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一只猫。
“中也!”我试着开口,居然还是人话,“请脚下留情!”
橘发青年的鞋尖停在了戈尔登的鼻尖处,他堪堪地收住脚,回过头:“为什么你能说人话?”
他做鸭子时,只能发出一个“Chu”音。
因为鸭子只有翅膀没有手,他想表达自己的想法,还得用嘴在我手心啄字,十分凄惨。
变猫比变鸭方便许多。
我从中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诡异微妙的嫉妒。
不过,这是重点吗?
“把乔伊变回来!”中也冷冷地望着戈尔登。
少年冷冷地回望:“那她先把我妹妹还回来!”
“你妹妹回不来了。”我平静地说道,“你自己也很清楚,她去年就病入膏肓了,喵呜~”
尾音的猫叫是不由自主发出的,看来我还是受到了少年异能的影响。
“你骗人!要不是你,我妹妹现在还好好的!”
开始胡说八道了。
“听好了,因为你的行为,已经害死了十四条人命,你觉得莎拉知道了会高兴吗?”
“莎拉很高兴!”他大声吼道,“她想永远和我还有妈妈在一起!全都是乔伊小姐的错!”
我听不下去了,跳起来一爪子抓花了他的脸。
“我杀了你!”
他伸手想拽我的尾巴,被中也用脚踢在了后颈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中也……”
“放心,他只是晕过去了。”中也拎起我抱在怀里,眼神略带担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起码是常见动物。”
如果被变成一只屎壳郎或者臭鼬,我没有信心会被中也抱在怀里。
“而且我还能说话,又不是只能Chu来Chu去的。”
啪叽一声——
我被戳中伤心事的中也扔回了沙发上,他扭过头,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
“喵呜——”
他的耳朵动了动。
“喵喵喵——”
他忍不住转过了脸。
啧,变脸真快,其实很想撸猫吧。
“Chu~”
很好,我成功地让中也又生气了。
*
中也不撸猫,有人撸。
他的部下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猫罐头逗我,一帮人工作也不做了,围着我窃窃私语。
“果然还是白色的小猫咪可爱~”
“好乖好乖,以后就叫你乖酱了。”
“乖酱,翻一个跟头看看。”
“……”他们似乎忘了我是人类。
“你们看起来已经闲到无事可做了。”中也忽然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箱子,“实验室的资料和报告都整理结束了?回程的计划都安排好了?其他要在法国对接的工作都完成了?”
一连串的灵魂质问,问得部下们哑口无言。
“所以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给本大爷去工作!”
“是,中也大人!”
难得看中也发火,我也夹着尾巴跟在他们后面准备偷偷溜出去。
后颈被捉住,我又被中也拎了起来。
“那个,我现在是猫,也做不了什么工作吧?况且我又不是你们Mafia的成员——”
完了,中也手里的箱子不会是要装我的吧?
“就算变成了猫,你也不能这样和他们一起玩啊。”
青年无奈地叹气,从箱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是他做鸭子时穿的小西装。
“好歹要穿件衣服。”他嘀咕道。
“猫有皮毛,自带衣服,而且我还是一只长毛猫~”
“那也不行。”
中也执着地给猫穿衣服,但鸭子和猫的体型不一样,我完全穿不下他的小西装。
他也不具备给猫量体裁衣的能力。
“不用这么麻烦。”
我钻进他的怀里,只露出圆滚滚的脑袋:“有其他人在场时,我就这样好了。”
“……行吧。”中也同意了,“等回到横滨,我会找人让你恢复的。”
“诶?”我疑惑地问道,“除了戈尔登,还有其他人具备这种能力吗?”
“差不多吧,至少能让你变回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中也的表情透出微妙的不爽。
“是中也大人的朋友吗?”
“谁跟那条青花鱼是朋友啊!”
微妙的不爽变成了明显的不爽。
我伸出爪子,拍了拍中也的头。
“不气不气,中也不气。”我想了想说,“要是需要你向邪恶势力青花鱼低头的话,我宁愿一辈子当猫……我最喜欢中也了,即使变成猫也喜欢!”
“乔伊……”
中也低头,垂眸,凑近。
他想要吻过来——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主动。
一秒,两秒,三秒……
无事发生。
我睁开眼睛,看到他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不亲下来?”
“……”
“你是鸭子的时候,我也亲你了,这不公平!”我不甘心,追着中也索吻。
“所以说,乔伊你很厉害,我还未够水准。”中也直接站到了天花板上,“好了,我要处理文件了。”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明天Mafia在法国的工作就全部结束了,我要离开了。”
“噢。”
“我会带你一起离开。”他说道,“我不会让你留下来陪那对母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生命之石被你处理了,他的妹妹死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报复你,我不能放任你留在这里。”中也的声音低了下去,“……这样对我也不公平。”
“乔伊,我是想和你有以后的。”
——想和你有以后。
迄今为止,这是他说过的所有话里,我最喜欢的一句。
入夜,我央求中也偷偷带我去小卖部看望罗拉太太。
戈尔登被中也的部下们看管,后者对前者还是心软的,要是把人交给芥川看管,极有可能已经被杀了。
中也心比较细,给了附近的村民一些钱,委托她们轮流照看罗拉,防止她想不开自杀。
他自己淋过不少雨,因此很细致地考虑了别人的难处。
但悲伤只能由她自己消化,莎拉确实是没了。
屋子里,女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我的莎拉,不要丢下妈妈……”
透过窗户一角,我看到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莎拉最喜欢的小熊。
不止小熊,满床都是莎拉玩过的玩具,看过的图画书。
一年的时间里,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女儿,命运对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十分残忍。
“罗拉太太,你已经两天没吃饭了。”照顾她的邻居劝道,“就算是为了莎拉,你也应该活下去啊。”
“你还有戈尔登,你要是不在了,那孩子怎么办?”
道理谁都懂,人死不能复生/她(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但面对挚爱的离去,再多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中也在窗外一声不吭地听着,我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
旗会被团灭的时候,他也像罗拉太太这般痛苦么。
“要进去吗?”中也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中也,我想要一张纸,粉红色的,那是莎拉酱最喜欢的颜色。”
“好。”
他很快给我找来了一张粉红色的纸。
我努力想将它折成纸鹤,但由于猫爪子不如人的手指灵魂,我折腾半天都没能折成纸鹤。
中也见状伸手将纸重新压平。
“这样试试?”
“谢谢。”
我每折一次,他都耐心地帮我压平,他不问我想做什么,也不替我代劳。
他只是陪着我。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我完全不需要伪装。
很快,一只还不错的纸鹤折好了。
我在中也的帮助下握住笔,在纸鹤的脸上涂出眼睛。
纸鹤的翅膀动了动,飞了起来,然后穿过墙壁,飞向了罗拉太太。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就由它来架起一座无形的桥梁,让母女俩以特别的方式见面。
那样,罗拉太太多少能得到一些安慰。
尽管当她醒来时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并且会忘记大部分的内容。
——桥梁?
等等,桥梁?
难道我名字的含义,就有类似的意思?
“中也,人类的异能力会有相同的吗?”
问出口就知道是多问了,当事人中也自己和兄长魏尔伦的异能力就很接近。
“会啊。”他很肯定地说,“我见过不少,有些异能力还可以传给子女或者其他后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我开始怀疑一些事。”
我怀疑我的异能力可以追溯到最早的人类梦境起源。
我也开始怀疑,梦境不一定是纯粹脑意识活动的产物,有时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安全方式。
每一次睡觉梦到亡故的友人,并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真的在三途河见了面。
我想要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桥梁。
——至此,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梦想。
第33章 33 33
33
难得有机会变成猫,我忍不住大显身手,不仅爬上了围墙,逮了两只大老鼠,还遇到了一只本土野猫,打算和它交流一下做猫的心得。
天不遂猫愿。
中也沉着脸把我从围墙上捉了下来,放生了我的两只老鼠,还赶走了我的野猫朋友。
“你再敢过来找她,我就把你带去绝育!”
绝育一词咬了重音。
他对着野猫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原本还在嚣张的野猫立刻一溜烟跑路了。
我不满地抱怨:“中也,你做鸭子时不和鸭子们做朋友吗?”
“我没那个时间,也没兴趣。”
“说不定你能迷倒一群小母鸭,Chu~”
“Chu你个头!”中也将我拎了起来,拍打我的皮毛,“弄得身上都是灰,可恶,拍都拍不掉。”
他只好放了一池热水,让我洗澡。
“水温可以了,下去吧。”
“中也,我现在是猫啊。”我抱着他的大腿撒娇,“猫都是舔毛的。”
哗啦一声。
我被中也放进了水里。
“救命,要呛水了!”
我拍打着水面,忽然发觉自己在水里浮了起来,低下头,看到身体裹上了一层红光。
水池里还有几只浮起来的玩具老鼠,同样裹着红光。
——这是中也的重力操控。
他捏着手机,无奈地看着我。
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搜索界面:【野猫不肯洗澡怎么办?】
“我是家猫!”我严肃地纠正。
由于怕水凉了猫会感冒,这个澡最终还是中也亲手帮我洗的。
洗完了我也从一只灰猫变回了白猫。
他将我抱了出来,沾在皮毛上的水珠又一颗颗落回了水池里。
“好了。”他拍拍我的头,“去玩吧,但不可以吃巧克力糖球。”
“中也。”我抿起嘴,“亲亲。”
“下次。”中也轻咳了一声,“我要处理工作了,报告还没提交给Boss呢。”
我眯起眼睛:“你在逃避。”
凭什么我亲了鸭子形态的他,他却不亲猫形态的我!
搞得我之前像个变态。
不行,要变态就一起变态!
“乔伊。”中也握了一下我的爪子,笑着说,“你现在应该有很想去做的事吧。”
“喵呜~”
他拿出了一叠彩色的纸:“给你。”
……他竟然知道我此刻想要的东西。
“对不起,中也,我没有告诉你生命之石去了何方,你一定很难向森首领交差吧。”
“这倒不至于难交差。”中也说道,“我有我的判断,首领也有他的推测,生命之石的问题不可能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不会问你的,直到——”
他顿了一下,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愈发轻柔。
“你自己想告诉我为止。”
一个心心念念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
“加油。”他说。
*
我背着一叠纸回到了三途河。
远远的,我看到罗拉太太正抱着莎拉,旁边的男人是莎拉的父亲。
他们一家(除戈尔登)终于在这里团圆了。
“莎拉,妈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罗拉太太喜极而泣,“妈妈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那莎拉以后会每天都在这里等妈妈的!”
——每天都等?
那也等不到吧。
莎拉还不知道她妈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菲利普亚小镇。
中也不会同意,我自己也不愿意。
我想要去更多的地方,去帮助更多的人。
对了,既然纸鹤能自由往返于冥间和人间,那我为什么不给这里的居民送纸鹤,让他们邀请自己思念的人过来看他们呢?
毕竟亡者也应该有开口说话的权利。
“哥哥,是我。”
当我出现在旗会成员面前时,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四人都围了上来。
大家都很喜欢猫。
“上回中也变成了鸭子,这次乔伊酱变成了猫。”阿呆鸟十分担忧,“你们会生出猫咪鸭吗?”
猫咪鸭,那是什么鬼?
“笨蛋,不要这么没有常识,猫和鸭子会有生殖隔离的。”外科医生纠正道。
“现在说那些还太早了。”哥哥将我提了起来,“为什么又过来这边?而且是以这幅身躯。”
我把生命之石和戈尔登的事完整地告诉了他们。
中也选择放过戈尔登,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发言人面带微笑地说:“我们的小王子殿下从不夺走年轻人的青春。”
“那小子也是被生命之石蛊惑了。”
“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我心想,中也经历过失去家人的痛苦,所以才会对戈尔登感同身受。
我用爪子压着纸,慢慢地折出一只纸鹤,然后再仔细地画上眼睛。
“这个,给你。”我把纸鹤递给发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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