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宁公主潇洒离去后,慎郡王也打量了四周无人发觉,这才匆匆离开。
南沙怅然若失地回到宫中,坐在桌案前开始写中期报告――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课题自己完成了,这......这对吗?
不管了,起码修为是实打实到账了。
写好报告,交由随身携带的灵鸽带回瑶琴山,南沙躺在柔软的皇后卧榻上,开始了每天一到晚上就会莫名涌现的emo时间。
还没等她想好今天该伤怀点什么,贴身宫女平吉便匆匆前来汇报:“皇后娘娘,皇上让乐美人在御花园罚跪,眼看就要出人命了,太后着人来叫,请您去规劝。”
南沙翻了个身,有些诧异:“为什么让我去劝?我不是禁足了吗?”
平吉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半是焦急半是大义凛然:“您是皇后,自然要承担起宫务。娘娘,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今日哪怕是冒犯您,奴婢也要说。即便没有皇上的宠爱,有皇后的身份地位,您只要打起精神,怎么会被人欺负至此?您......”
南沙猛地坐起身:“师傅别念了,我去就是了。”
又重新梳妆打扮一番,跟着门外候着的太后亲信一同出宫前往御花园方向,一去便见到一群人肃然而立,皆是大气不敢出。
夜深风寒重,南沙默默裹紧身上的大氅,这才款款上前。
一群侍卫在旁监督,中间的御道上跪着一个全身只着红纱里衣的女子,看来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此时已经冻得嘴唇青紫,一头长发像是湿过水,凌乱地贴在后背上,已经结了不少冰凌。
她瘦削的身量如何抵抗呼啸的北风和冬日的寒夜,只怕不消片刻便会失温死去。
南沙没有片刻犹豫便三两步上前,张开怀抱将女子裹进自己的大氅中。
乐美人身上已经没有一丝温热,冰凉让南沙也跟着不停寒战,前胸仿佛贴着一块寒冰。
“来人给拿件衣服啊!等下你们的皇后也要冻死了!”南沙牙关打战,向周围的侍卫命令道。
一个看着像是侍卫统领的男人上前,例行公事地说道:“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请您不要为难小的们。”
看南沙没有放手的意思,侍卫统领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侍卫上前,看似搀扶实则胁迫地扶住了南沙的胳膊:“娘娘,夜深露重,您快起来吧。”
南沙哪里肯依,但此时怀中的乐美人缓缓放开了环抱着她腰的双手,低声抽泣道:“娘娘,是我做错了事,别牵连到您。”
凡人的力量如何能与修道者相论,南沙火气直冒,虽然不至于出手伤人,也是让那两个侍卫奈何不得。
想了想,南沙将乐美人打横抱起,又细心的用衣衫尽量覆盖住她的身体,这才向周围的人质问道:“你们那个狗皇帝呢?”
如此一问谁又敢答。看众人都低头不言,南沙也不再多费口舌,抱着乐美人便直冲养心殿。
此时陈铮与和宁公主正在烛光下共赏诗词,陈铮靠在软枕上,和宁公主躺在他的大腿上,两人你侬我侬好不幸福;读到“愿做鸳鸯不羡仙”一句,陈铮低头看了看女人在烛火映照下美若天仙的面庞,不禁心下燥热难耐,手也不安分起来。
手指顺着她半开的胸襟滑进,刚触摸到那凝脂般的肌肤,殿外忽然一阵吵闹,陈铮眼疾手快地拉过一旁的锦被,盖住了和宁公主。
南沙冲破了层层阻拦,一脚踹开寝殿的门,把身旁值夜的太监吓得丢了三魂七魄;刚站起身的陈铮也愣在了原地,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里,还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物。
殿内炉火烘的暖意洋洋,与屋外的寒冷判若两界。
南沙将乐美人轻轻放在暖炉旁安置,她的双腿已经不能行走,一碰到温热的火炉便又
痒又疼,只能哀哀哭泣。
“皇后这是疯了吗?!”陈铮缓过神,满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南沙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他;此时和宁公主倒是紧了紧衣襟坐起身,轻笑道:“弟妹好大的派头。”
“你闭嘴吧,你也知道他是你弟。”饶是她再美,南沙此时也不想惯着她了,阴阳了一句后,又转向陈铮质问道:“什么事值得皇上这么罚她?”
“她深夜在御花园中唱歌,企图勾引,扰了静婉安睡,不应该罚吗?”陈铮理所当然。
“这是条人命!”
“她只是皇家的奴才。”
听完狗皇帝如此草菅人命,南沙心中只剩深深的无奈。
该庆幸吗?庆幸自己一生虽然所遇不公颇多,但从未在生死之事上权由他人拿捏。
“弟妹狂妄了,失了作为皇后的本分。铮儿还不打算罚她吗?”和宁公主闲闲摆弄着手中的诗册,漫不经心道。
陈铮也笑了,倒有几分得意:“从前看在老将军面子上还真奈何不了你,现在你自己犯了例,这倒是是自作孽了。来人。”
屋外匆匆进来几个太监,陈铮又坐回了榻上。
“皇后狂悖,即日起永生禁足凤梧宫,非召不得出;乐美人......即刻绞杀。”
“谁敢!”南沙一声短促有力的怒斥,脑袋里飞速盘算着如何在不动用法力的情况下周旋如今情况。
此时却是和宁公主出声解了围:“何必杀人呢,把乐美人给弟妹做个奴婢,两个人在冷宫也好有个伴~”
她掩嘴娇笑着,俏皮可爱的样子真像极了无心的作恶者。
陈铮哪里有不依的,一迭声道着好,便挥挥手要众人都出去。
带着哭哭啼啼的乐美人回宫,宫门上的重锁又多了两道,侍卫们的态度相比之前更多了几分轻薄。
饶皇后从前是开国老将军家的千金,如今又是一国之母,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戒,已经彻底失了皇上欢心。
天下之大,再大能大过皇家不成?
南沙叫宫中小厨房做了几道夜宵,好在下人们还算是念她这个主子的一分旧情,不算太怠惰;备上几样简单的小菜,配了一壶清酒,南沙与这个同为苦命人的乐美人浅聊了几句。
虽然披上了厚厚的衣物,乐美人单薄的身躯还是如琉璃一般,在华美的服饰中死气沉沉。
当南沙问起她深夜在御花园中等待皇上,难道不冷之时,她噙了口酒,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冷的。娘娘,但是想到宠极一时的暖阁轻烟,锦缎雕裘,仿佛也没那么冷了。臣妾只是不明白......新欢便如此诱人吗,能让皇上弃了六宫,着魔似的一心扑上去,不顾纲常伦理也要......明明曾经皇上也是疼爱我的......”
南沙不懂乐美人心中的哀痛和落差。
“只是他不值得托付罢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心中烦躁,南沙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闷头吃着酒菜。
喝至微醺,乐美人才告辞去偏殿准备就寝。
南沙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头扑在柔软的褥子上,口中还在呢喃:“凡间的酒......竟也这么醉人吗?......情爱......去他妈的男人。”
乐美人孤身一人来到偏殿,没有侍女跟随,她独自在桌前坐了许久。
一丝月光透过纸窗,在地上勾勒出一道又一道交错的光影。
许久,她凄迷一笑,在殿内翻找出纸笔,匆匆写了两行字,随即对镜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妆容。
发髻上的攒金珠钗是她入宫那年皇上所赠,她一直爱如珍宝,日日带着;今日一见,只觉与和宁公主所佩奇珍异宝相比,宛如沙砾对南珠。
手腕翻转,她毫不犹豫地将珠钗尖锐的顶端刺进了自己喉咙。
第33章 我在人间当不受宠皇后(4)点缀在梅……
“臣妾受辱,已无颜再苟活于世。娘娘今日相护,臣妾感怀在心,来世必将报答。”
啧,确实搞不懂这些深宫里的女子。
尊严脸面,乃至受宠被冷落,真的比性命还重要吗?
甄安皓将乐美人的绝笔信对折,小心地收进了床头的妆屉里。
他默默观察了半日,本来还在苦恼借哪个凡人的身份潜伏到南沙身边,可巧便赶上了乐美人自尽这一出。
也实在是可怜人。甄安皓虽然共情不了乐美人的心思,还是为她感到惋惜。
另一边正殿内,南沙遣退了宫女,坐在榻边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裹:“......眼瞅着课题也差不多了,修为也拿到了,明天回去给她们带点什么呢~这个珠钗漂亮,带给静云,这个皇后册宝......也算是个稀罕物,送给虞老师收藏吧!”
打包好行囊,回瑶琴山传信的灵鸽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窗台上。
南沙急忙解开灵鸽腿上的小信筒,将卷的紧实的纸条取出展开,上面只有几个潇洒的大字:“继续跟进。”
完了,回去躺平的日子又泡汤了。
南沙欲哭无泪,又将刚刚打上蝴蝶结的包裹拆开,把从皇后殿里搜罗的宝贝一样一样放了回去。
这一顿折腾下来,实在是筋疲力尽,南沙和衣便倒在了榻上,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第二日一早,平吉端着皇后娘娘喜欢的玫瑰花水进殿伺候娘娘洗脸,却看到诡异的一幕:皇后娘娘四仰八叉地睡在榻上,大张着嘴流着口水,十分不雅观;身旁乐美人竟不知何时悄悄摸进殿中,面朝墙壁而卧,睡姿规矩老实,身上严严实实裹着皇后娘娘的被子。
夭寿啦,乐美人竟然以下犯上了!
平吉吓得一激灵,赶忙上前摇了摇乐美人的腿:“美人,美人,醒醒!您怎么跑这儿来睡了!”
南沙倒是先醒了过来,第一个感受到的便是全身都已经被冻得冰冰凉,急忙拉扯着被子;这一拽才让乐美人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仿佛还在迷茫眼前是什么情况。
懵了片刻,乐美人嫣然一笑:“梦到姐姐了,便来和姐姐同寝,姐姐不会怪我吧?”
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笑得纯真可爱,南沙心头保护欲熊熊燃烧,怎么还会责怪她。将刚在身上裹好的热乎乎的被子掀开一角,南沙笑得像个痴汉:“快进来,冻坏了吧?”
乐美人面上全是狡黠,娇小的身躯一下便钻进了被窝,在南沙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窝了进去。
南沙怀抱着她小猫咪似的身躯,狠狠被治愈到,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平吉下去:“本宫要再睡一会儿!左右现在也没人喊我去晨昏定省了,我就要睡到下午!......别来烦我!”
殿内只余她们二人时,南沙也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被中黑乎乎暖洋洋的世界仿佛她们二人的城堡,给足了温暖的安全感。
乐美人手指缠绕着南沙胸前里衣的系带,强忍住想要轻轻一拽的冲动――即便如此,随着带子的轻扯,胸口那片耀目的雪白凝脂也若隐若现......
仿佛感觉到什么幻肢动了动。
不能趁人之危!这不是君子该做的!藏在乐美人皮下的甄安皓不断告诫自己。
南沙的手指也陷在乐美人乌黑如绸缎般的长发中,像姐妹夜谈般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你这头发怎么保养的,发质真好,我每次洗头发都掉一大把。”
甄安皓:“......额,我......”
正在绞尽脑汁想说辞时,南沙倒是已经思维飞跃到了下一个话题:“哎,我还没问你本名叫什么呢。”
“皓皓。这是我的小名。”
“......”南沙沉吟一下,不爽地撇了撇嘴:“好吧!是浩然正气的浩?”
“皓月星空的皓。”
南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个讨厌的男人,狠狠眨了几下眼把他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你这个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甄安皓莫名紧张起来。他想了想,才装作不在意地试探道:“是你的朋友吗?”
南沙沉默后答道:“不是。”
甄安皓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涌现出让他也无法分辨的难过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你很讨厌他吗?”
南沙也想问问自己,那个让她一时间恨得牙痒痒,一时间又事事都想问问他的意见,一时间又失望透顶的人,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呢?二人从始至终又是什么关系呢?
并肩作战的画面和他冷漠地说出“这是我的事”的脸交叠在一起,让南沙也困惑起来。
许久,她才语气低沉地说:“也没那么讨厌。不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他......他可能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呢。”
甄安皓一句“怎么会”到了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南沙勉强笑了笑,长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精神:“算啦,不提这些往事了。以后这宫里就咱们姐妹两了,咱们也要想想办法,怎么让那个狗皇帝回心转意,不然真要闷死在这儿了。”
边说着,似乎是为了鼓励乐美人也打起精神,南沙摩梭着她的手臂,顺滑的手感让南沙爱不释手;最终摸到乐美人柔弱无骨的小手,南沙紧紧攥住,还冲着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甄安皓却是浑身外酥内僵:他从未想过女孩子的身体竟是这么柔软,这么敏感。随着南沙的触碰,他只觉那种触感和温度从皮囊的外侧传进了他的灵魂,整个人都因为被抚摸的舒适和内心的紧张,拉扯成了快要质壁分离的情状。
被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南沙掀开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外边带着丝丝凉意的空气:“又是新的一天啦!起床吧,我们看看皇后宫里有什么好吃的!”
端上来的小菜不过是简单的几样点心,以及两人每人一碗燕窝。平吉还在一边不住絮叨着宫中的人有多么怠慢和捧高踩低,尽管如今落魄失势了,皇后便是皇后,他们竟敢只用这些东西来糊弄。
唠叨着,平吉却发现二位娘娘埋头苦吃,倒像是从没品尝过这些吃食一般。
南沙满满当当塞了一嘴清油炒菜,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好容易腾出点地方便感慨道:“平时在鸡腿山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换个口味,还挺香的!”
说完又想起这里没人能与她产生共鸣,遗憾地叹了口气。
甄安皓当然能get到她的意思,但只是笑而不语。
其乐融融地用完早餐,二人又一同来到皇后宫中的小花园散步。
如今冬日,皇后宫中倒是别有一番胜景:从前皇后最喜梅花,便在庭院中亲手种了许多支梅树;如今恰赶上红梅绽放,每一朵娇嫩的小小红花都在风中摇曳生姿,不输三春胜景。
瑶琴山终年四季如春,南沙很少有机会见到红梅;如今一见,只觉美不胜收,别有一番滋味。
甄安皓默默看着在梅林中欢笑肆意的南沙,心中感受到一派温柔安宁。
她真好看,像梅花精灵。
此时甄安皓倒是懊恼起没多跟怀墨门的朋友们学学诗词歌赋,要不也不至于如今只能用这么俗的词汇夸赞她。
南沙观赏了片刻,停下来叹了口气:“可惜没有下雪,常听人说,红梅映雪才是人间一绝呢。”
谁知她刚说完这句话,一片小小的冰凉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随即,一片,两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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