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生自然的用筷子夹起,她放在碟子里不吃的蛋白。
崔母瞧着他们二人恩爱,笑道:“最近下雨,肯定有不少蘑菇卖,我待会儿再去买只鸡回来煲汤喝,正好给你们二人补下身体。”
“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老催你们要孩子,只是旁的人家如你们一般大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们两个也得早点让我抱上孙子才行。”
“到时候就算我走了,也好下去同你父亲交代。”
对于母亲的催生,崔玉生已经不好再用之前那句“玉娘还小。”堵塞。只是埋着头,含糊不清地应着,“我和玉娘会看着办的,母亲不必担心。”
“你们两个都老大不小了,我能不多记挂一些吗。”
待早饭吃完后,崔玉生去了回春堂,玉荷则是背着个竹篓出门,里面还放有一把药锄,一壶水,出城时不忘再买上两个馒头。
此次她去的
村子叫金银村,因村子种植大量金银花而得名,但现在还不是采摘金银花的时节,她主要去收的是有利水消肿,祛风湿的红柳,消肿拔毒,通经导滞的蓖麻和平喘止咳,解痉定痛的洋金花。
她刚进村子,就被最近拘在家里好几日,如今天气好出来疯玩的小孩子们看见了,一个两个朝着村里边跑边喊。
“崔大夫来了!”
“爹娘,崔大夫来了!”
听到声音的村民立马围了过来,手上都拿着自个在家炮制好,或是烘干的草药。
因数量不多,拿去药房也不会有人收,放在家里就只能干着急的气急败坏时,崔大夫说她愿意收,价格也公道,要是有个小病小痛崔大夫还不收钱的免费帮看,以至于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很喜欢她。
“崔大夫你来了。”最先挤到前面的胖大婶手上提着一条鱼,“这条鱼是俺家那位刚从池塘里捞出来,崔大夫拿回去清蒸,保证鲜得你舌头都掉了。”
对于王婶的好意,玉荷自是拒绝,“王嫂最近身体可还好。”
“自从吃了你开的药,我现在是吃得香,睡得也香。”
又有一个人挤了过来,“崔大夫,你帮我看一下,我最近总是口渴想喝水,大牙疼得不行。”
玉荷把背着的竹篓放下,“伸舌头给我看一下。”
那人顺从的伸出舌头。
舌苔发厚,加上睡眠不满,是很典型的肝火旺。
玉荷又问了句:“你最近是不是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夜里总是被惊醒,睡得不怎么好。”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
“你最近肝火旺。”她本想要说去药铺里抓点药的,但想到她家境,便换个药方,“去挖点蒲公英晾干后用来泡水喝即可,夏枯草,菊花,龙胆草和金银花亦可,不过最近得要注意饮食清淡。”
“师娘,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快点回回春堂一趟。”远处一个小童一边喘着气一边朝她喊着,生怕她没有听见。
玉荷一眼认出了他是在回春堂里当学徒的宋明,眉心跟着一跳,先跟排队的人说对不起,担心出了急事,背着竹篓抬脚就走,“怎么了,是发生了何事?”
“是不是夫君出了什么事。”若非夫君出了事,他不可能会那么慌张着急的来找自己。
“是,是有人来闹事,说,说我们回春堂卖的是假药,吃死了人。”
“现在正一堆人围在外面要崔大夫偿命呢!”
此时的回春堂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具盖着草席的尸体,旁边哭丧闹事的夫妻自称是儿子儿媳。
“大家快来看啊!我娘就是吃了回春堂的药死的!”
“像他这种丧尽天良的庸医根本不配当大夫,你们赔我娘,还我娘的命来!”
一向醉心于医书,认为世人皆友善的崔玉生何曾见过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气得涨红了脸:“你胡说,你娘只是个普通的风寒,哪里会吃了回春堂的药就出问题。”
“你放屁,俺老娘就是吃了你们回春堂开的药死的,你敢说药没有问题!”
玉荷过来的时候,险些连人都挤不进去。
“让让,你们让我师娘进去。”最后还是学徒宋明为她破开了一条道。
崔玉生见到她,难掩紧张:“玉娘,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面对。”这句话显然是不信任他身为丈夫的本事,玉荷巧妙地换了个说法,“你是我的丈夫,我身为你的妻子自然会担心。”
因着妻子的信任,胸腔中上涌一股热血的崔玉生拉过她的手,将其护在身后,“玉娘你放心好了,这里我会解决的。”
“你说你母亲是吃了回春堂开的药去世的,可有什么证据。”
“当然有证据,我们可是把药渣都给带来了。”那妇人说着,直接将带来的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药渣,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嚎。
“大家过来看看啊,俺婆婆昨晚上人还好好的,就是吃了这庸医开的药,等今早上我们醒来后才发现气断了!”
“我们为人子女的,哪里会用自己母亲的命开玩笑,也不怕死了后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妇人一句话,瞬间引来了不知多少附和,大家跟着斥责起崔玉生,更骂起回春堂卖假药害死人。
今日准备出城探查周边土地的马车被前方汹涌的人群给挡住了,驾马的白简蹙起眉,朝着马车里面的男人说道:“老爷,前面一堆人围在一起,可要绕开,还是属下将他们驱赶。”
“不用,过去看看。”
第3章 闹事
回春堂外因着刘金花一句“我们为人子女的,哪里会用自己母亲的命开玩笑。”使得原本还为回春堂说话的人纷纷倒戈相向。
前面买了药的当场把药扔过去,大喊“退钱!庸医退钱!”
“我就说之前小风寒后在他家抓了药怎么一直不好,敢情是药里放了什么。”
“像你们这种谋财害命的庸医根本不配当大夫!就应该滚出清河县。”更有偏激者拿着手边刚买的菜叶子想砸过去,又舍不得跑到一旁薅了野草泥巴砸过去。
一时之间,原本治病救人,干净整洁的回春堂大门前就乱成菜市场,更有甚者想要冲进去浑水摸鱼的打砸。
白简越看,眉头蹙得越深,“老爷,可要帮忙”
并未下马车的谢钧掀开蜀青帘一角,目光跃过拥挤的人群,随后不经意间落在那个被男人护在身后的女人。
女人虽非国色天香得令人见之神魂一颤,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眉如柳叶,乌发鬓云,哪怕是普通的布衣木衩依旧衬得人如沾露茉莉般清丽可人。
对比于相貌,更吸引谢钧的是女人贞静清冷,自带明士气节的一身气韵,令人忍不住想碾碎她的傲骨,打断她的清高。
眼睛半眯带着趣味:“要是连那么简单的事都解决不了,所谓的药馆不开也罢。”
他从不是所谓的圣人,为何要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何曾见过这种场景的崔玉生气得浑身发抖的拦住他们要进去:“住手,你们想要做什么!”
“你们难道忘了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我们回春堂,你们哪里看得起病!”
那妇人见其他人迟疑了,当即囔得更厉害:“像你们这种谋财害命的医馆就不配开下去!再说了清河县里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医馆!真把你们回春堂当救世主不成。”
刘大凶狠着要撞开崔玉生,带着人往里面冲:“杀人偿命!我要你们给我母亲偿命!”
因着他们想要进来,连带着玉荷都被挤到了,“住手,你们不许进来!”
“玉娘你有没有事。”
就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时,有衙役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为首的吴大大喝一声:“是谁在闹事,还不停止。”
“再不住手,我把你们通通抓去吃牢房!”
担心那些人会拿泥巴砸到玉娘,从而挡在玉娘身前的崔玉生见官差来了,正想要和他们解释时,察觉到玉娘扯了扯他的袖子。
正想要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却见玉娘伸出皙白纤纤的手指遥遥指向盖着草席的尸体,略带疑惑:“夫君,他们自称是孝子,为何不是用白布盖着,或是用棺材装着,反倒是要用草席呀?”
在清河县中,若是有哪家死了人,哪怕是在穷的孝子都会借钱打一具薄棺,何况他们夫妻二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破旧。
崔玉生不是蠢货,顿时明白过去了,双手作揖向两位官员行礼,说道:“官爷,草民有状要告,告的是这两位………”
崔玉生正想要说他们二人污蔑自己开假药害死人的时候,玉娘又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他不解地回头望去,只见玉娘先一步从他身后走出来。
“我和夫君怀疑,他们的母亲是被他们二人毒杀的。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说是吃了我们回春堂的药后死人,一是因为能完美撇清自己谋杀亲娘的罪名,二,还能向我们回春堂找讨要赔偿。”女人的声线虽温柔,又如清风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
白简以为那大夫会如实向两位官差诉说冤情,让他们查明真相,谁知道居然来了个栽赃嫁祸,惊叹不已:“大人,想不到那女人还真是聪明。”
与其让自己自证药铺里卖的
药吃不死人,倒不如让对方证明为什么会吃死人。
妥协着说开窗,不如直接掀了屋顶。妙啊,简直是妙。
谢钧不否认她倒是有点小聪明,也好奇事情的走向。
见到官差来了的刘金花本能害怕得在缩脖子,结果一听,勃然大怒的指着玉荷鼻子破口大骂:“我婆婆分明是吃了你们药铺的药才死的!你这贱人在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娘马上撕烂你的嘴!”
两个官差一听,眼睛跟着亮起。
普通的买药吃死人的功劳,哪里比得过两个不孝子下毒谋害生母,还栽赃嫁祸到别人身上的功劳大。
“安静!”亮出腰间配刀的吴大清了清嗓子,眼睛中透着煞气,“崔大夫,你夫人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要是胆敢欺骗本大爷,你应该知道下场!”
向来知道,民不与官斗的崔玉生紧张得左手止不住痉挛,正想要对玉娘呵斥,你怎么能胡说八道,要是被他们发现说谎知不知道下场时,一只柔软又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前面知自己过于胆大和越俎代庖的玉荷捏了捏夫君的掌心,轻声道:“夫君信我。”
而后又退至身后,她相信夫君肯定能解决好的。
紧张得掌心冒出冷汗的崔玉生虽害怕,也不是真的蠢货,玉娘那么说,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对着两位衙役朗声道:“草民没有说谎,而且草民有证据。”
刘金花心虚得虚张声势,嘴里的唾沫星子噗噗噗往外喷:“什么证据!她是我婆婆,相当于我半个母亲,我身为女儿怎么可能会下毒害自己的母亲。”
“你的证据别是伪造的,要知道你们这种丧尽天良的庸医就应该被拉去菜市场砍头!”
拳头攥得青筋暴起的刘大更是双目赤裂的盯着他,“大人,他就是在说谎!”
“你害死了我娘,我要你给你我娘偿命!”要不是现在被人拦着,只怕早冲上前杀人灭口了。
又朝着已经冷静下来的围观群众,一字一顿全是咬碎了牙齿后咀嚼而出的痛苦恨意:“今日吃死的是我娘,明天说不定就是你们的家人,儿子!这种吃死人的药铺就不应该开下去。”
吴大眼见现场再次乱起来,虎目一瞪:“不想吃牢房就都给老子安静!”
“崔大夫既然说有证据,就让他把证据拿出来,看他是不是在说谎。”吴大看向崔玉生,带着警告,“崔大夫,你说的证据最好是真的。”
如果对方说谎,就抓他,虽然功劳没一另一个大,也聊胜于无。
证据,急得嘴唇发白的崔玉生哪里有什么证据啊!
正当他紧张得无与伦比时,一个药包递到了他的手中,里面包的正是刘大煎煮后剩下的药渣。
玉娘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证据就藏在里面。
咬得舌尖刺痛的崔玉生压下胸腔中弥漫的不安,指尖发颤的将手中的药包打开,取出里面的药材置于鼻间轻嗅,瞳孔骤缩,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遍。
玉荷也跟着捻起其中一片桂枝,眉头越皱越深:“诸位请看,我们回春堂的药皆是用特殊手法炮制过的,哪怕是煎煮过也会很大程度保存药材原本的清香,可她拿出来的药材根本不是出自我们回春堂之手,又怎么解释!”
手猛然被握住的崔玉生愕然地看向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玉荷的声音分明是轻柔得如春风拂面,可落在刘大夫妻二人耳边却跟冰碴子砸下,“不说药材本身的问题,退一步来说,你们口口声声说对母亲好,为什么只拿出一包药,难不成是你们就只舍得花钱买一包药,要知道风寒虽是小病,也远没有喝一帖药就能好的道理。”
说到这,玉荷嗓音微顿,虽是质问,又带着疑问:“难道你们夫妻二人口口声声说的孝顺,指的是就是花钱买一帖药吗。”
刘大刘金花立马慌乱起来,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其它药在家里,只是我们来得匆忙忘记带了。”
“婆婆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你这个小贱蹄子休想污蔑我。” :
玉荷眉头微拧,带着疑惑,“你连药渣都能记得带,为什么最重要的没有带啊,还是你,根本就只买了这一包。”
“如果真的是孝子,怎么不给老人家打一口棺材,而是直接一卷草席裹着推来。”前面跑去找衙役过来的宋明混在人群中,压低声音将水搅得越发浑浊。
“就这还说把婆婆当半个亲母看,别是等下出去了直接把亲妈往乱葬岗里一扔,两口子笑嘻嘻的买酒买肉回去庆祝。”
“要我说,他们敢那么做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的。大家想想,那么多年来大家有个小病小痛都习惯了来回春堂抓药,这里的药不单便宜,要是自个手头紧还能赊账,如果回春堂开不下去,往后大家还去哪里看病啊,难不成大家以后都去城南的济世堂看病了不成。”
清河县里有两个药铺,一个是开在城南的济世堂,那里开的药极贵,最普通的药都得一两银子起步,他们普通老百姓哪里看得起病来啊。
要是回春堂真倒了,前面被跟风刺激到的人,如今脑子也算是逐渐回过神来了。
他们没有声讨,不过是没有触犯到自己的利益,还想着能不能趁机占便宜。
“对啊,如果你们真的是孝子,为什么不给自己娘买个棺材。”
“我看他们就是冤枉崔大夫,想要让我们以后都看不起病!”
在他们逐渐发出质疑时,挤在人群中的宋明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再次响起:“而且我听说你们二人在世时对你们母亲并不好,怎么可能会花钱给她抓药,除非是有所图。”
有时候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其他质疑就像是滴入滚烫油锅中的清水,噼里啪啦就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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