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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树笑道：“以前手里拿的是枪，现在手里捏的是笔，用笔废脑子的很，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给自己减压了。”
邓警官切了一声，嘀咕道：“什么减压嘛，破案不比你写剧本废脑子？我看你分明就是还在为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自责，那个案子本来就不属于你管，你至于……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邓警官住了口，目光一动间，看见车前焦急地磨着圈圈的乔染，邓警官笑道：“沈队，外面那个……小嫂子？”
沈千树斥道：“别胡说，那是我邻居。”
邓警官忙道：“是是是，邻居，邻居！”可脸上收都收不住的笑却在说：“信你才怪！”
沈千树无奈，只得道：“外面那个小姑娘，跟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情况有点相似。”
这话一出，邓警官立马惊讶的张大了嘴，隔着窗玻璃将乔染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敢相信道：“不会吧？看着挺文静挺懂事一小姑娘啊，不至于那么心理扭曲吧？！”
第13章
三年前那个小姑娘犯下的案子有多惨烈，作为案件经手人之一的邓警官再清楚不过了，那血淋淋的画面，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
恐怕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忘不了，不是因为那案件有多惨烈，事实上需用动用刑侦队的案子就从来没有温和过；亦不是因为在那件案子里他们失去了五个兄弟，更不是因为沈队就是因为这件案子才脱下了警服，而是因为案犯是一名才十八岁的小姑娘。
一个近乎是以满分成绩考入刑警|学院的小姑娘。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被世人誉为天才的少女会疯狂成那样呢？而令她疯狂的原因，竟然仅仅只是因为……
邓警官望了望整张脸都埋在烟雾后的沈千树，叹了声气，过去拿起桌上的烟盒，默默的给自己也点了支烟。
气氛凝滞的厉害，空气中全是焦油的味道。
乔染在外面等的焦急，忍不住进了警局，小姑娘的脚步声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沉默，沈千树将烟头摁灭，过来拍了拍邓警官肩头：“现在明白了吗？”
邓警官点头：“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沈队，你也不能因为被咬过就要搭上自己啊？再说了，非亲非故的，你还能一辈子守着她不成？”
沈千树笑：“谈不上守，隔壁的邻居，顺便看着点儿罢了，免得出事儿。”
邓警官皱眉：“我刚才跟那小姑娘谈话，觉得她心理蛮正常的，应该还不至于……吧？”
沈千树笑着摇了摇头，心说“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识到小姑娘疯狂的一面。”
邓警官也意识到了什么，再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便没再说话了。
三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可比今天这个小姑娘还要正常，可结果呢？
而且今天的小姑娘……好像还是个三儿？自己刚才怕不是脑子进水了吧，竟然还以为她是小嫂子！
邓警官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
脚步声已经快要到门口了，沈千树端起邓警官喝水的水杯，渴了几口浓茶冲去口腔里的烟草味，然后对邓警官道：“我前段时间拜托你帮我收集的案列弄的怎么样了？”
邓警官忙道：“都弄好了，一共一百零八起，所犯案件轻重都有，年龄都在二十岁以下，家庭情况各有不同。”
邓警官说着，弯腰拉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捧出厚厚一摞卷宗：“这些都是复印件，你现在拿回去？还是我快递给你？”
沈千树略一沉思，道：“还是快递给我吧，我抱着这一摞东西出去没法解释。我现在也算你半个嫌犯呢。”
邓警官笑：“那行，我明天就快递给你。”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沈队，你真不打算回来了吗？？”
沈队这样的人才跑去写剧本，简直是浪费国家资源！
邓警官都恨不能把人铐回刑侦队。
奈何他恨任他恨，沈千树犹自笑，指着那一摞卷宗道：“我这不也是在为国家效力嘛。不过就是换了种方式而已。”
邓警官心想“这能一样吗？”可转念又一想，若是沈队真能把这种题材的作品搬到屏幕上的话，确实是能引起家长们的注意。
想想沈队写的那几部红遍大江南北的剧本，邓警官顿时觉的这个可能不是没有，满腔失落瞬时散去不少。
阻止犯罪比破案和缉拿犯人更重要。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停下了，紧跟着便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小猫挠似得，隔着扇门板都能看到敲门人的小心翼翼。
沈千树又拍了拍邓警官肩头，走过去开门，等小姑娘的眼睛望进来时，邓警官已经恢复了扑克牌脸，崩着脸跟沈千树说：“这次看在你们也是为了救人的份上，我就不拘留你了，赶紧回去吧。”
公事公办的很。
于是沈千树便也正色道：“警察同志，您放心，我知道错了，保证下不为例。谢谢您对我的教诲。”
邓警官憋笑憋的辛苦，挥手道：“嗯嗯嗯，知错就好，快走快走。”
沈千树忙拉着小姑娘往外走，二人上了车，乔染自责道：“那个……对不起啊，沈先生，我又连累你了。”
沈千树挑了挑眉：“又？？”
乔染道：“是啊，我先是咬了你，接着害你被手机砸，现在还连累你被警察叫去问话……哦，对了，刚才在医院我还拿头撞了你……好像一遇见我你就倒霉……”
乔染越说声音越低，回想起自己与沈先生的三次相遇，感觉自己都没脸再坐在这里了，耸拉着小脑袋缩成一团，努力减少存在感。
好像这样就不会把霉运传染给身边人似得。
沈千树侧眸望了眼下巴抵着胸膛的小姑娘，觉的有些好笑，摇着头没接话，犹自发动了车子。
已经快十点了，时令刚刚入夏，钻进车内的夜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先前又是紧张，又是和医院的护士保安撕扯，乔染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黏糊糊地贴在身上，此时夜风一吹，顿觉寒意袭人，她下意识地抱着肩膀打了个哆嗦。
沈千树眼角余光扫了眼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想了想，将车窗摇了上来，问：“要不要开空调？”
乔染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忙道：“啊……不不不，不用了。”目光一瞥见，看见后排有条小毯子，扯过来盖在腿上道：“我用这个就好。”
沈千树嗯了声，不再说话。乔染也不说话，车内安静的厉害，安静到车厢内全是轮胎压在路面上的胎噪声。
沈千树有些诧异――这可不是小姑娘会有的作风啊。
以前小姑娘每次看见他，嘴巴就没停过，电梯里说了嫌不够，回到家后还要站在阳台继续朝他书房喊话。
小姑娘家的阳台侧面正好对着他书房的窗子，不超过十米的距离，说起话来跟面对面没差别，更何况小姑娘还不是说话，而是喊话，喊的他几次动了要搬家的念头。
可是今天……是因为微博上说的那件事吗？那事闹的确实有点大，人都让逼着死两回了。
幸好两回都没死成。
那天夜里小姑娘跟他说：“……我今天发生了一些意外，很糟糕的意外。”
想来她说的意外，应该就是指这件事吧。仔细回想一下，她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变的沉默了。
想到这里，沈千树摇了摇头，忽然觉的有些好笑，好笑小姑娘一边叫着要睡|服自己，一边又跑去撩拨别的男人，而且还是那样的男人……这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差啊。
乔染也觉得自己眼光不是一般的差，当初怎么就看上周嘉鱼了呢？老婆割|腕命悬一线，这家伙竟还磨磨唧唧的不肯在手术单上签字。
说害怕到捏不住笔？狗屁！他不过就是想把生机拖死罢了！
那样位置的伤，时间每耽误一秒，生机便流逝一分，是个人都懂的道理周嘉鱼这个一本毕业的大学生会不懂？！
自己当初可真是瞎了眼！
乔染恨的浑身血液沸腾，全身燥热的不行，伸手摇下车窗把脑袋探出了窗外。
夜风在脸颊上扑打了好一阵子，已经逼近沸点的愤怒这才冷却了下来。
乔染吐了口气，正要把脑袋缩回来，一块招牌忽然撞入了眼帘，她眼神一缩，忙大声叫道：“停车！”
声音有些尖利，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沈千树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下，侧头看向神情激动的小姑娘，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乔染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不好意思道：“我……我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再回去。”
沈千树：“……”
原来是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沈千树无语，掏出手机道：“好，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乔染忙急道：“不用不用，就近吃就好了。”她瞥了眼车窗外，“这里有家馄饨铺，就在这里吃吧。”
她说着，生怕沈千树不同意似得，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沈千树只得也跟着下车。
他抬头瞄了眼招牌，又四顾扫了一圈：“我好像没看见哪里有馄饨铺。”
乔染道：“在这条小巷子里。外面的门面房房租太贵，馄饨利小，扛不住高房租，只能开在小巷深处。”
她率先往小巷深处走，一边走还一边提醒身侧的沈千树：“注意脚下的石板，有些石板松了，下面积的都是泥水，你别……呀！”
话还没说完，一簇泥水先嗤地一下飚在了她小腿上。
乔染：“……”
踩着了空石板的沈千树：“……抱歉，我好像中标了。”
男人拧着眉头，懊恼的样子看起来竟是莫名有些可爱，乔染笑了笑，道：“嗯，你确实中标了。你跟在我后面走吧。”
她说着便前面带路，沈千树听话地跟在她身后，一路走下去，两人果然谁都没再中标，沈千树瞧她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连小巷深处藏着家馄饨都知道，忍不住问道：“你对这里好像很熟？以前经常来？”
一直埋头大步往前走的乔染闻言，身形一僵，猛地顿住。
第14章
她停的太突然，一直紧跟在她身后的沈千树没收住脚，一下子撞在了她背上，乔染让他撞的往前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扑倒在地，他忙伸手将人捞住：“抱歉，没收住。怎么停下来了？”
乔染不答，身体僵硬的像石雕，连沈千树一只手还揽在自己腰上也毫无所觉。
沈千树挑了挑眉，绕到前面一看，刚刚挑起的眉峰瞬时压到了谷底――路灯下小姑娘脸色通红，好像全身的血液集中在了脸上似得，而双唇却是抿成了一条青白的直线，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炙热的像是有岩浆在里面翻滚。
她在生气……不，不是生气，是愤怒！
沈千树蓦地回头，顺着小姑娘的视线朝前方望去，随即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乔染瞪着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坐在地上的男子，而男子旁边，一个妇人瘫坐在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神情痛苦。
两人身周是碎了一地的碗渣子、踩的稀烂的馄饨、以及掀翻的桌椅板凳和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的玻璃门。
还有那块倒在一地狼藉中的招牌――乔记馄饨铺。
周嘉鱼这个混蛋，他竟然跑来砸了妈妈的馄饨铺！他还将妈妈打成那样！！！
乔染只觉身体里有一团火球在滚，从脚底一路冲到脑门，所过之处浓烟滚滚烈焰冲天，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焚烧掉，当看见周嘉鱼抓起地上的板凳腿朝乔母背上砸去时，乔染忽然“啊”的一声叫，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她像一只身手矫健的小豹子，迅敏的连沈千树都拦不住；她又像一头被猎人逼到了死地的小狼崽，在长刀挥来之前，忽然亮出锋利的獠牙，嚎叫着扑过去，猛地一口咬住了猎人握刀的手！
周嘉鱼只觉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痛，那疼像电流一样传遍四肢百骸，疼的他嗷嗷直叫，惨叫声在安静的小巷里听起来，简直像是厉鬼哀嚎！
他攥紧拳头，猛地朝乔染砸去！
眼看那拳头就要落在小姑娘太阳穴上，坐在地上的乔母终于反应过来了，她胡乱地抓起一块玻璃片攥在手里，一边大声骂道：“周嘉鱼！你这个畜生！！！”一边举着玻璃片朝周嘉鱼腰部刺去！
眼看玻璃片就要刺在周嘉鱼腰上……一个欣长的身影忽然冲了过来，左右两只手同时动作，一手握住周嘉鱼下落的拳头不让它落在乔染太阳穴上，一手握住乔母攥住玻璃片的手腕，十指同时用力一收，周嘉鱼再次惨叫出声。
而乔母则只觉手腕一麻，瞬间失了抓握力，手里攥着的碎玻璃应声而落。
沈千树这才将乔母推开，沉声道：“报警！你身上的伤足够让这种人吃牢饭了，没必要再搭上自己！”
他声音沉而冷，像一盆大热天突然泼在后背上的冰水，乔母顿时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
她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掌心，再看看脚下那块棱角尖锐的玻璃片，乔母瞳孔骤然一扩，似乎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疯狂和可怕。
她忙跑进店里打电话报警。
沈千树见安抚住了乔母，微微松了口气，一只手继续钳制着周嘉鱼，另一只手摁在小姑娘肩膀上，柔声道：“好了，警察马上就来了，放开他吧。听话。”
乔染才不放！她死死地搂着周嘉鱼胳膊不放，两排细密的小牙齿几乎要将嘴里那块肉咬个对穿！
她恨不能将那块肉撕下来！
眼看周嘉鱼脸色越来越白，小姑娘的嘴角也开始有血迹渗出，沈千树没办法了，只得伸手捏住她下颚，微微一用力。
乔染迫于下颚上的力度，这才松开了周嘉鱼。
可眼睛却是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翻滚着的怒火恨不能将对方烧成灰烬。
沈千树担心她再扑过去咬人，扭头对跑出来的乔母道：“你拉着她，别让她冲动。”
说着将人推到了乔母怀里，乔母忙将乔染从背后拦腰抱住，连声道：“姑娘姑娘，阿姨谢谢你出手相助，但阿姨不能看着你因为帮阿姨伤了人呀，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啊，咱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阿姨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乔染：“……”
乔染听着身后传来的那一声声“阿姨、姑娘”，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仿若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那边，沈千树刚用自己的上衣将周嘉鱼双手捆住，就近绑在了旁边的电线杆上，走过来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愣，蓦地怔住。
小姑娘双眼紧闭，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上一颗还没落地，下一颗便迫不及待地从眼角滑出。
一张小脸像是泡在了水里。
沈千树眉头再一次压到了谷底――如果说刚才小姑娘的表情是愤怒，那么现在的表情就是……伤心了。
可她为什么要生气啊？
沈千树尚未想出个所以然，让他绑在了电线杆上的周嘉鱼忽然大声叫道：“一染！一染！一染你快帮帮我吧！求你帮我把这件事压下去好不好？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压下去，我立马跟乔染那个疯子离婚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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