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之前还见过他们两口子把自己亲娘赶去牛棚睡,这样的人哪里舍得给他娘花钱。”
“自己丧尽天良毒杀了自己亲娘还敢冤枉别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刘大眼见事情的走向完全变了,又急又慌的解释起来:“不是,你们休要听那个女人胡说八道,我娘就是吃了回春堂开的药后死的!”
“而且我当人儿子的,哪里会狠心害死自己亲娘,又不是十恶不赦的畜生!”
可是这一次根本没有人听他们的解释,泥巴野草都往他们身上招呼着砸去。
沦为过街老鼠的刘大刘金花夫妇二人见事情要暴露,连婆婆的尸体都顾不上拉走直接跑了。
“他们跑了,还不快点将人抓住!”
在闹剧彻底结束后,谢钧就将帘子放下:“走吧。”
看得津津有味的白简扬起马鞭。
前面还紧张得手直发抖的崔玉生此刻高兴得差点儿要把人抱起来转圈,又克制着自己,关心道:“玉娘,刚才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我刚才都被夫君的英勇给迷住了,哪里还顾得上害怕。”玉荷说完后,忽地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在看她。
回望过去时,只来得及看见一辆逐渐走远的马车。
第4章 女大夫
随着马车驾驶出城后,原本在闭眼假寐的谢钧睁开眼:“如果你是那位大夫,你会怎么做?”
白简意识到大人是在问自己后,老老实实的回答:“属下是个粗人,只怕会屈打成招。”
想到那对夫妻的丑陋嘴脸,又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要是他们还不说实话,并把幕后指使之人交代出来,十八大酷刑我都得要让他们尝过一遍才行。”
嗤笑一声的谢钧缓缓闭上眼:“所以说,她很聪明,胆子也大。”
所谓拥有着特殊炮制的草药只怕是唬人的,难的是她哪怕身处质疑声讨中也能做到临危不乱,条理清晰。
不说她掀屋顶的操作,衙役只怕是她提前派人叫来的,那个混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药童也是她的人。
可惜的是,她没有投生为男子,为此,谢钧心生惋惜。
回春堂闹事的人离开后,崔玉生看着乱糟糟的大门前,吓到惊吓的张大夫和其他学徒,便决定休息一天。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一个为自己的无用而沉默,一个是在思索着究竟是谁指使刘大夫妻二人过来闹事的。
两人回到家中时,原本在打
叶子牌的崔母早没了心情赶回来,焦灼又担心的问:“玉生,玉娘,我听说今天有人跑到回春堂闹事,你们有没有什么事啊。”
“那两个简直是遭了天杀的黑心肝,这种黑心钱也赚,也不怕赚了没命花。”
玉荷挽过婆婆的手,笑道:“没有,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事啊,母亲放心好了。你都不知道夫君前面有多厉害,居然能一眼看出对方是在作假。”
“要不是有夫君在,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崔玉生见玉娘把所有功劳都推到自己身上,心口处忽然堵得发慌,却抿着唇没有反驳。
崔母听得简直心惊肉跳,最后在听到儿子是如何发现死者是被那对黑心夫妻毒死的时候,直接跟着拍手叫好。
哪怕听了一遍,还忍不住让玉荷多说几遍。
崔玉生吃完饭后就借口不舒服早早回了房,因为他对上母亲自豪又骄傲的目光,根本无法说出都是玉娘的功劳。
一连说了好几遍的玉荷送走依旧意犹未尽的婆婆后,也回了房,想要和夫君说一下,今日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刚进来,夫君就正好拿了衣服去水房洗澡,罢了,等他回来后再说吧。
月亮垂挂半空,往陷入寂静的大地披上一件烟笼纱衣。
晨起出城,夜里悬月高挂才归城的白简正驾着马车往昨晚上收拾好的小院赶去时。
坐在马车里,正闭眼假寐的男人缓缓出声:“去桐花巷。”
桐花巷是县令安排好的住处,也是谢钧一早定下的住从,只不过因为惠安郡主也跟着住进来后才搬走。
白简从不会质疑主子的决定,有的只是严格执行好主子交代的每一件差事。
因为要回桐花巷,白简让马夫换了一条近路。
马车里的谢钧忽然闻到了一缕清新的杏花香,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靡青轿帘,正好能看见墙内斜斜而出的一棵杏花树。
虽早过了杏花绽放时节,这棵树上仍有零星几朵粉白杏花倔强着,迟迟不肯谢了林花太匆匆。
白简望着枝头杏花,嘟哝了两句:“这个时节竟还有杏花,可真稀奇。”
―――
崔玉生洗完澡出来,看着坐在床边打络子的妻子,从回来后就一直压着的指责也吐了出来,“玉娘,你前面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谎,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他们家哪里有什么特殊炮制药材的手法,要是真有煎煮后还保留着药物清香的药材,指定是药材没有煮好。
玉荷把打好的霁蓝色络子拿在他的腰间比划,“我那个时候也是想着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而且那两位官老爷不一定喜欢听我们的解释。”
“我给你新打了个络子,改明儿我去给你买块玉佩,正好配你新做的衣服。”
“但你此举也太冒险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乱说了。”其实他更不满的是,自己怎能如此无用。
“我哪里是乱说,分明是夫君让我说的。”
闻言,崔玉生皱起了眉头,“怎么是我让你说的。”
玉娘把络子放下,歪了歪头,眼睛里带着一丝崇拜:“夫君前面一直盯着那具盖着尸体的白布,不就是发现了问题所在吗。”
“我………”
“我对药材不太了解,但我知道从回春堂出去的药材都是极好的,按照那两人对老人不好来看,他们肯定舍不得给老人花钱。夫君眉头一直皱着,不就是发现了问题所在吗。只不过夫君心善,实在不愿意说出口,我却看不惯他们做了此等丧尽天良的恶事,还反来污蔑夫君。”
崔玉生听着她的解释,好像,这些确实都是自己发现的,只不过是他不好开口,便让玉娘代说了。那么一想,原本从回家后的憋闷郁烦都一消而散,剩下的只有神清气爽的自鸣得意。
也是,玉娘一个女子,哪里有自己懂得多。
虽然这些都是自己发现的,可崔玉生认为自己身为丈夫,还是得要说一句:“玉娘,最近几天你先在家里,不要出门。”
对于他的话,玉荷向来不会反对,只是……“夫君,我觉得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回春堂和济世堂两家药铺开在镇上一直相安无事,两家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怕就怕,有人也要进来分一杯羹。
济生堂背后有靠山,回春堂没有,而世人都懂柿子挑软的捏。
“应该是你想多了,今日的事就是个意外。”崔玉生认为回春堂开了那么多年,它的品质和口碑在百姓眼中都是有保障的,要是真有人想动手,怎么可能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对此,玉荷也没有再劝,兴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终究不安。
因着让她最近在家,玉荷才注意到院边的杏花开了几簇粉花,淡淡的清香随着风飘入鼻间,沁人心脾。
许是不用做什么,把一些药材拿出来晾晒后,玉荷便拿出了书房里的医术翻看起来,手边摆着自己抄好的副本。
她来崔家后才发现自己对医术很有天赋,但是在夫君得知自己的天赋比他高,还能过目不忘而生气后,她便不再露出对这方面的天分,他问起,也说随着年龄大了,小时候学的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事事压他一头的女人,哪怕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夫妻。
手腕抄写得累了,从而泛起酸麻的玉荷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一簇簇的粉白杏花,娇艳又明媚。
忽地想起一首诗: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①。
白简不明白为何又经过昨晚上的胡同,但也不得不承认,白日里的杏花瞧着比夜里更漂亮。
谢钧看了一眼那枝出墙杏花,随后放下帘子,“下次换条路走。”
驾车的墨羽忙记下。
马车走后,一朵不堪枝头挤压的杏花飘悠悠落下,顺着春风落入碾碎的泥土里。
玉荷最近一连几日都待在家中翻看医书,因着今日中午王妈有事,婆婆又出门去了,便让她帮忙送一趟午饭。
本来中午崔玉生能在附近的面馆解决的,但是一般他在早上都会提前说一声中午不必送饭,若是没说,中午就得过去送饭。
午时的街道没有几个人,拥挤爆满的多是饭馆吃食小摊。
正给病人包药的宋明听见竹帘晃动,以为又有病人来了,头也没抬,“刘大夫去吃饭了,崔大夫在忙,看病得要等一下。”
“他们都去吃饭了,你怎地还不去吃。”
宋明听到说话声抬起头,见到来人,耳根不自觉跟着染上一抹红:“师娘,你来了。”
玉荷看了现整个药铺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忙,问:“吃饭了没?要是没吃的话正好一块吃,我带的分量挺多的。”
宋明哪敢儿说没吃,连带着脖子都红得埋进胸腔里:“吃了吃了,师娘你就放心好了。”
说话间又有人进来了,只能尴尬的说,“师娘,来病人了,我先过去。”
“去吧。”
去解手回来的崔玉生听到声音,见到她出现在这里,正想询问,玉荷先解释道:“王妈今天中午有事,便拜托我过来送午饭,正好我闲在家中,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来了。”
“夫君,你先进里面吃饭,剩下的我来忙就好。”
“好,要是有不懂的记得进来问我,不要胡乱开药方给病人。”崔玉生进去吃饭后,玉荷就准备检查一下最近新进的药材。
随着竹帘再次晃动,药铺里跟着响起一道声音。
这些事本和她无关的,但她听见了“女大夫”三字,这三个字轻飘飘得没有任何重量,却恰好落入到她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就像是一柄小小的锤子,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门,连带着她的呼吸都要因此变得急促。
回春堂内,穿着件水蓝色织花褙子,月白色对襟上衣,下搭翡翠撒花洋绉裙的姑娘再三询问:“你们医馆里可有女大夫?”
原本在吃饭的崔玉生走了出来,双眉微蹙,随后轻轻摇头,“我们这里没有,可是姑娘身体有哪里不适?”
宋明也纳闷的问:“为什么一定得要女大夫,男大夫就不行吗?”
要知道病者最讳疾忌医,何况在大夫的眼里,病人根本不分男女。
“我家小姐金贵,哪里能让男大夫看病。”姑娘听到没有,只能皱
着眉离开。
她刚要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又不失清冷的女声,“请问是你身体不舒服,还是你家里人不舒服?”
第5章 初遇
红棉转过身,见到的是个头上围着块蓝色布巾,穿着也很是朴素,但依旧掩饰不了对方如明珠仙露般好看的女人。她倒是没有想到如此乡野之地会有这样出挑的美人,“不是我不舒服,是我家小姐。”
她又问:“你是大夫?”
崔玉生猜到玉荷要做什么,先压下心中不虞,对着红棉道歉:“她是在下的拙荆,平日里只是帮忙晾晒些草药,实际上并不懂医理,若是她前面有哪里冒犯之处,我代她向姑娘道歉。”
红棉没有看崔玉生,而是径直看向玉荷,眼神中带着挑剔的打量,“你是大夫?”
在玉荷开口前,崔玉生再次抢先回答,这一次更是略带不耐:“她不是,顶多就是认识几样草药的乡野无知妇人罢了。”
“大胆!我是和她说话,又不是和你。”红棉的视线再度落在玉荷身上,下颌微抬,“你在回答之前得要想好,要是胆敢有半句欺瞒,郡主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玉荷本以为是普通官家小姐,谁曾想居然会是郡主,正想要如实回答,她的手腕猛地被握住。
扭过头,对上的是崔玉生的满不赞同,以及眉眼间泛起的细细愠怒,“玉娘,我承认小时候你的医术天赋高过我,但仅限于小时候,你现在连最基本的防风,板蓝根,前胡冬都认不清,你怎能如此胆大,而且对方是什么身份,那可是郡主啊,比县令还要尊贵的存在。”
说到最后,就差明说她会医死人,然后连累到全家人。
现虽已入了夏,玉荷忽然觉得身体涌来一阵凉意,她却不知那抹凉意从何而来。
就在玉荷避开丈夫的目光时,竹帘晃动间,先有另一道声音闯了进来。
“我倒是认为玉娘医术很好,在我眼里,比崔大夫只高不低。”天气才刚转暖,罗书怀已是拿着一把折扇左扇右转,生怕没把自己给扇病了。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中满是真诚的推销,“这位姑娘要是找大夫,在下觉得玉大夫比这位崔大夫厉害。”
崔玉生见到来人,眉宇间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喜,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玉娘是我的妻子,还望罗公子莫做出他财莫爱,他马莫骑的无耻之举来,以免惹来天下人嗤笑。”
每次见到他,崔玉生都很想对当时的玉娘说,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救。
“我虽在追求玉娘,讲究的也是光明正大,君子坦荡荡。对方想要找个女大夫,玉娘又正好是大夫,我不过是随口一句推荐罢了,怎到崔大夫的嘴里,我倒成了西门庆之流。”罗书怀轻拍袖口,寸步不让,“有时候我真怀疑,崔大夫难不成是害怕玉娘比你厉害吧。”
他的尾音微微上拉带着揶揄的嘲讽,但落在崔玉生的耳边,和骂他心眼小,肚量狭窄有什么区别!
偏生罪魁祸首非但不见收敛,反倒眼梢微挑,“难不成我真说中了,所以崔大夫都恼羞成怒了。如果我的妻子是玉娘,可不会像崔大夫这样处处贬低,忙着拖她后腿。我只会成为她的养分,让她飞得更高更远。”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耻不要脸吗!”就在崔玉生再也压抑不住火气,攥起拳头朝他脸上招呼时,玉荷拦住了他的手,“你过分了。”
罗书怀笑得越发开怀,一双桃花眼盛满潋滟星光,“玉娘,我就说………”
玉荷看向罗书怀,向来清冷的眸光里全是寒意,“我说的人是你,还有我说过很多次我已经成婚了,罗公子几次三番当着我夫君的面说这些惹人遐想的话,是生怕没让我背上一个水性杨花,不安于室的罪名吗。”
“不是,玉娘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罗书怀见她生气了,忙不迭的伏低道歉,“玉娘你别生气,我就只是开个玩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所谓的玩笑话是建立在两个人都觉得好笑的情况下,如果只有你觉得好笑,那就不是玩笑话,而是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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