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丹阳城(四)
看着桑宁一脸兴致勃勃,云时宴牙齿磨了磨舌尖,还是应道:“好。”
摘星楼内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楼内人影憧憧,几乎连衽成帏。
二人从东门进去,挤入了猜灯谜的人群里。
一楼的灯谜最是简单,答灯谜的人也最多。
出乎意料的,桑宁这个读了十多年书,自以为满腹墨水,猜个灯谜也就是洒洒水的人,竟是一个灯谜都没猜出来。反倒是云时宴,几乎是看到灯谜的一瞬间就能说出答案。
桑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倚在他身前,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浅浅地笑:“你真厉害,拿头彩就靠你咯。”
云时宴:“......”
一楼最是喧嚣噪杂,越往上走,灯谜越难猜,行至六楼时,楼道上便只剩下寥寥几人了。
到得九楼,前后便只剩桑宁和云时宴二人。
桑宁抬手摘下最后一道灯谜,绕后递给云时宴,也不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云时宴被她这么看着,不觉失笑。
他垂眸看了眼灯谜,思考须臾,提笔写下答案。
桑宁见状眼睛登时一亮,十分殷勤地拿过纸条,将纸条递与摘星楼的老板后,回眸冲他淡淡地笑。
老掌柜笑呵呵看了二人一眼,旋即摊开纸,眯起眼细细看了看。
须臾,他笑道:“最后一题这位郎君答对了,老朽这就给郎君提灯去。”
“有劳掌柜。”
说话是桑宁,她的声音轻灵,洋洋盈耳,还透着一股肆意的狡黠。
老掌柜年纪虽大,但身子骨不错,手脚麻利,很快便捧了一盏巧夺天工的琉璃灯出来。
这琉璃灯是个灯中灯,里面还有一盏小圆灯。将小圆灯点燃,外层的琉璃灯面便会亮起璀璨繁星,美轮美奂。
桑宁向掌柜道了声谢,转过了身,却是三两步走到云时宴身前,将灯递了他:“生辰快乐,云时宴。”
云时宴一顿,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脸上,眸底情绪翻涌。
良久,他才动了动唇:“你是如何......”
“你送我的灵玉上面刻了啊。”桑宁抬脸笑了笑,脆生道:“我也不大确定,但上面还有你的名字,我猜应当就是你的生辰吧?”
云时宴抿了下唇。
他盯着桑宁,目不转睛。
他已许久没有过过生辰了,甚至他都早都忘了他的生辰。
人间寿数于修士来说并无太大意义,即便是其他修士,也并不大过生辰。
“我原本想赢了彩头给你作生辰礼,现在,”桑宁抬了抬手里的琉璃灯,笑道:“你自己赢来的也一样。”
她的笑容柔软,脸颊肌肤映着灯光,被蕴染得玲珑剔透,望着他的眼眸,澄澈又乖软。
被她这么看着,云时宴的呼吸都沉了些。
许久都等不到云时宴动作,桑宁眨了眨眼,望着他问道:“难道今日不是你的生辰?”
云时宴这才缓缓回神。
“是。”他接过琉璃灯,低低地应了声。
桑宁一下高兴了。
原本她今日是打算回客栈给他煮碗长寿面的,现在面也不用煮,灯还是他自己赢来的,回去就可以直接睡觉啦,美滋滋。
说来也怪,她现在再怎么也是个修士的身体,即便修为低了点,怎么半点也没体会到书中渺写的那种,不吃不喝不睡也可以拥有的充沛精力呢?
桑宁打了个哈欠,带出眸中因困意而酝酿出点点水意。
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外头千盏万盏的花灯已被点燃,闪烁照耀,恍若银河倾倒,满地灼灼光辉。
她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脚便往廊下走去。
摘星楼一共有九层,是丹阳城内最高的建筑。
站在九楼的廊下俯瞰而下,但见城内灯火长燃,融融如海,熠熠若天宫星市。
忽听远处“砰”“砰”“砰”几声恍若雷鸣的响动。
下一刻,便见一束束火光冲上天空,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焰火,一片炫转荧煌,火树摇红。
云时宴并不爱看这些,只眼角余光一扫,便见身侧的小姑娘双眸晶亮,盯着焰火,眼角眉梢都荡开了微微笑意。
冬日夜风寒凉,一阵阵拂过她的脸颊,乱了她鬓边一缕发丝。
他抬手,指尖轻轻压了压她耳旁被风撩起的乱发。
桑宁的注意力这会儿几乎全放在外头的焰火上,察觉到云时宴的动作,歪头对他弯了下唇。
她眼底映着夜空中绽放的焰火,一片光华潋滟。
云时宴眸光为不可察地一动,少顷,他低了低身子,薄唇凑到她耳边。
他道:“同我成婚吧。”
桑宁只觉得脑袋都木了一下,怔怔地,瞠着眼睛,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唇仍然停在她耳畔,若有若无的触感,连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一起缭绕在她鼻尖。
半晌,桑宁才眨了眨眼。
她紧张又不自然地同他挪开些距离,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微暗的光线中,他眉目间光华流转,似拢着温和的月华般温柔缱绻。
男人映着淡光的幽沉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人卷入其中。
他是在跟她......求婚吗?
但是他们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唔......加上她毫无印象好像被偷了的时间,勉强算是两个月吧。
两个月,也很短呢,他们的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桑宁的心跳砰砰,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昨日她确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嚷嚷着要嫁给他,但那......那她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迫不得已的啊。
是......迫不得已吗?
她这会儿竟然自己都不确定了。
桑宁压下心中泛起的一点异样,眼里带着丝迷茫,问道:“你喜欢我?”
云时宴轻喟一声,指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如果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算是喜欢的话,那么我应当是极喜欢你的。”
“所以,同我成婚吧。”
桑宁觉得有点脸热,心里忍不住悄悄嘀咕:你喜欢归你喜欢,怎么也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呢?再说了,谁家恋爱都没谈就直接结婚的啊,也太草率了些。
她紧张地舔了下唇,迟疑片刻,嘴唇才轻轻蠕了蠕:“我——”
话没能说完。
男人掐住她的下巴抬起来。
然后,在漫天烟火下,他吻住了她的唇。
第26章
丹阳城(五)
灯楼上,男人身形高大,这么沉沉压下来,落下了好大一片阴影,霎那间便将桑宁的身形都吞没了进去。
刚开始好像只是轻轻的。
可很那便成了错觉。
他抬手低着她的后脑勺,轻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狂肆的交缠,扣住她腰身的手,按着她的脊骨缓缓上移。
桑宁禁不住打了个颤,两手不自觉地揪住了云时宴的衣襟,鼻尖满是清冽清爽的气息。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喘不过气了。
她的身体轻轻发着抖,不是冷,而是一种陌生的,怪异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她,甚至他们还做过更亲密的事,可这个吻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让她心悸。
夜色中,灼热的焰火散开,如繁星坠落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桑宁睫毛微微一颤。
想抽身,人却被云时宴死死扣住了。
那厢,宋霁尘和楚秋筠上得九楼,只隐约瞥见廊下站了个男人。
一身白衣,背影高大,他微微弯腰低头,也不知在做什么。
“可是仙子和道君?”楚秋筠出声问道。
无人答话。
楚秋筠还觉得奇怪,等上了楼,靠近了些,然后她终于一点点地辨认清楚了。
那位神神秘秘的道君在亲桑仙子!
楚秋筠惊得“啊”了一声,她连退三步,要不是宋霁尘拉了一把,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
她心脏一阵狂跳,从耳朵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对对对不住,我我我我们并非有意......”
云时宴这时才缓缓松开桑宁的唇,他直起腰,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眼角湿意,然后才侧头看向不速之客,声音冷静而又清醒:“有事?”
宋霁尘站在阴影中,眸中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冷意,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桑宁身上。
她的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男人胸前,一头青丝散乱,不难想象方才她方才和他......
宋霁尘那张矜贵风流的面容上反伤些许桃红,用力攥了下手中的佩剑。
“二位倒是好兴致。”
他舌尖顶了下腮帮,语气不善道:“只是不知,我云渺宗跟着二位的那两个弟子,现在何处?”
云时宴眉梢微微一扬,淡淡道:“不知。”
“不知?”宋霁尘神色微变,道:“他们二人今日一直与你们在一起,怎会不知?”
这厢桑宁也缓过气来了。
她歪了歪头,道:“之前遇到小偷,他们两个抓小偷去了。”
宋霁尘和楚秋筠听了,眉头都皱得更紧了些。
一个小偷,如何用得着景约和白宿两人一起去抓?
何况他们在城外时,分明还收到了景约用传讯符传来的消息,上面说的明明是他和白宿在城内发现了线索,让他们尽快回城,跟着留下的记号跟上去。
但等他们回到城内,景约和白宿的气息却消失了。
现在其他弟子都还在城内寻找二人踪迹,这两人倒好......
桑宁看宋霁尘黑得跟锅底似的脸,慢慢地也琢磨出意思来了。
她问道:“他们出事了?”
宋霁尘没答,倒是一旁回过神来的楚秋筠应道:“还不确定,只是我们在丹阳城中寻不到他们的气息。”
“噢。”桑宁点了点头,“那他们会不会追到城外去了?”
楚秋筠凝起眉心,担忧道:“即便是追到城外,景约师兄理应也给我们会留下记号才对。”
“这样啊。”桑宁喃喃一句。
她心底暗暗嘀咕:早知方才她就和云时宴应该一起跟上去的。
但转念再一想,那个景约凶巴巴的,瞧着就比他们厉害一点,连他都丢了。若是他们跟上去,兴许就连他们都要遭殃。
毕竟她那么弱,云时宴那么虚。
现在,起码他们两个没丢啊,对吧?
另一边,宋霁尘心中也是一沉,他盯着云时宴,问道:“景约和白宿追那人时,道友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他不信若是那个小偷有问题,这个男人会没有察觉。
尽管他看不出他的修为高低,但在修真界中,修为也不是轻易就能隐藏的。
而且这个男人带给他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仿佛什么都进不到他的眼底一般。
当然,除了这个叫做的桑宁的女子。
此时,云时宴掀了掀眼皮,淡淡开口了:“那个人,大约只是个傀儡。”
傀儡?
桑宁微微瞠圆了眼睛。
前些日在岁屏家的院子里,她还同他说起过傀儡,今日这就遇上了?
宋霁尘也愣了一下:“沧澜境内早已禁止炼制傀儡,道友可看清楚了?”
云时宴看向宋霁尘:“我方才说的是‘大约’,你耳朵是有问题么?”
四目相对,一片默然。
桑宁没忍住笑出了声,等想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并不适合笑,又抿住了唇,只是眼角仍挂着丝散不尽的笑意。
最后还是楚秋筠出来化解了尴尬,她清了清喉,道:“不如我们会客栈再从长计议,兴许景约和白宿师兄已经回来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如果回来了,又怎会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只有桑宁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对对,咱们先回客栈再说。”
说罢,便扯着云时宴的袖子,和他一起走在前头下了楼。
宋霁尘默了片刻,才抬脚跟上。
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子时,不出所料,景约和白宿并没有回来,其他人也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说是要从长计议,但桑宁根本也没想着要出什么主意。
一来宋霁尘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她和云时宴就更不用想了,再者,就算是出了主意,人家也不见得会相信他们,最后,她实在是太困了,困的时候,脑子又怎么会好用呢?
于是一回客栈,桑宁便一头钻进了屋,也不管云时宴要不要睡了,自个儿一骨碌钻进被窝,几息功夫便沉沉睡去。
云时宴今日却是无心打坐了。
他走到床榻边,半蹲下来,盯住了她微张的嘴唇。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外头的喧嚣都散尽了,他才翻身躺上了床榻。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
晨光微曦的时候,桑宁做了个梦。
她没有梦见现代的父母,也没有梦到有关于原书的任何剧情,只在恍惚间,看见一个少年被关在笼子里,他一身黑衣,满脸是血,朝她焦急地喊着什么。然而他的声音却仿佛被隔了一层屏障,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
桑宁一下惊醒了。
她睁开眼,揉了揉有些晕乎的脑袋,起身洗漱。
微凉的水落在脸颊上,意识突然间回笼。
方才,梦里那少年怎么好似就是与她解了契的那条螭龙——流光?
桑宁懵了一下,再去回想梦中流光说话的口型,
“酒......为冰?”
“九对兵?”
“旧虽......平?”
等等......
救岁屏!?!
第27章
丹阳城(七)
几乎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桑宁便回头去找云时宴的身影,这才发现他并不在屋子里。
这头,云时宴坐在空空荡荡的楼下,对面站着宋霁尘一行五人。
“景约师兄和白宿师兄是跟着他们才失踪的,这事肯定跟他们有关系。”
“没错,说猲狙的是他,说傀儡的也是他,但我们根本没找到任何线索,说不定都是他搞的鬼!”
“大师兄,我们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宋霁尘沉默片刻,须臾,试探问道:“道友既然能认出猲狙和傀儡,想必也能找到它们的老巢吧?”
云时宴掀了掀眼皮,神色凉凉道:“关我屁事。”
“???”
这也太特么狂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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