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约。”
宋霁尘蓦地出声。
那被唤作景约的弟子被这么一制止,也不得不按捺下脾气,瞪了桑宁一眼后便退到了一旁。
这时,一直跟在宋霁尘身旁的少女忽然抬头朝桑宁笑了下,柔声道:“应淮师兄脾气直,他不是怀疑仙子,只是想查清楚事实真相,仙子莫怪。”
修真界中,只有正儿八经拜入了修仙门派,且修为也高的修士,旁人才会称呼她一声“道君”或是“仙子”。
但桑宁只是合欢宗一个资质平平的小弟子,修为也算不上高,听这少女竟称呼她一声“仙子”,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
这一看,才隐约看出点苗头来。
少女身上穿的虽也是云渺宗的弟子服,但衣襟上的云纹却与其他弟子的青色滚边不同,她的是银线滚边的云纹。
桑宁记得原文中有提起过,云缈宗共分三峰五堂,拜入云渺宗的弟子根据自身资质,选修不同的道法,而这些弟子便是由云纹滚边的颜色来区分的。
因云渺宗中剑修一脉最为出色,选择修剑的弟子也是最多的,便是蓝色的云纹滚边,而银色,应当是学习修丹的弟子。
其实云渺宗的丹修在修真界内的地位也不低,只因上头还有个更出名的剑修,才致使选择丹修的人数格外的少。
再看这个少女与宋霁尘的熟稔之态......
难道她就是宋霁尘唯一动了心的那个小师妹,原书女主楚秋筠?
有了这样的猜测,桑宁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可惜。
多好一姑娘,怎么就栽在宋霁尘这个没心肝的人身上了呢。
第21章
对峙
那头楚秋筠也在瞅她。
她自然也看出了方才宋霁尘对待桑宁的反常态度,心下觉得滞闷的同时,竟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危机感。
尽管现在大师兄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她仍是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直到感觉到女子身旁那个奇怪的男人,目光十分不善地落到她身上,楚秋筠才回过了神。
她声线细细地,斟酌了下用词,温声有礼地对桑宁道:“今日确实是师兄鲁莽了,只是师兄也是急于找到杀害师姐之人,可否请仙子将昨夜发生的事告知我们?”
桑宁本就无心为难男女主,更不想背这口杀人的黑锅上身,她思索了一下,便将除了归离剑之外的事,以及自己的猜测都简单说了。
这妖怪原先要找的人应当是岁屏,只是走错了房间,才被桑宁整成了这副样子。
岁屏从方才起便一直垂着头不发一言,感觉有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整个人都僵了下。
“岁屏姑娘,”楚秋筠唤她,“你可曾见过我这位师姐?”
岁屏顿了下,这才张了张嘴:“见、见过,就在、在......”
她的嗓音带着丝颤抖,一句话没说完,鬓边就开始生出冷汗。
一双温如暖玉的手握住了岁屏的:“岁屏,你别怕,那个豺狼精已经死了。”桑宁安抚她道:“这里也不会有人伤你的。”
岁屏抬起头,指尖微微蜷了蜷。
她缓了口气,心中渐渐镇定下来,这才缓声道:“昨日,我去给常安看诊时,在常安家中见过她,范伯说,昨日便是她从野兽口中救下了常安。”
“野兽?”宋霁尘眉头微皱,问道:“可是长得如犬似狼的那野兽?”
他们自来到遥山镇,便从镇民口中听说过几回野兽咬人的事,按照镇民的说法,那野兽便是长得像狼一般的恶犬。但口耳相传之事,多少会有些添油加醋,兴许他们说的那野兽,便是那豺狼精也不一定。
岁屏摇头:“我不知,但......”
宋霁尘眉眼染上一层厉色,沉声追问:“但什么?”
“但我们昨夜,大约见过你说的这如犬似狼的野兽。”桑宁替岁屏接过话,指了下院中凌乱的地面,补充道:“就那,好一大群呢,血呲呼啦的,吓死人了。”
众人:“......”
你都能把屋子里那个弄成那副样子了,还好意思说“吓死人了”?
桑宁对他们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视而不见,又接着道:“而且,你们看地上那人身上的衣衫,肩膀上有两个窟窿,看着也像是被什么野兽咬破的。”
众人的视线便又挪到了屋中那一袭几乎被血浸透了的衣衫上,果然在上面看到两处似是被撕扯破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她早早便被那野兽袭击,随后又被妖怪顶了皮囊?”有人问道。
桑宁抿了下唇,不太肯定道:“大约是吧。”又掀起眼皮去瞧云时宴:“你昨夜不是去追它们了吗,有什么发现吗?”
云时宴扫过地上的尸首,道:“只追到丹阳城外。”
“笑话!”只听得那唤做景约的弟子冷嗤了声:“我云渺宗弟子即便修为再低,也不可能连只野兽也对付不了,你们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不是野兽。”桑宁打断他:“是猲狙。”
景约被她这么一堵,目光不由看向了宋霁尘。
宋霁尘心中惊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声问道:“你说的是九幽妖兽猲狙?”
“不错。”云时宴掀了掀眼皮:“九幽境由云渺宗带头看守,如今有妖兽出逃,修真界内竟无一人察觉,眼下云渺宗弟子更是连妖兽猲狙不识得,当真是可笑。”
此话落下,在场的云渺宗弟子皆是面色难看,就连宋霁尘都是心中一凛。
九幽境封闭已有数万年,对他们这些踏上修炼一途不过数十数百年的人来说是个十分陌生之地,他们更不曾亲眼见过九幽境内的妖兽。
云渺宗的藏书阁内确实有一些关于九幽境的典籍,而他在数年前草草翻阅过,知道猲狙便是九幽妖兽之一。
猲狙性情凶残,喜食人肉,但猲狙绝不是九幽境内最厉害的妖兽,它们又是如何能从九幽境跑出来的?
又或者,猲狙只是从九幽境跑出来的妖兽之一?
若是这样,那修真界内岂不是就要大乱?
宋霁尘眉头紧锁,毕竟他没见到过这二人所言的猲狙,一时也不知是否该相信他们所言。
而此时,听了云时宴所言的景约却是问出了他心底的迟疑:“你们说那是猲狙便是猲狙吗?你们又有何证据?”
桑宁随意晃了晃手:“信不信由你。”
她实在是懒得跟他们掰扯了,跟这几人说话实在是累得慌。
她拉住岁屏的手:“别管了,让他们自己查吧。”
“且慢。”
宋霁尘上前一步拦住几人,他无视桑宁的瞪视力,只面无表情看着云时宴:“道友方才说追着猲狙到了丹阳城外?”
云时宴也目光沉沉看了宋霁尘一眼。
他比宋霁尘高一些,尽管收敛了身上的威势,气场却也压了宋霁尘一头。
桑宁见状,竟没来由地觉得心虚。但她才动了动唇,便听宋霁尘又说话了。
“我无意冒犯。只是此事尚未查清真相,即便真如你们所言是猲狙所为,我等也要亲眼见过才能相信。”他眼风扫过桑宁,正色道:“可否请几位道友帮个忙,陪我们去一趟丹阳城?”
说是请他们帮忙,但宋霁尘这语气态度,加上他身后几人不善的目光,可不像是请人帮忙的样子。
桑宁当然是不大愿意跟男女主搅在一块儿的。但眼下,对方足有七人,而自己这边,不算岁屏,便只有自己这个连自己修为究竟有多少都不知道的小垃圾和一个每逢打架必定流血受伤,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死掉的虚弱男人。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叫她现在还是个小废物呢。
桑宁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对上云时宴黑沉沉的眸子,问道:“要不,我们就帮帮他们?”
第22章
丹阳城(一)
云时宴原还以为桑宁不想去,已准备好要强行带她离开,此时听到她这么说,手中凝聚的灵力便倏然散去了。
被封印在禁地的千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出来后要屠尽云渺宗,要搅得修真界天翻地覆,但现在,那些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任何事情,都没有她重要。
她想帮,那就帮。
看云时宴点了头,桑宁的目光便投向了岁屏。
岁屏仍是神色恍惚,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桑宁问了她两遍,她才如梦初醒一般摇了摇头:“我就是个普通人,也对付不了那些东西,就不去了。”
桑宁也不觉得意外,想了想,把尚未醒来的流光仍旧托付给岁屏,又将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都给了她,这才和云时宴一起,跟着宋霁尘一行,离开了遥山镇。
丹阳城距离遥山镇有好几百里,若是凡人赶路,少不得得花个两三天的功夫。但修士不同于凡人,修为高的,可以御风遁光飞行,修为低些的,也可以短时间御剑飞行。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的飞行法器可供使用。
他们一行人数不算少,且修为参差不齐,财大气粗的宋霁尘索性祭出一法器,化作了一小型云舟。
当然能够跟着宋霁尘下山来调查的这几个弟子,起码都是筑基三阶以上的修为,这个“参差”主要指的是修为跟不上平均水平的桑宁,以及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修为深浅的云时宴。
云舟不算大,舟身上下刻满了飞行符文,内部设有数间修炼室以及阵法空间,只需注入灵力驱动,便可以长时间飞行,实乃长途旅行必备交通好物。
桑宁也没客气,拉着云时宴便挑了其中最大的一间修炼室进去了。不成想,这屋子外头看着气派,里面却只有一张桌案,以及搁在地上的两个蒲团,竟连一张床榻都没有!
“外强中干啊。”桑宁喃喃一句。
她视线瞟了一圈儿,没找到能躺下来的地方,只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自己储物袋里摸出一张饼,一屁股坐到了那蒲团上。
哪知屁股才沾到蒲团,便感觉到有点点灵气从蒲团上逸散出来,被吸入了她的体内。
“这是坐化灵蒲,是一上品灵气,能够自动吸收灵气,在上面打坐修炼,事半功倍。”云时宴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恰到好处地解决了她的疑惑。
这么说,是个好东西了?
桑宁眼睛一亮,一边咬着饼,一边迅速起身,手脚十分麻利地将两个蒲团叠到一起,又一把拉过云时宴,把他摁在了蒲团上。
云时宴:“???”
“你伤还没好,多坐一会儿。”桑宁一本正经道:“回头万一跟他们打起来,你可得带着我跑快点。”
云时宴眼角抽了抽:“......”
他心道:我即便不恢复那几成力量,也可以把他们打飞,哪里用得着跑呢?
但他一抬头,便瞧见她眸底的关心。少顷,他沉默地盘起了腿,如她所说的开始疗伤。
见云时宴老实了,桑宁嘴里咬着饼,将一侧的窗户打开了,半个身子都趴到了窗边。
昨夜没有落雪,苍穹层云早已散去,雾霭消退。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道路上积雪斑驳,雪地被日光映照得一片明亮,闪烁着刺目的光芒,便如碎玉星河一般。
渐渐地,随着遥山镇的远离,视野中出现了起伏的山峦和绵延奔腾的河流。
风景好看归好看,看久了也觉得有些无聊。
不知不觉间,吃完饼的桑宁,目光便又落到了屋中那个清冷贵气,不染纤尘的人身上。
点点灵气不断从他身上逸散开,与空气中的灵气融合,又重新被他的身体吸纳进去。
看着看着,桑宁突然也产生了点对于修炼的兴趣。
既然穿都穿了,也不能白穿,这个仙,她是可以尝试着修一下看的,就算修不成大佬,总也可以长命百岁吧。
于是桑宁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前几天在遥山镇上买的糕点水果,靠垫软榻,最后,干脆整个人都歪到了软榻上。
别看她躺着,她最后还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册《养气诀》,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起来。
《养气诀》是这个世界中最基础的修炼功法。它就是万法之基。
要想修炼有所成,基础必须得打好。
没错,即使她的身体好似很颓废,但她的心还是在好好学习的。
***
云舟飞得又快又稳,一行人从遥山镇出发时晌午都已过,黄昏时便已到达丹阳城外。
云时宴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桑宁躺在软榻上,一头长发都垂到了地面上。大约是忘了买毯子,身上只盖着一半的火羽披风,衣襟松松散散的,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纤细的锁骨,最显眼的是,她手里竟还捏着一册《周天功法》,将落未落。
这副样子,显然已经睡了许久了。
云时宴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微暗,他舌尖顶了下腮帮,重重吐出一口气,这才重新闭上了眼。
不多时,外头便有人过来敲门,要他们收拾一下准备下舟进城。
桑宁正做着美梦呢,梦里她正吹着空调吃着冰淇淋刷某音,这一下被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乍然见到面前坐着的云时宴,还恍惚了片刻。
待这点恍惚散去,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心里却又涌起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来。
她还能回去吗?兴许,也没什么人期待她回去吧。
云时宴再睁眼时,看到的便是桑宁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动了下唇,想说点什么,但他擅于修炼,擅于杀人,却并不怎么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关心。
于是,他只是默默起身,跟到了桑宁身后。
好在桑宁的这点子惆怅,在走出修炼室,看到脚下那座热闹繁华的城池时便很快散去了。
沧澜境是人族聚居之地,有大大小小的国家无数,这些国家大都依附于修仙门派,也是在修仙门派的庇荫下,国家内的大多数凡人才能过上没有妖邪侵扰的日子。
而眼前这座丹阳城,正是云渺宗管辖内,沧澜境内最大的国家玉衡国国内的一座城池。
丹阳城并非是玉衡国国都,却有着不亚于国都的繁华。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落山,天色很快暗淡下来。
丹阳城内早早便点上了灯,照亮了城中每一处角落。
路边有杂耍,蒙眼的杂耍师傅连射十柄飞刀,都刺中靶人头上的苹果而未伤及靶人分毫,引来群众如雷掌声。
湖中精美的画舫上,时不时有轻笑声传来,丝竹柔情,悠悠荡荡,分外婀娜。
街道两侧,许多皂衣小工爬在竹架上,正忙着用竹竿挑起一盏盏彩灯,为即将到来的上元灯会挂上上元春绢。
桑宁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不出意料,和云时宴落到了云渺宗一行人的最后。
等到客栈时,宋霁尘那头却还没有将房间分好。
客栈老板对着宋霁尘又是点头又是哈腰:“明日便是上元节灯会,后日又是灵宝阁的大型拍卖会,这几日丹阳城里来了好些客人,咱们客栈只剩下这么几间房了,实在对不住几位仙君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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