罪。
宫女二话不说,跪地道——
「昨日宫宴,安平公主小酌半杯已有醉意,奴婢要扶她回去歇着,公主怒斥,不准人跟着。
「奴婢只好远远跟在后面,看到公主半途折了花枝,高高兴兴衔在嘴里。
「奴婢并不知,公主折的花枝是柳叶桃,当时奴婢离公主甚远,看不真切,后来到了寝宫,见公主已在帐内睡下,奴婢不敢扰了公主,便悄悄退下了……」
安平死的时候,确如这宫女所言,手中握着一截柳叶桃的花枝。
那花枝并不新鲜,正是昨晚折下。
况且还有宫内轮值的守卫做证,昨晚目睹过安平公主回了寝宫。
加之淑昭仪泪眼婆娑,跪在了凉王面前,泣道:「是臣妾之过,明知柳叶桃有毒,却因它花枝艳丽,任由宫内种了多株,可臣妾素来告诉景宁,此种花枝只可观赏,不可亵玩,宫人皆知之事,却不曾料想,安平刚从冷宫出来,并不知晓。
「安平想来受过很多苦,心中藏有怨恨,自到了景怡宫,常有宫人被她打骂泄愤,宫女们都怕她,不敢忤逆她的话,这也是臣妾的过失,怕她心中不忿,未曾劝诫过她什么……但自她到了景怡宫,臣妾和宁儿,皆是真心待她。」
淑昭仪哭得情真意切,人证物证俱在,多疑如凉王,竟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竟淑昭仪确实没有害死安平的动机。
贞嫔在一旁感叹道:「如此说来,竟是安平公主自个儿把自个儿毒死了。」
凉王眉头一拧,对此事盖棺定论,怒了一句:「蠢如鹿豕!」
说罢,目光又落在跪地的那名宫女身上,「公主既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折的花枝,你便为她殉葬吧。」
宫女面色惨白,惊恐抬头。
而淑昭仪动作很快,转头一个凌厉眼神下去,一旁的内监立刻上前,捂住了那宫女的嘴,将其硬拖了下去。
第18章
我接受不了安平的死。
更接受不了死都死了,还要被人扣上跋扈的帽子,骂一句「蠢如鹿豕」。
我可怜而善良的安平,直到被毒死,都未曾将孙寒舟给供出来。
那日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我,做了件一直想做,但迟迟未做的事——
我爬去了淑昭仪的寝宫床头,在她枕头上撒了尿,又恶狠狠地使出浑身解数,将耳后分泌出的毒汁,全都喷射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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