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江府,江砚让姚芙绵先回琉缨院,他会让医士去琉缨院替她诊治。
姚芙绵已经擦净脸颊,只是眼尾还泛着刚哭过的红晕,她点了点头:“多谢表哥。”
而后便离开了。
姚芙绵擦洗过伤口之后又上了药,已不像当初那般疼,之后她睡了一觉,醒来时整个人精神许多。
她这才有空去梳理今日发生的事。
即便被李骞发现那人是她,只要她极力否认,想来李骞不敢对她如何。
至于当时在江砚的马车上……
当时不觉有何不妥,直到此刻姚芙绵后知后觉地感到失态。
不等姚芙绵惆怅,江馥听闻姚芙绵醒了之后进来,关切问道:“可好些了?”
姚芙绵露出个轻柔的笑:“已无碍。”
“当时分明告诉你不要走太远。”望着姚芙绵脸上的苍白,江馥将心中责骂的话咽回,叮嘱道,“好生歇着。”
姚芙绵应下,低首垂眼,情绪低落:“对不住馥娘,扰了你们兴致,我……”
“胡说什么。”江馥出声打断,“人无事要紧,那等无关紧要的游会算什么。”
之后江馥让她这几日好好歇着,夫子那边她会替她说明实情。
姚芙绵便心安理得地在琉缨院躺了几日,每日都细致观察身上伤口有无好些。
待她几日后去到学堂,一坐下便感到有四面八方的目光朝她这处看来,可回头去看,众人面上又瞧不出异样。
江馥直接告诉她,是因她在瀛山迷路后见到江砚喜极而泣,结果摔得浑身是伤,又被江砚的马车送回府的事已经传开,如今江府都在传她对江砚情根深种,感慨她的痴情。
原本此事不如何可信,然姚芙绵确确实实因伤休养了几日。
姚芙绵无从辩解,更何况这样的传言对她没有坏处,索性不解释,任其他人如何想。
江馥面色古怪,想要劝她不要付太多真情在江砚身上,他们二人注定无法太顺利,然一想到姚芙绵那日惨兮兮的模样,温软可欺的性子实在让人难以说出劝阻的话。
最后只能无言叹息。
自上回将书籍还给江砚之后,姚芙绵跟侍者要了新的,江卓放的那本艳诗则被她随意处置在琉缨院的角落。
待听完学夫子离开,有侍者来告诉她,大门口有李氏李文蓁的人要找她。
姚芙绵想不到李文蓁找她有什么事,上次踏青李文蓁没有去,难不成是同其他女郎一样来向她讨教如何养肤的不成?
姚芙绵将此事告知江馥,从那日在李府就可看出江馥与李文蓁不和,可平白拒绝人只会徒添恩怨。
江馥不想姚芙绵与李文蓁有多接触。
但她转念一想,世家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有什么恩怨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何况姚芙绵并不是江氏人。
“我与她的干系,不关你事。你尽管去赴约,若是她敢欺你,我会教训她。”江馥说道。
姚芙绵笑道:“我去看看她找我何事,很快回来。”
姚芙绵到了大门口,看见两辆马车,后面那辆正是李文蓁的。
“姚娘子,我家娘子有些事想请教您,已找好一处僻静的地方,请您上车同行。”
开口的是马车旁的一个侍女。
姚芙绵与李文蓁并无什么交情,姚芙绵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李文蓁从其他贵女那处得知了她在瀛山上的事,想同她讨教一些养肤的法子。
姚芙绵登完车,锦竹要上去时被侍女阻止。
“我家娘子只邀了姚娘子一人。”
锦竹看向姚芙绵,无措道:“娘子……”
姚芙绵看了后方那辆马车一眼,李文蓁从始至终并未露面,贵门之女大多骄矜,想来是不想太多人知晓。
何况李文蓁上江氏来找人,料她也不敢对她如何。
“无碍,你回去吧。”
话落,车夫驱动马车,
*
马车行驶在街市上,一前一后。
姚芙绵不知李文蓁要带她去哪,总归三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也不知马车前行多久,车厢里有一点闷,姚芙绵掀开帘子透气。
她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的人,刹那间想到什么,一阵寒意侵袭她的后背。
“停下!”
还未抵达目的地,车夫自然不肯停。
侍女问道:“娘子有何吩咐?”
姚芙绵手心攥拳,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我有些不适,想下去透透气。”
侍女平静说道:“娘子稍安勿躁,就快到了。”
“我有些翻胃,若是吐在这马车上,李娘子要我与一堆哕物共处不成?”紧接着姚芙绵发出几声干哕。
“这……”侍女与车夫对视一眼,“奴婢去请示下。”
侍女离开,马车依旧未停。
不知后车的人说了什么,侍女回来后车夫才将马车停下。
“娘子下来歇歇吧。”
姚芙绵几乎算得上跳下马车,踩脚凳都用不上,她跑远几步,做出干呕状,又抒了抒胸口。
侍女始终紧紧跟在她后面。
“我想喝水。”姚芙绵道。
侍女为难,但记起马车里头那位的话,便走去马车给她拿水。
待侍女走到马车那处,姚芙绵提裙立刻就跑,此刻她的慌乱模样就跟那日在瀛山撞见什么的时候一样。
侍女见状立即大呼:“人跑了!”
姚芙绵无暇去看身后,毕竟以她的力气,如何跑得过马车或是李骞,她只能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去,赌李骞会顾及名声不敢当众对她如何。
她跑到一家食肆前,正要开口呼救,腕上骤然出现的手好似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姚娘子,几日不见,过得可好?”李骞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姚芙绵僵硬的转过头,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
“一切安好。”姚芙绵暗暗使力想将手腕挣脱出来,“那日街上匆匆一别,来不及同郎君问好,还望郎君莫要怪罪。”
“我当然不会怪罪你。”李骞轻笑一声,攥紧手,将人拽到自己身前,低声在她耳边道,“不过姚娘子上回在瀛山见到我,怎的不同我问好?”
姚芙绵双眼微微睁大。
“我不明白郎君在说什么。”
“装傻?”李骞今日有备而来,只是未料到她会半途发现是他,并且想要逃跑。“我知晓那人是你。”
郎君们的游会李骞一开始也在,只是他中途离开,后来办完事回去,便听其他人在说,那位与江砚有婚约的姚女郎,在见到江砚时欣喜若狂得摔了,可见对江砚的情真意切。
姚女郎,姚芙绵,可不就是上回马车里的女郎。
李骞问起姚芙绵所穿衣裙色彩,很快明白方才林子里那人就是她。
私事被撞破,李骞半点羞色也无,想起当日街上惊鸿一瞥,他只觉自己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等她修养好,顺利上了他的马车,好事即将成功,却被她识破。
看着姚芙绵暗暗挣脱不得,清澈璀璨的眼眸因他生出些畏惧,李骞就感到一阵快意。
“你若不想我当街扯坏你的衣裳,就跟我走。”
姚芙绵惊怔过后,不挣扎了,仍站在原地。
“我与郎君无冤无仇,郎君何故如此对我?”竟还借用李文蓁的名义骗她出府,若是得知是李骞,姚芙绵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江府半步,“我不会将郎君的事说出去,郎君大可放心,放我回去。”
“我自然放心。”李骞继续欣赏她美艳的脸上流露惊恐,“我既敢在那处,本就不怕被人发现。”
如此无耻的话姚芙绵听得一愣,若李骞不是东西她将事情抖出去,那么他今日的目的……
姚芙绵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她方才没有意识到马车里的人是李骞,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可以跟李骞离开,若是离了人群她更危险。
“如此拉拉扯扯,不是君子之风,郎君快些放我回去。你以李文蓁的名义去找我,江府人尽皆知,我若是再不回去,江府会派人找我。”姚芙绵感到越来越无助,“且我与江氏大公子有婚约,你此举是在与整个江氏为敌。”
听她提到江砚,李骞像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不理会她话里的威胁,嗤笑一声。
“你就是与江怀云有婚约又如何?且不说他愿不愿意娶一个名门末流之女,江氏最先反对。”李骞恶毒的话语过后,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盯得姚芙绵浑身不适。
“江怀云古板木讷,如何能叫你快活,你不如跟了我,我可让你夜夜情难自已。”
“我的本事,你不是见识过了?”
如此下流孟浪的话让姚芙绵听得一阵恶寒,她忍下心中不适,不知是否被逼到无路,她知她说什么李骞都听不进去,如今也只能拖延时辰与他周旋。
她不悦地警告:“不准说表哥的不是。”
李骞冷笑一声,笑她当真对江砚情根深种,这种关头也选择维护他。
“姚娘子,我已好声好气同你说了这么多。”李骞耐心将要告罄,“你是当真不怕我当街将你衣裳撕破?”
姚芙绵被吓得愣住,腕上也不再挣脱。
她蓦地掉下眼泪,若是被李骞掳去,只能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见她这乖顺的模样,李骞心满意足,拽着她朝马车走去。
姚芙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寻找一线生机,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哭喊出声。
“表哥!”
姚芙绵重新恢复力气,使劲挣脱李骞,李骞当她是唬他,被她跑了两步又将其拽回来。
“你当真是……”
“松手。”
江砚高居马背,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姚芙绵被李骞攥着的手腕上。
“居然真是你。”
李骞失神之际,姚芙绵已经挣脱开,江砚翻身下马,姚芙绵立刻躲到他身后。
“表哥……救我……”
第十章
姚芙绵紧紧攥住江砚腰侧的衣料,整个人都躲到他身后。江砚偏头看她一眼,她的眼睫还挂着细小泪珠,似还在微微发颤。
方才他们所谈论之人就在面前,李骞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只恨方才拖延太久,让江砚来坏了他的好事。
他看着姚芙绵瑟缩的身形:“我都还未来得及对你做什么,如此怕我作甚?”
江砚感受到身上的衣料被攥得更紧。
他声色沉冷地警告:“李骞,慎言。”
李骞神情不惧:“我与她交谈,又与你江怀云何干。”
李骞坚信以江砚品行,不会轻易承认他与姚芙绵婚事。
江砚皱了皱眉,身后的姚芙绵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小声说道:“我不愿与他交谈,表哥替我拒绝他。”
江砚复望向对面,面色凛然:“你既已听到,还不快走。”
末了,他又说道,“关于你今日所为,我会请示太尉该如何处理。”
太尉正是李骞父亲,李氏与江氏暗中争斗已久,此事若是闹大,李骞如何都讨不着好。
李骞脸色微微一变,不复平静:“我不过是见这她生面孔,想与她叙谈几句,孰料被小娘子误会我不怀好意,江家人难道胸襟如此狭隘,连让人叙谈几句都不给?”
轻飘飘的几句话企图将此事揭过,仿若他方才的行为都无足轻重。
江砚虽说得上是来解救她,但江砚待人处事一向宽厚大度,姚芙绵唯恐他信了这话,忙出声道:“他方才想掳走我,还、还出言不逊辱骂表哥。”
李骞哈哈大笑,看向姚芙绵的眼里多了几分戏谑,问她:“小娘子,我哪句说得不对?”
江砚可不就木讷古板,老成稳重得挑不出一点错,规行矩步得仿若书中死板的画像。
“你说的都不对……”
姚芙绵立刻反驳以维护江砚声誉,但又畏惧李骞不敢反驳得太大声。
即使得知被辱骂,江砚面上也未有任何愠色,仍是方才与李骞对峙的沉冷。
一旁默不作声的宋岐致倒是好奇:“他骂怀云什么?”
江砚光风霁月,行事磊落,李骞是说了什么让姚芙绵如此替江砚愤懑。
姚芙绵这才注意到宋岐致也在,垂下眼帘,用手背擦去脸上未掉落的泪珠,如弱柳扶风。
“我不想旁人说表哥的半句不是,何况是从我口中说出来。”
宋岐致看了江砚一眼,不再问。
恰在此时,江馥的马车赶到,看见姚芙绵抓着江砚衣裳时有些惊讶,江砚待人温和有礼,却轻易让人近不了身。
“芙娘,你可有事?”
姚芙绵摇头:“幸好表哥来得及时。”
她娇艳的面颊泪痕未干,说着话眼眶又蓄满泪水,楚楚可怜。
实则江砚来之后她的心已经安定下来,只是她不能表现得太过云淡风轻,否则如何能严惩李骞。
她表露得越难过,才表明李骞越可恶。
江馥见她如此,狠狠瞪向李骞。
李骞风流成性,看上他母亲的侍女就将人要过来做妾,这样的人借用李文蓁名义将姚芙绵从江府接走能有什么好心思。
好在她发现得早。
姚芙绵离开不久,王珺来找江馥,无意间提起李文蓁感风寒已卧榻好几日,上回踏青便因此去不了,却也心高气傲地不愿他人知晓。
江馥惊疑,将李文蓁来江府找人的事说与王珺听,王珺自是不信。
“我昨日去李府探望还能听见她阵阵咳嗽,怎可能好得这样快。”
后来得知李府的人让锦竹回来,只有姚芙绵被带走,江馥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她本欲亲自带侍卫来救姚芙绵,又恐晚了一步,彼时她就站在东侧的院子,犹豫片刻直朝皓月居去,请求江砚相助。
江砚为人正直,从前府中有人争执,寻到江砚面前求助,江砚亦不会坐视不理。
且江砚声望在外,有他在事情会好办许多。
姚芙绵受惊,江馥安抚着带她上马车。
即将到手的猎物要跑,李骞气得牙痒,看江砚的态度,此事轻易罢休不了,既逃不了罚,不如索性将罪名做到底。
他欲追上去,江砚后侧的肃寂拔/出腰间佩刀,拦住他的去路。
江砚淡声道:“李郎君莫要再胡作非为。告辞。”
*
在马车上,江馥再三确认姚芙绵无事才放心,与她解释她是如何发现来江家接人的不是李文蓁。
姚芙绵心思却不在此,听得走神。
李骞仅凭一面就对她见色起意,这次未得逞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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