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做的糖蒸酥酪,她嫌弃太甜,皇祖母和晴姑姑亲手做的,她吃得嘎嘎香。
长大后,她觉得皇宫太拘束,两三个月才进宫一次,皇祖母太想她了,纡尊降贵地出宫寻她,非要跟她挤在小院里,天天粘着她。
这五年来,她很少想起皇祖母,不敢想,也没资格想。
把皇祖母藏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把所有美好的回忆锁在里面。
嫁人了,便是开始新的人生,她害怕思念皇祖母会成为习惯,会承受不住。
此时此刻,沈昭宁的心一抽一抽地痛,布满了悲伤和思念。
皇祖母,您语重心长说过的那些话,以前我不当一回事,以后,我定会奉若真理。
……
陆清雪被掌掴了二十下,即便大夫医治了、抹药了,脸依然疼得厉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也疼,怎么着都疼。
不能吃不能喝,一张嘴就疼得裂开了,脑袋嗡嗡地响,快炸了。
她被折磨得发疯,砸了不少东西,伤了两个小丫鬟。
冬草吓得胆战心惊,不敢靠近她,苦口婆心地劝着。
“二小姐,二夫人已经派人去官廨报知大爷。大爷回府后定会严惩大夫人,您歇会儿,才有力气对付大夫人,是不是?”
陆清雪怒火中烧,但还是听进去了。
阿兄一定会把那贱人打得半死不活!
那贱人借着晴姑姑的手,嚣张地辱打她。
回到了陆家,还不是要任由他们搓圆捏扁?
陆清雪兴奋地等着阿兄回来,已经想好了如何报复那贱人。
苏采薇去风和苑,添油加醋地说了在朱颜记发生的事。
陆老夫人愤恨交加地拍案,又心疼女儿当众被打肿脸。
“雪儿的脸伤势严重吗?我去瞧瞧雪儿。”
“母亲无须担心,大夫说仔细养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苏采薇连忙宽慰,“二妹心情不好,不能开口说话,不如让她好好歇着。”
陆老夫人只得作罢,“那贱人竟敢把雪儿打成这样,我饶不了她!立即派人去叫她过来!”
苏采薇看见老夫人恨不得把那贱人鞭笞千百遍似的,斟酌着说道:“母亲,我觉着姐姐应该猜到了我们把她接回来的用意,仗着太后娘娘的宠爱,借那个晴姑姑的手当众欺辱二妹。”
“倘若今日这事不了了之,不知以后她会不会没了忌惮?”她忧心忡忡地说着。
“她敢!”
陆老夫人气得摔了一只茶盏,“她一个戴罪的庶人,还想骑在我们头上不成?”
陆正涵从官廨赶回来,正好在门外听见她们的话,登时火冒三丈。
那贱人有胆子虐打二妹,就要有胆子承受他的盛怒!
他吩咐一个小丫鬟去传话,又交代门口两个婆子几句。
然后,他进去请安。
沈昭宁在朱颜记跟晴姑姑聊了一个时辰,吃了饭才告辞回府。
睡了一觉,醒来时紫苏进来说,风和苑来人说请她过去。
沈昭宁早就等着了,陆家人定会暴跳如雷,扒了她的皮。
紫苏看着大夫人进屋,想着屋里一旦有动静,她立马冲进去。
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大夫人会如何应对?
却不想,两个婆子悄然靠近紫苏,一棍下去,把她打晕了。
屋里气压极低,沈昭宁淡漠地请安,看见苏采薇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而陆老夫人满面怒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陆正涵阴鸷地盯着她,周身缭绕着剜人的杀气。
他极力克制着,才压下把她砍成碎片的怒火。
这贱人不再是那两年乖巧温顺的心性,锋利的利爪随时会伤人。
那么,休怪他折断她的爪子!
陆老夫人怒不可遏地抓起另一只茶盏往她身上扔去,厉声喝道:“贱人,你这般恶毒,是不是也要打死我?”
若沈昭宁站着不动,那只茶盏会打中了她的头脸,不是冒起一个肿包,就是头破血流。
她及时地挪动一步,堪堪避开,轻细的声音泛着寒意,“老夫人,二妹挨打与我有点关系,但追根究底是她口无遮拦,惹了祸。”
她简明扼要地还原了事情经过,把陆清雪的张狂,冒犯太后娘娘,说得清楚明白。
陆正涵怒火腾腾地大步过去,一把拽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提溜到陆老夫人面前,狠厉地迫使她跪下。
“昨夜我说过的话,你根本没听进去!”
他悔青了肠子,昨晚就不该心软饶过她。
即便沈昭宁有所防备,也抵挡不住他粗暴的举动和滚沸的怒火。
她像一个稻草人,轻飘飘地被他提着,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了。
压在她肩膀的那股力道重如泰山,她被迫跪在地上,无力抵抗。
苏采薇冷冽地看着,心里有点爽了,但还不够。
在朱颜记遭受的议论和鄙视,这贱人要十倍偿还!
这贱人不是气焰嚣张吗?
那就趁早粉碎她的气焰,否则后患无穷。
陆老夫人想到宝贝女儿的惨状,就恨不得把这贱人撕烂,“薇儿,你替我打。”
“母亲,我是妾室,没资格对正头大娘子动手。”苏采薇心里亢奋,想打这贱人很久了,但总要谦让一番,以免落了把柄。
“没用的东西。”陆老夫人嫌弃地责骂她。
陆正涵猛地拽住沈昭宁的发髻,迫使她仰起头,眉宇布满了冷戾,“不想挨打就磕头,重重地磕,磕到母亲满意为止。”
无数次的磕头,她高傲的头颅才会低下来。
磕得头破血流,她坚硬的傲骨才会松软易折。
他要她,跪在他面前,卑微地摇尾乞怜。
第18章 不认错就继续磕头
沈昭宁拼了所有力气梗着脖子,倔强地跟陆正涵的力道对抗。
就是不低下头颅。
宁死,也不磕头!
那两年,她心甘情愿地藏起自己的傲骨,却被他一根根地敲碎。
她逆来顺受地低下头颅,却被他揉搓成糊里糊涂的蠢蛋。
陆正涵的怒火冲得天灵盖快掀了,差点失手扭断她的脖子。
“你觉得反抗有用吗?你以为今日你能安然无恙吗?”
灼热的怒焰喷在她的脸颊,沈昭宁抗争的力气越来越弱小,脖子疼得厉害,汗珠不断地冒出来。
她沙哑的声音含着一抹嘲弄,“在陆家……我从来没有抗争的……余地……”
突然,她呛咳起来,后腰也刺疼得厉害,绵软无力地倒在地上。
陆正涵按逼她的手僵在半空,沉怒的眼眸眯了眯。
这贱人不会又是装的吧?
苏采薇担忧地劝道:“姐姐,你联合外人把二妹打成重伤,实在是大错特错。你好好地认错,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我会替你求情。夫君和老夫人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会网开一面的。”
沈昭宁狠狠地拧眉,忍着疼痛慢慢起身,想要挺直身躯……
苏采薇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陆正涵的怒火烧得更旺。
联合外人,太后娘娘,都是陆家人的死穴。
陆老夫人愤恨道:“老大,把她的嘴打烂了,再把她的手打断!”
若非她胸闷气促,早就自己动手了。
陆正涵再次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颅摁下去,狠厉地撞。
咚咚咚!
眩晕袭来,她昏沉沉地闭了眼,侧身躺在地上。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流下来,顺着鼻子滴落。
他惊异地看着她,鲜红的血在她的脸上蜿蜒,触目惊心,好像随时会死掉。
她的额头这么脆弱吗?
才磕三下就流这么多血吗?
他的心骇然地狂跳起来,她孤寂清寒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心口。
那种撕扯的痛感,让他狂乱的情绪有了瞬间的冷静。
她不可以死!
恍惚之际,沈昭宁好像回到了庄子,气若游丝地说着:“我饿得浑身无力……偷了几个红薯到后院烤着吃……王婆子她们看见了,把我的头……往树上撞,撞了十几下……”
“我的头很硬……多撞几下,不会死……”
她低咳着,细软的声音带着几分飘忽,让陆正涵攥紧的大手不由自主地颤起来。
他越发的烦躁,冷厉道:“不认错就继续磕头!”
想象得到,在几个恶奴的欺凌下,她再怎么反抗也没用。
越反抗,遭受的欺凌越狠。
但今日她把二妹伤得那么重,就应该受罚!
“听下人说……耀哥儿每日辛苦地练字……”
沈昭宁心力交瘁地说着,惨白的脸,鲜红的血,相互映衬,又是极致的对照,给人一种美艳、惨绝的破碎感。
苏采薇的瞳孔猛地一缩,这贱人是什么意思?
她是不是又想毒害耀哥儿?
陆正涵阴寒地眯眼,倒是忘了,几年前她和当今的太子殿下跟秦老学了一年,跟柳先生交情非浅。
倘若由她出面,柳先生会破例让耀儿进清正学堂吗?
她会愿意帮忙吗?
耀儿也算是她的嫡子,她有什么资格拒绝?
这时,丫鬟领着一人进来。
陆湛从容地行礼,“给老夫人请安,大爷,大夫人,二夫人。”
大夫人受伤了!
一定是大爷把她弄伤的!
顿时,他的黑眸闪过一丝戾气。
苏采薇莞尔道:“表少爷常来请安,有心了。府里有点事,不如你先回去。”
陆正涵看见陆湛非但不走,还走过来,脸色寒沉了几分。
不想二房的人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陆湛淡漠地看一眼趴跪在地上的沈昭宁,温润道:“大爷,恕我冒昧,我想说几句,可以吗?”
“说。”
“我在街上听了朱颜记发生的事,不少人都在议论陆家。”
陆湛靠近陆正涵,压低声音道,“哪家没有宠妾灭妻的事?勋贵豪族里,这种事司空见惯、无伤大雅,不会有人在意。但大夫人身份特殊,倘若传到陛下、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只怕会影响到您的仕途和官声。”
陆正涵的浓眉拧起来,面色晦暗。
今日气昏了头,一时没想到流言蜚语传得这么快,对他、对陆家都很不利。
他绝不允许仕途受到半分影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者,那些好事者都盯着陆府,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湛的劝说精准地踩中了他的雷区。
“这两日,你多多注意城里的谣言。”
平日里,陆正涵鄙视、嫌弃住在隔壁的表少爷,今日,这个游手好闲、混迹街头的纨绔撞上来,不用白不用。
陆湛明朗地应下:“好说。”
陆正涵怒目瞪向沈昭宁,冷厉的眼里布满了浓浓的警告。
“再有下次,我必定不会饶你!”
沈昭宁摇摇晃晃地起身,膝盖又冷又疼,双腿酸麻,头疼得快炸了。
可是,她努力地挺直腰杆,抬头挺胸,拖着疼痛、快散架的身躯,缓慢地往外走,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即便是遍体鳞伤,她也不会再在陆家人面前低下头颅,弯了身躯,不会流露出半分软弱,更不会向他们求饶。
一旦示弱,一旦输了气势,他们就会跟猛兽一样,把她撕成碎片。
陆湛的话,她听见了。
她不知道他是帮自己,还是帮陆正涵。
她也不确定陆正涵轻易地放过自己,是忌惮皇家和流言蜚语,还是她提起了耀哥儿。只要他有所忌惮,她就有筹码让他有所顾忌。
陆湛拱手告辞,却见陆清雪杀气腾腾地冲进来,险些撞上沈昭宁。
陆清雪看见沈昭宁一脸的血,却还能走路,顷刻间,怒火烧毁了她的理智。
“我杀了你!”
陆清雪娇声厉喝,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小刀,发狠地刺向沈昭宁。
这贱人毁了她的脸,害得她不能去兰亭雅集,而且脸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她定要这贱人血债血偿。
第19章 砸向她的头
沈昭宁惊骇地变了脸色,本能地后退避开。
可是,二人距离太近了。
加上她的膝盖跪伤了,脑子也昏沉沉的,她闪避的动作并不快。
她的眼睫染了血,眼前有点模糊,只见闪着银光的刀尖迅猛地刺来。
仓促之间,她呼吸一滞,慌乱地握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的力道。
一刺不中,陆清雪转而刺向她的脸。
她要毁了这贱人的脸!
沈昭宁本就四肢乏力,此时再也无力保护自己了。
小刀的银光映在她鲜血淋漓的眉睫。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陆清雪的手腕。
就此胶着,凝定不动。
不知何时,陆湛靠近她们,眼神比刀锋还要凌厉。
“二小姐,松手!”
陆清雪快疼哭了,好似手腕骨遭到了铁锤的重击,快要碎成渣渣了。
但她怎么可能听他的?
“滚开!”她顾不上嘴和脸的剧痛,声嘶力竭地怒吼。
“住手!”陆正涵慌急地呵斥。
众人不知他呵斥的是谁。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陆湛陡然发力,一个轻巧的扭动,直接卸了陆清雪握着的小刀,一把推开她。
沈昭宁紧绷的身躯蓦然松懈下来,软绵绵地往地上摔去。
他呼吸一紧,眼疾手快地搀住她,帮她稳住身子。
陆正涵看着这惊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跟着起起落落,被刺激得汗流浃背。
只是,陆湛搀着沈昭宁、二人挨在一起的情形,有点刺眼。
陆正涵来不及多想,就看见陆清雪癫狂地扑过去,手里拿着一只小花瓶。
“二妹,不要!”
他喝止的惊叫声还没落地,她狠厉地砸向沈昭宁,扭曲的眉目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哐啷!
花瓶重重地砸在头上。
沈昭宁震骇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好似被这凶残的一幕刺激得无法思考。
陆湛挡在她面前,把她护在后面。
他的右边额角被砸出一个血口,鲜红的血从脸侧流淌下来。
却丝毫不减半分俊美,别有一种嗜血、疯癫的俊色。
她能感受到那种剧痛对意志的摧毁,眉骨蓦然酸热起来。
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她非死即伤。
他和她几乎没有交集,为什么帮她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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