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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早倚着纸扎店的雕花门框，看戏似的捻着张黄符："捉弄短命鬼很有趣？幼稚！"符纸在她指间翻飞，映得眼底流光潋滟。
“是他的惨叫很有趣。”庭焱君血舌一卷缩回口中，翻白的眼珠转出两点墨玉般的瞳仁。他惨白的面色渐渐透出血色，却在轮廓清晰的瞬间，鎏金狐眼面具凭空浮现，遮挡住了上半张脸。
"三年交情还戴着劳什子面具，"姜早满心期盼地看着他的脸，视线却被一副面具硬生生掐断，不由蹙起眉头，"你可真不够意思。”
庭焱君抚着面具轻笑，广袖带起一阵阴风。正红锦袍上的暗纹在月光下流转，隐约可见百鬼朝拜的图腾。银发扫过腰间玉带时，他故意倾身凑近："我这不是怕露出真容吓着你吗。"
"切，我可是阴阳眼，自小到大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还能被你吓着？”姜早耳尖微动，不着痕迹地错开半步，睇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倒是你现在这副打扮，活像话本里勾魂摄魄的艳鬼。地府年终考核时，判官没给你扣个'仪容不端'的罪名？"
"他们倒是夸本君与时俱进。"庭焱君广袖翻飞，袖口金线绣的彼岸花擦过姜早鬓角，"前日秦广王还问我这面具哪里打的，说是要给孟婆置办生辰礼。"
姜早突然揪住他垂落的一缕银发，发丝在指间化作纸灰："再拿幻术吓唬凡人，当心我上报地府司，扣你工资。"灰烬簌簌落地时，她瞥见对方喉结滚动的频率快了半拍。
"我若是被扣工资，"庭焱君顺势往前走了几步，抽下她腰间的青铜铃把玩，“可就没钱给你买醉生梦死喝喽。”
“谁稀罕！”姜早拿回铃铛，转身走进纸扎店。
第02章
庭焱君嘴角微翘，眼风不经意扫过墙后街角瑟瑟发抖的几只孤魂野鬼，眉头微蹙：“看见本君还敢现身，是想魂飞魄散吗？”
那几只孤魂野鬼顿时四散飘远。
“你今晚不捉鬼？”姜早意外，庭焱君是鬼差，每回碰见，他不是在捉鬼就是在捉鬼的路上，倒是难得见到他对鬼手下留情。
“996也得让人休息吧，”庭焱君绕过姜早朝店门走去，“你这店里可都收拾妥当了？”
姜早跟在他身后：“差不多了，就是门锁坏了，一楼的灯也不亮，明天再找人来修吧。”
“你到底是个姑娘家，晚上不锁门可不安全，”庭焱君站在门边检查门锁，“没什么大问题，我就能修。”
半个小时后，门锁修好，一楼的灯也亮了，庭焱君四处打量，店铺约莫四十平米，并不算大，又堆放着各种纸扎品，便有些无处落脚，他素来讨厌杂乱拥挤的环境，蹙眉道：“怎么这么些纸扎品？乱哄哄看着就心烦，改明儿找人拉走。”
“我这可是纸扎店，没有纸扎品还叫纸扎店吗？”姜早哭笑不得，给他泡了杯茶，“店里没好茶，你将就喝。”
庭焱君接过茶杯看了眼茶汤的色泽，嫌弃地撇了嘴，一脚踢翻挡路的纸扎人，走到茶几边放下茶杯：“地府APP试运行三个月，人间下载率太低，酆都大帝让你在人间推广。”
“酆都大帝？” 姜早吃了一惊，她天生阴阳眼，白云观道教学院毕业后入职地府，因这槐树巷子的镇鬼獬豸渡劫飞升，地府便派她来此镇守，但以她的资历，根本接触不到酆都大帝，“他老人家还知道我？”
“老人家？”庭焱君错愕，“你觉得他老？”
“几千岁的老神仙，能不老吗？”姜早反问。
庭焱君哑然，干咳两声掩饰面上的不自在：“这两年人间出生率降低，地府投胎名额减少，鬼满为患，经济越发不景气，酆都大帝组织程序鬼构架地府网络，开发出这款地府APP，实现电子无烟祭祀，方便人鬼交流，就是为了促进地府经济，推广的事你可要上上心。”
“这你放心，酆都大帝他老人家亲自下达的命令，我自然上一百个心。”姜早连忙许诺。
庭焱君顿时一言难尽，定定看着姜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一甩袖子径直走出了店铺。
“这人怎么了？莫名其妙。”姜早望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关好门捡起方才被他踢掉的纸扎人脑袋，又按回那纸扎人脖子上，打了个哈欠上楼睡觉去。
第二日一早，姜早用过早餐后开店，门刚开，便见一男一女推门进来，姜早扫过俩人的脸，微微错愕，随即不着痕迹地露出笑容：“是要买纸扎品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男人一脸戾气，说话咄咄逼人，“就你这小破店除了纸扎品还有别的东西让我们买吗？”
小破店？姜早扫了眼店里，确实称不上大，可一点儿也不破啊，谗言妄语耗福报，难怪你年满三十还碌碌无为，姜早懒得搭理男人，见女人正挨个儿认真看墙边架子上的纸扎品，上前介绍：“我们这儿的纸扎品质量你放心，从竹篾到土纸都选用上好的材料，颜料也都是无毒无公害的，好烧烟小。”
“嗯——”女人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一座纸扎二层小洋楼上，指着问姜早：“这个多少钱？”
“一千五百八十八。”
“多少钱？一团烂纸，也好意思要一千多？你咋不去抢！走走走——”男人冲上前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往外拉扯。
女人挣脱男人的手，朝姜早歉意一笑。
姜早见状冷冷睨了眼男人，又望向女人解释道：“这都是非遗手艺，价格——”
“还非遗手艺，”男人打断姜早的话，讥笑道，“就你，还非遗手艺？牛吹大了也不怕闪了舌头，以为把自己包装成文化人就高大上了？我呸！你就是一臭卖纸扎品挣死人钱的！走大街上路人都嫌晦气！”
姜早恼了：“不识货就别跟这儿逼逼赖赖，没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即没文化还没脑子！”
“你说谁没脑子？你一挣死人钱的还敢骂我！”男人冲过来想教训姜早，让女人拦住了：“你有完没完，跟着来就是为了吵架吗？”
“好你个叶乔，”男人迁怒女人，“老子为了谁吵架你心里没点逼数吗？你还敢冲老子发火。”
“你自个儿情绪不稳定别说为了我啊，这锅我不可不背。”叶乔本就心情不好，又让男人闹腾的心烦，一时没控制住回怼道。
“行，老子好心喂了狗，你上赶着找骗老子不奉陪！”男人扔下狠话转身摔门而出。
“不好意思，我老公脾气暴躁，其实心不坏，你别放心上。”叶乔目送男人离开，回头朝姜早歉意笑道。
姜早微微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迁怒女人。
“后天我奶奶忌日，我想买些纸扎品烧给她，你这纸扎房子还有别的样式吗，我奶奶身前腿脚不便，这种别墅我怕她住不惯。”叶乔看着架子唯二的两栋纸扎别墅，解释道。
姜早从手机相册里翻出一张二维码，对女人道：“你扫这个二维码下载地府APP，里头的购物商城纸扎房子样式非常齐全，还能线上无烟祭祀，和线下购买纸扎品焚烧效果一样，你奶奶在下头都能收到，另外这款APP还自带撞鬼检测器，‘念念’人鬼聊天功能，能和过世并尚未转世投胎的亲友聊天。”
“和过世的亲人聊天？”叶乔自小是奶奶带大的，感情深厚，姜早说线上祭祀时她其实是抗拒的，但听到能和已故的奶奶聊天，虽然并不相信却还是鬼使神差地扫了二维码，下载好后在姜早的指导下通过生辰八字添加了奶奶。
叶乔将信将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的和刚添加上的奶奶聊了起来，姜早见状给她搬了把椅子，便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了。
大约十来分钟后，叶乔激动地问道：“和我聊天的真是我奶奶？”
“当然，”姜早正在玄学网站解答网友的一些玄学问题，闻言抬起头道，“你若不信，可以问她一些只有你们俩才知道的事儿。”
她方才已经问了，就是因为问了才震惊，那边真的是奶奶，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叶乔激动不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也，太，太神奇了，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姜早给她倒了杯水：“只要她没有转世，以后你们都可以通过这款APP联系。”
“嗯！”叶乔用力点了点头，“你方才说能从商城购买纸扎品？”
“对——”姜早教她如何在商场购买纸扎品，并怎样烧给指定的已故之人。
叶乔挑了一些纸扎品截图发给奶奶，敲定后直接买下来，电子祭祀后就收到奶奶的消息，说她已经收到了。
这也太快了，叶乔拉着姜早又是一番感谢，从包里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塞进姜早手里，说是谢礼。
姜早并没有推辞，接过钱道：“我今天第一天开店，你是我店里的第一位客人，说明你我有缘，我给你算一卦吧。”
“算卦？”叶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算什么？”
“算姻缘，”姜早端详着叶乔的面相，说道，“我观你夫妻宫凹陷且纹路杂乱，乃遇人不淑，婚姻不和之相。”
“没有，我们夫妻并无矛盾。”即便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叶乔为了面子也已经习惯在外人面前营造出婚姻美满的假象，故而下意识反驳。
姜早心知她有所隐瞒，继续说道：“你和你老公乃熟人介绍，又被父母催婚匆忙成婚，结婚五年，夫妻生活不协调，一直分房睡，所以一直无子。”
“你怎么知道？”叶乔脱口而出，说完又自觉尴尬，“其实，其实也不是，就是，就是我老公身体不好。”
“你老公的生辰八字写给我。”姜早从桌上拿了纸笔递给叶乔。
因姜早说的准，叶乔并未迟疑，快速写下男人的生辰八字。
“果然如此，”姜早看过后冷笑，“你老公五行全阴，五行失衡，且水落夫妻宫，日主元神太强，乃天生的同性恋。”
“你说什么？”叶乔以为自己听错了，腾一下站起身，“你说我老公是，是同性恋？”
“不错，”姜早十分肯定，“我方才观你老公面相，夫妻宫饱满，于你截然相反，可见他在外头有人，并且是男人。”
即便已经接受老公外头有人的叶乔，在听到那是个男小三时，也不受控制地双唇抖动，气地说不出话来，她立刻想到那位号称丈夫好友的自家邻居，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这些年那俩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曾经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的很多地方，若是代入老公同性恋的性取向，还真是处处透着可疑。
“你额头饱满，印堂却黑气笼罩，可见财运受阻，你老公山根下榻，额头低窄，便是那挡你财运之人，”姜早继续说道，“你若不离开他，祖上积攒的福德财运早晚因你老公而败光。”
一听此话，女人立刻想到婚后的各种不顺，同事背刺，事业遭遇滑铁卢，投资失败，多年积蓄化为泡影，莫非真因男人？她将信将疑，猛然抬头：“你说真的？”
姜早注视着女人的双目，肯定地点了点头。
方才还在为面子犹豫要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叶乔顿时火冒三丈，立刻回家找男人摊牌，然而男人并不在家，但他外出穿的鞋子却扔在鞋架前，鞋架上独属于男人的拖鞋不见了。
男人经常穿拖鞋去邻居家玩！邻居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男小三！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叶乔冷笑，却并未冲出去敲隔壁的门，她从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隔壁邻居家的钥匙。
说起来邻居还是个刚刚出道，有些小名气的练习生，因和老公关系铁，特意留了把家门钥匙放在自己家，外出参加活动时，男人会过去帮他浇花喂猫。
叶乔拿着钥匙出了门，蹑手蹑脚走到邻居家门口，耳朵贴在门上，里头静悄悄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打开手机照相机，调整到拍摄视频的界面，再轻轻把钥匙插入锁眼拧开门——
门开的瞬间，低沉隐忍的呻/吟声传入耳畔，叶乔压着心头的火气，慢慢推门进入，垫着脚尖走到卧室外，透过虚掩着的卧室门缝，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撞入眼帘。
卧室内拉着窗帘，床头两边的壁灯开着，橘黄中带着些许粉色的暧昧光线笼罩着宽大柔软的床，男人和邻居在床上缠绵，扑克打得难舍难分，空气里充斥着情欲的气味。
叶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着作呕的生理不适，举起手机透过虚掩着的门缝，将俩人打扑克的全过程拍摄下来，在两人偃旗息鼓累到瘫软在床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03章
一整天，纸扎店只来了叶乔一个顾客，这鬼街的名头果然影响生意，好在姜早已经有了别的赚钱赛道。
吃过晚饭，她把白天网购的直播设备安装好，换了身轻薄飘逸的道士服，开始直播算命。
这是白天给叶乔算命后的突发奇想，纸扎店生意惨淡，地府公务员的死工资饿不死富不着，她又领了推广地府APP的任务，不如直播算命，挣外快的同时推广地府APP，顺道还能为纸扎店做做广告，简直一举三得。
一分钟后，陆续有人进出直播间，看见直播公告写着‘算命捉鬼祭祀看风水，殡仪用品销售’各种吐槽——
【现在讲究网上祭祀，谁还烧纸扎品？你这店早晚要完。】
【看相算命？都21世纪还搞封建迷信那套，主播骗人也得走点心！】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有也是主播心里的鬼！】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干啥不好，挣死人钱！真晦气。】
【小姐姐换个赛道吧，就凭你这颜值，出道即顶流。】
在线人数达到六十，期间只进不出，然而一直没人询问算命捉鬼之类的事，大家都在谈论姜早的颜值。
是的，姜早生得极美，造物主似乎对她尤为偏爱，不但给了她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还让她拥有了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她眼睛如同澄澈的湖水，嘴唇好似娇艳的玫瑰，就这样一动不动静静坐着，便是一副绝美画卷，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姜早对此无动于衷，一直关注着时间，五分钟后，直播间突然有人连续刷了三个金鳞化龙，姜早嘴角微翘，心道贵人来了——
【叶家小乔：主播，今天谢谢你，这是卦金。】
姜早看到这条消息露出笑容：“一卦一个金鳞化龙，你给多了，何况在店里你已经给过钱了。”
【叶家小乔：店里给的是你帮我和奶奶联系上的谢礼，若不是你今日为我算命，我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继续做人同妻，这些卦金不算多，你收下吧。】
姜早：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以后若有需要，我再免费为你算卦两次。
【叶家小乔：也别以后了，我今天已经跟男人摊牌了，但他拒绝离婚，你帮我算一算，我们离婚这事儿要拖多久？】
姜早：你若是还顾念情分，这婚得离个一两年，你若是事情做的够绝，一周内必定能离。
【叶家小乔：情分个狗屁，死男人一边借口身体差不能同房，一边在外头养男小三，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哇哇哇，这是在说什么？同妻？是我知道的那个同妻吗？】
【什么情况，好像不是直播间发生的事儿，大家等我去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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