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尘没说话,余光瞥了眼适才相携而进的桑宁和云时宴两人,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实在无法,两人一间歇息就是。”楚秋筠提议道。
他们一行加上桑宁和云时宴一共九人,客栈还剩五间房,挤一下也能行。
宋霁尘侧过头来,问桑宁道:“桑姑娘可介意和我小师妹挤一间房?”
那不行也得行啊,又不能睡大马路去。
桑宁刚张嘴——
“她跟我睡。”
第23章
丹阳城(二)
云渺宗弟子的神情不约而同滞了一瞬。
然云时宴却半点也没察觉自己话中的歧义,说完,便径自从掌柜手中拿了把钥匙,带着桑宁往楼上去了。
只留云渺宗的几人愣愣站在原地,张口结舌,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才听得宋霁尘冷嗤了声:“孟浪,轻浮。”
这话一出,其他人更惊讶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师兄一直是个待人温和有礼的人,即使不认同他人的做法,也断不会背后去议论别人。
这个叫桑宁的女子本就是合欢宗的弟子,虽说和男子独居一室这种行为不妥,但修真界中,谁不知合欢宗就是这么个修炼方式。
不说远的,就说一个多月前的宗门竞魁上,就有不少合欢宗弟子对大师兄投怀送抱,大师兄没让她们近身,可也没说她们一句不是,怎么到了这女子身上,大师兄的行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们心底忍不住嘀咕,大师兄这是怎么了啊?
这时楚秋筠已经接过了掌柜手里的其他钥匙,她自己留了其中一个,将其他钥匙交给宋霁尘,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师兄还是让大家早些回房歇息吧。”
宋霁尘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他眉心蹙了蹙,对楚秋筠点了下头,便带着几个弟子往楼梯走去。
走得太快,丝毫没留意到,身旁少女眼底闪过的黯然。
这厢,桑宁直到上了二楼,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云时宴孤男寡女,在别人眼中同睡一室应当是不太妥当的。
但他们两人,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也不是第一次同居一室,她倒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再者,两个人在一间还方便跑路呢。
桑宁摸了摸鼻尖,便乖乖巧巧地跟着云时宴的步伐进了屋子。
这间客栈是丹阳城内唯一一间仅供修士投宿的客栈,虽说只是客栈,里面的空间却不小,一应设施也相当齐全。且每间屋子都带着禁制。进屋后,只要关上门,未经过屋内人的允许,其他人的神识便无法探入屋内,也就在一定程度上保持了屋内客人的私密性。
桑宁一边感叹客栈老板想得周到,一边已经和衣滚到了宽敞的床榻上。
滚了两圈,看见云时宴坐在桌前,似乎没有想要睡觉的打算,她打着哈欠道:“我今日有些累了。”
云时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
桑宁歪了歪头:“你也修炼了一天,不累吗?”
云时宴搁下茶盏,缓声道:“是有一些。”
桑宁这会儿眼皮都快搭在一起了,嘀咕道:“那歇息吧。”
云时宴定定地看了她两眼。
许久,他站起身,道:“那便歇息吧。”
无人回话。
桑宁确实累了,没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
云时宴顿了下,这才揭开棉被,缓缓躺到了桑宁身旁。他看着她的睡颜许久,而后才闭上了眼。
翌日。
桑宁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从床榻上坐起身的时候,云时宴已经在一旁的卧榻上打坐了。
她没打扰他,一边心里嘀咕着这人真用功,一边习惯性地往放脸盆的架子走去。
虽说在修真界洗漱只是动动手指施个清洁术的事,可近二十年养成的习惯,她还是觉得用水才洗得更干净。
屋中放了一面铜镜。
桑宁从镜前走过,洗漱完又往回走的时候,视线蓦地一顿。
她的头发很长,自己也不怎么会梳打理,前些天还是岁屏教的她怎么梳发髻,她学的也一般。
而现在,她的发髻已散开,长发搭在背上,但其中有一缕却被松松散散扎起来了,发间还垂着一条无风自动的月白色丝带。
再仔细看那扎头发的手法,却是比她还要笨拙生疏。
桑宁抬手摸了摸,转头看向一侧阖着双眸的男人。
唔......又送她礼物么?
她眯了眯眼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然后转身推开了门。
结果门才打开一条缝,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宋霁尘。
惊讶之下,桑宁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顿。随后,脸上的笑意便敛了下去。
她瞪了宋霁尘一眼,没好气道:“道君做什么站在别人房门外,偷听么?”
这么悄无声息,整得吓人倒怪的。
宋霁尘闻言眉心一敛,直到余光瞥见屋内正在打坐的人也起了身,这才偏头道:“我来是想请二位随我等一同去查猲狙一事。”
两句话的功夫,云时宴已经走到了桑宁身边。
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宋霁尘,这才垂眸问桑宁道:“饿了么?”
桑宁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二人的目光便一起落到了宋霁尘身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既然是宋霁尘把他们请来帮忙的,衣食住行总得他负责吧?何况他是大款,而他们身上可没什么钱。
你说,对吧?
宋霁尘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问道:“你们竟还未辟谷?”
云时宴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带着桑宁便绕过他下了楼,又在云渺宗弟子的灼灼目光中,挑了张桌案坐下了。
而后他唤来小二,吩咐了几句。
很快,小二便满脸笑意,脚步轻快,乐颠颠地便往后而去去。
云渺宗的几个弟子见状面面相觑,但宋霁尘都没说话,他们又能说什么?他们都快给这两人整的没脾气了。
不多时,小二便将菜肴呈了上来,摆满了半张桌子。
众人垂眸一看,只见这些菜肴几乎都加了灵烛果、菩提草、九曲灵参一类的仙草灵果作辅料。
那可是一株一百灵石的菩提草啊!一株五百灵石的九曲灵参啊!
云渺宗是财大气粗,但宋霁尘此次下山,身上也并没有带很多灵石,他们这种吃法,岂不是要把他都给榨干了!
这头桑宁却是不知道什么灵烛果、菩提草和九曲灵参的,即便从前原身有听说过,她也对不上号。
桑宁捏住筷子,忽然抬眸看了看站在桌前的七人,自认为很友善地笑了下:“你们要不要一起吃?”
明眼人都知道,一般人在吃饭时问这句话,大都只是客气一下,更何况云渺宗这几人都已经辟谷,又不需要用膳。
不出所料,果然没人应她的话,看来这些人还是比较有眼色的。
桑宁表示十分满意。
她刚要埋头吃,左手边的凳子忽然被拉开了。
“正好我也饿了。”
第24章
丹阳城(三)
桑宁一抬眸,恰好对上了宋霁尘那张活像欠了他八百万的臭脸。
她心道,你方才还嫌弃我们没辟谷,怎么这会儿自己倒也要来吃了。
而且要是一直对着这张脸,她怕是吃不下的。
但话是自己说的,钱是人家付的,桑宁也不好再赶人。
幸好,对着这张脸的不是她。
她略带同情地看了眼云时宴,想起他还受着伤呢,于是甚是慷慨大方地,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你身子不好,多吃点,补一补。”
云时宴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他眯了眯眼,看着宋霁尘的不善目光中,隐约闪过一丝明晃晃的笑意。
这边桑宁埋头吃了两口,便又去招呼楚秋筠一起。
在场就两个女生,晾着女主在那,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楚秋筠从昨夜起便有些心情郁郁,半点胃口也没有。她看了眼宋霁尘,见他没说话,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一屁股在桑宁对面坐下了。
云渺宗弟子眼看着落座的人越来越多,都禁不住地自我怀疑了,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吃点?
但一想到这些菜肴要花费多少灵石,他们只得默默移开了视线。
满桌子加上周围的人,只有桑宁吃得心无旁骛,等她干完了半桌子菜,才发现除了她和云时宴,另外两人根本没动筷子。
既然如此......
她便又抄起筷子,自己吃的同时,还不忘往云时宴的碗里夹菜。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为快活的一顿饭了。
而且,这是修真界,怎么吃都不会胖,这是她以前多梦寐以求的事啊。
就这样,直等到桑宁吃的差不多,宋霁尘才开口道:“丹阳城今晚是凡人的上元节等会,明日灵宝阁又要举行拍卖会,来往的凡人和修士不知凡几,如若真如这位道友所说,那些猲狙藏身在丹阳城内,怕是会引起大乱。”
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凛。
景约斜了云时宴一眼:“可我们也不能全然相信此人的话。”
这话一出,众人便跟着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就是啊大师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诓我们。”
“可若是真的,届时只凭我们几个,也不知能不能应付过来。”
“怎会就我们几个,听说灵宝阁的这次拍卖会上有一拍品是炼魂珠,那可是极品灵器,来竞拍的人肯定很多,兴许还会有不少的大能修士前来呢。”
“但炼魂珠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用炼魂珠炼制生魂中的灵力,来提高自己的修为,那不是邪修的修炼之法吗?要我看,咱们正道门派可不见得会有人稀罕炼魂珠。”
......
灵宝阁?炼魂珠?
桑宁歪了下头。
这灵宝阁是沧澜境内最大的一间拍卖阁,几乎每日都会举办拍卖会,拍品从低阶灵草灵药到高级乃至极品灵器应有尽有。按照拍品的贵重程度,其拍卖会也被划分为不同的等级。
如平日里较为常见的灵草丹药或是法器之类,几乎每日都会有,等级高一些的,往往是数月甚至数年才会举办一次。当然这也是因珍贵拍品数量稀少之故。
而这炼魂珠便是一件极品灵器。
这样听下来,桑宁倒也被勾起了一点好奇心。
云时宴一抬头。
便发现桑宁捧着脸,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
鸣魂珠有何稀奇?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还比不上他洞府里随意一件......
行吧,他现在是没法回洞府去取,兜里仅剩的灵玉和云霓绫也已经都给了她。
或许是该带她回去一趟,也好让她长长见识,也免得被人几乎话就给哄骗了去。
众人七嘴八舌的,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最终还是宋霁尘开口定下了方向。
“今日我们便分作两拨,一拨到城外探查,另一拨在城中逛上一圈儿,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一旦发现异常,便传讯到宗门。”
云渺宗弟子齐声应是。
宋霁尘的视线又落在桑宁和云时宴身上:“二位便和我一起吧。”
桑宁眨了下眼:“我不去城外。”
城外都是山野树林,这会儿一片光秃秃的,哪有城里好玩呢。
宋霁尘滞了下。
相对于丹阳城内,前去城外探查的风险自然要更大些。而他作为大师兄,理应要替师弟师妹承担更大的风险才是。
这时楚秋筠突然出声道:“不如就让景约和白宿,陪着这位仙子和道君在城内四处看看,其他人便一起去城外吧,人多也更安全一些。”
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景约也欣然接受。
他早便觉得这两人不是善茬,大师兄为人温和好说话,那他景约就替大师兄好好看着这两人。
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宋霁尘和楚秋筠带着其他弟子离开,桑宁便也和云时宴一起出了门。
哦,还带着两个拖油瓶。
丹阳城确实繁华。
出了客栈,一眼望去,除了凡间的茶楼、酒肆、当铺、作坊之外,法器阁、灵草灵药堂等应有尽有。店家为了争抢生意,在店铺外支起了各色的布篷,酒招在高阁处随风飞扬。
街道两旁的空地也挨挨挤挤摆满了摊铺,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
昨日进城时天色已晚,桑宁也没顾得上好好玩,今日时辰尚早,索性便拉着云时宴沿着长街一点点地逛。
眨眼间,一日时间便过去了。
几人几乎走遍了整个丹阳城,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夕阳摇摇欲坠,繁星缀上夜幕。
几人正要打道回府,后方闹哄哄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大喊声。
“有小偷,快抓小偷。”
“别让他跑了!”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猛地冲出了一个精瘦黝黑的中年男子。
云时宴反应极快地揽住桑宁往旁边让了下,这么一来,那人便直直撞向了景约和白宿。
景约本就因桑宁几乎花光了他的钱而愤愤不已,这男子一过来,简直就是撞到了枪口上。
他一个挥手就要掀翻那男子,岂料男子一个转身,撞得他身旁白宿一个趔趄后便扬长而去。
不对劲!
这男子能躲开景约的一掌不稀奇,但他身上分明散发着一股腐臭之气,不像是活人身上的味道。
景约和白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飞身跟了上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桑宁见状,看了眼云时宴,讷讷道:“我修为低,你身子弱,咱们就不去帮忙了吧。”
云时宴点了头,便听得桑宁道:“既然他们不在,我们再去那里玩玩吧。”
此时天还未黑透,大街小巷的灯楼却已经点燃。花灯闪烁照耀,恍若银河倾倒,满地灼灼光辉。
顺着桑宁的手指方向看去。
不远处是一座九层高楼,每一层的翘檐上都点着一色的瓜瓣琉璃灯,两廊及阁下则挂着数不清的灯盏,一片璀璨耀目。
“我听人说了,那是摘星楼。只要猜对楼里设的灯谜,就可以拿到头彩哦,据说是一盏巧夺天工的琉璃灯。”
听说,据说,都是些不大靠谱的字眼。
大约就是路人闲聊时说起的,竟全落入了她的耳朵。
云时宴有些无奈。
况且,猜灯谜?
那都是凡人整的玩意儿,他兴许......不太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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