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笑了,这笑意不达眼底,却温和无比:“痛了也好,痛了便不跑了。”
说着,赵负雪的吻便隐隐向下去了。
封澄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意识到这个赵负雪想要做什么,当即头皮一炸,她毫不犹豫,反手抽在了这妖魔的左脸上,只见那妖魔怔了怔,封澄借此机会,抬手咬血,一粒血珠霎时将他的手钉在了轮椅上。
封澄一把推开他,夺路而逃。
“见了活鬼!”封澄一边跑着一边破口大骂,“什么妖魔鬼怪披着赵负雪的皮坏我道心!陈家这缺德太多,搞得风水有问题吧!屋子里面进色鬼了都没人知道!!!”
随着破口大骂的封澄逃走,鸣霄室外更是一片寂静,被她当作妖魔鬼怪的赵负雪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怀中人已经逃去。
梦中诸久,她从不会生动如活人,不会反手抽人,更不会破口大骂。
赵负雪看着封澄的背影,良久,抬起那只被洞穿的手。
血修的鲜血没了灵气,蜿蜒而下。
如若封澄逃得慢一些,便会发觉,她洞穿了赵负雪的手腕,本该受伤的人,却没有血流出。
他轻轻地舔了上去。
良久,赵负雪抬起头,看着封澄落荒而
逃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鸣霄院中逃出后,封澄又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这堆梦境搞得她颠三倒四,混沌不清,待她听到晨钟的鸣声时,她终于拼尽全力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日光透过窗幔,封澄盯着窗幔上连绵不绝的“陈”字花纹,木然发呆。
方才荒唐大梦的余波仍震得她骨头发麻。
封澄缓了半日,慢慢地低下头,捂住了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好似有成千上万头大象奔驰而过,碾得她碎成渣渣。
――她做个破梦,肖想上自己的师尊了。
赵负雪身上的冷香气,柔软的触感,以及拥她入怀时,那珍重又熟练的动作。
封澄一想起来,脑中便搅合成了一团乱麻,她在床上径自煎熬,只觉得哪哪不对劲,纠结得恨不得原地吊死。
正在她魂飞天外之际,门口忽然被一人拉开:“喂,起来吃药!”
封澄:“……”
封澄:“!!!”
这个声音!
要问她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实打实的,必然是赵负雪!
她想也不想地,随意掀了外裳便草草系上,跳下床穿上鞋,眼疾手快,风一样从赵负雪身边蹿了出去,赵负雪手上还端着药罐,被她冷不丁一窜,一时之间竟还腾不出手来捉她,他左支右绌,挡门未果,当即火冒三丈道:“你上哪儿去!你给我滚回来!”
封澄好似听到厉鬼索命,头也不回,逃得更快了。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步子来,回头一看,看不到她的住所,封澄才发觉有些迷路了。
陈氏山庄占群山数座,在西琼这种又热又干的地方,独辟一方水秀山清,室外仙境。
即便二人是奔着陈家不利去的,陈风起还是十分妥当地给二人安排了住所,不知怎么想的。
封澄一边向山下去,一边啧啧赞叹。
陈云那小子,当真实诚,说是西琼第一大家,还真能当得上西琼第一大家。
正行至转弯间,封澄冷不丁地撞上一人,那人手上捧着一只陶罐,封澄一惊――她从这只陶罐里闻到了熟悉的苦味。
抬眼一看,面白,笑意莹莹,手腕一条蛇纹。
封澄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细看却又不认得,但若是让赵负雪来一认,来者便不必自报家门了――这人不是当日被救出来的无辜侠医,又是谁?
第16章 小师尊的迷弟进行时
陈氏山庄,钟灵毓秀,山有飞瀑灵泉,地有野鹿白鹤。
居住着客人的留芳峰,更是仙气缭绕,碧水绕山。
此情此景下,被撞开的那只陶罐中缓缓地爬出的三条毒蛇、四只蝎子、五只蜈蚣,便显得格外地格格不入了。
封澄撞得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没来得及看来者相貌便手忙脚乱地动手:“你……你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啊?”
四处溃逃的越狱毒虫被她统统捉回了陶罐内,侠医保持着被撞在地上的姿势,饶有兴味地看着捉虫的封澄。
封澄将虫子捉好,装在陶罐中,递给侠医,不防一抬头,将侠医的脸尽收眼底。
温不戒挑了挑眉,他的脸是苍白的,但对起赵负雪的仙人之色,此人的苍白,更带了几分妖冶,眼角眉梢间都是毒色,好似是颜色鲜艳美丽的毒蛇或者菌子,他的相貌,有一种出于魔与人之间,模棱两可的绝色。
此时的温不戒抱着陶罐,站了起来,忍俊不禁道:“旁人都怕这些孩子,姑娘倒是胆大。”
封澄沉默了一下。
倒不是胆大,主要是皮厚,虫子扎不透。
温不戒看了看她,又道:“晨起梳妆,脂粉有些未均匀,姑娘这里,这里。”
梳妆……封澄有些茫然,她今日逃跑,并未梳妆啊?
说着,温不戒垂眸,自来熟地凑过来,伸出手指,似乎要为她均匀脂粉,封澄站在原地,有些傻傻的。
正在此时,赵负雪端着药罐,从山顶上杀气腾腾地追了下来,一见到封澄,当即脸色一沉,见温不戒,脸色更是乌黑:“大清早上,乱跑什么?药都不吃。”
封澄此时对着赵负雪,有几分揣在腹中的尴尬几欲上下,她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迟疑了一下:“……我不用吃药了。”
温不戒收回手指,挑了挑眉。
封澄又理直气壮道:“我们修行之人,谁还没个跌着碰着的了,我只不过区区外伤,卧床休息这几日已然足够,又哪用得着天天灌药?”
赵负雪冷冷道:“你是医修吗?”
温不戒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意识到这位撞倒他的姑娘是何方神圣了:“药很苦吗?”
封澄回头,略有愕然道:“嗯?”
赵负雪面无表情:“此人是你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的侠医温不戒――药是他开的。”
封澄见了鬼似的回头,目光缓缓下移,停在了侠医捧着陶罐的手上,她连忙不好意思道:“原来是温先生救命之恩,多谢,多谢。”
温不戒很好脾气地弯了眉眼:“不妨事,我也是蒙了姑娘救命,若非姑娘出手,宝华楼一难中,某怕是难以生还。”
一高一矮,两相对视,其乐融融。赵负雪莫名有些牙痒,他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捏得药罐更紧了一些。
守着人家医师,也不能把人家辛辛苦苦开出来的药倒掉,封澄也不好让人家医者白干,于是接过赵负雪手中药罐,也不打磕,也不犹豫,一罐的药汁一口便灌下去。
这药仿佛有刺一样,自打入喉咙来,便苦得封澄两耳嗡鸣,她的表情扭曲无比,放下陶罐,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一片寂静。
温不戒垂眸看着她,道:“姑娘的眉毛,在抽搐。”
岂止是眉毛抽搐,封澄被苦得只差原地咬人了:“良药苦口。”
温不戒的眼神似乎扫了赵负雪一眼:“不瞒姑娘,此药的确是格外苦。”
封澄:“?”
温不戒似笑非笑:“有人行事粗鲁,为我不喜。”
赵负雪那半身强横灵力,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前逼醒过来,其死去活来活去死来之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封澄转眼看过去,只见二人的目光中似乎有看不见的交锋,赵负雪原本就臭的脸色更臭了,封澄脑子也不笨,一转弯便反应了过来,当即哭笑不得道:“原来根儿在这呢。”
赵负雪冷色:“这是侠医行径?”
温不戒款款微笑:“连累旁人,我上门谢罪。”
封澄大病初醒,也搞不明白这两人中间有什么梁子,苦药就苦药,现下她可没有时间同这苦不苦的纠缠,她当即动身,蹑手蹑脚地就要偷偷溜走。
不料赵负雪好像是长了八只眼睛一样,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你要去哪?”
自打宝华楼之变后,封澄便感觉赵负雪一直都怪怪的,现下对上他的眼神,更让她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梦中的师尊,他握住手腕的力道分外大,仿佛生怕封澄成仙飞了一样。
封澄咽了口唾沫,道:“找罪证,你找到阿环尸身了吗?”
赵负雪一怔,随即果断道:“我和你一起去。”
说着,他又看了封澄一眼,略有不自在道:“擦一把脸,再下山。”
封澄:“?”
在得知赵负雪干了什么幼稚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之后,封澄一路上都没分给赵负雪半个眼神。
赵负雪绷着脸道:“我知道错了,你画回来。”
封澄一脸的胭脂方才洗净,此时整个人的脸还是红的。
赵负雪幼稚得出奇,且其人相当无厘头。封澄觉得自己哪怕十几岁的时候,也不会偷偷画花赵负雪的脸。
赵负雪临下山前,被封澄拿胭脂画了几下,待封澄取铜镜来给他瞧过后,赵负雪的全身上下几乎是一个颜色了。
他又羞又恼:“我,带个幕篱。”
封澄勾着他的衣袖,置若罔闻道:“赵公子花容月貌,藏着掖着的岂不可惜?年纪轻轻,就要享受风华正茂的年纪嘛。”
平心而论,封澄给赵负雪画的妆容并不丑,甚至可以说是时兴,可偏偏就是这笔胭脂,勾勒得他容色一转两极,好似是神女入凡,愈发地清艳无匹。
少
年这辈子没感觉到自己的脸这么烫过。
封澄带着他,一路下山,走到了宝华楼前,原本还算精巧的楼已被灵力毁坏,现如今断壁残垣,乱红飘絮。
封澄叹了口气,咬开食指,画符结阵。
馄饨铺的老板还在,他捧着一碗面,站在路口,一边吸面一边唏嘘:“哎,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注意到封澄,老板脸色一喜:“你,你还活着!?”
封澄懒洋洋地贴阵,抽口回嘴道:“是啊,还活着。”
“姑娘真是命大啊!前几天,阿环忽然在楼中自爆魔气,生生炸毁了整个宝华楼,听闻是全楼上下,无一生还呐!”老板说着,吸溜一口面条,“多亏是陈家人救命,不然宝华楼中三条人命,可就没咯!”
阿环自爆?陈家救命?三条人命?
封澄挑了挑眉,将最后一张往生符拍下:“这些消息是哪里传来的。”
老板努努嘴:“陈家人咯,他们干了好事,恨不得抬着唢呐整条街喊一通,这古安城内就没有不知道的。”
说着,他的目光转移向了赵负雪,犹疑道:“这位公……姑娘……瞧着倒有些面善,和那日的公子有些相像……”
封澄憋笑,在赵负雪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把人拉到了阵外。
“你在这儿待一会,我不知道宝华楼女子们愿不愿意去往来生,”封澄正色道,“但凡有一人不愿意去,往生阵会反伤阵眼,你年轻没数,离阵眼远一些。”
赵负雪原本还任由封澄拉着走,闻言,当即定住了,他转身,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无力对抗反伤怨力,无力与你一同站在阵眼中吗?”
封澄抬头看他。
从这个视角来看,师尊的脸和她熟知的并无区别,肌理骨骼,一摸一样,脸上胭脂滑稽,遮不住他的一脸正色。
封澄勾了勾嘴角,然后抬手。
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暴栗。
赵负雪被一个暴栗敲得登时睁大了眼。
这怨气足以滋生地魔,若是反噬起来,灭了一城都是小事。
封澄道:“年纪轻呢,就要有年轻人的觉悟,有志气是好,但是太有志气了也不好,步子迈大了,当心扯着裆。”
阵眼上祭,有血修鲜血,有往生大阵,封澄手心灵力向阵眼黄符处狠狠一砸,只见白光冲天而起,轰然灵力从地底澎湃而出,这道白光极为耀目,城中每个角落的人,几乎都能看到宝华楼处升起的冲天白光。
在这灵气中,数百亡魂从大地中轻飘飘地钻出,宝华楼四周灵气一转,霎时鬼哭不止,红云奔流,封澄心中明了――这是有人不愿往生。
怨气反噬,这往生大阵也得继续下去,封澄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舌尖血强行撑了下去。怨气霎时笼罩了整个古安,整个古安上空霎时布满了阴暗红云,街上儿童哭叫声不绝于耳,一路上皆是奔逃尖叫的男男女女。
在这冲天怨气中,唯有阵中一线始终澄明。
赵负雪站在阵外,目光停在漫天红云中、唯一一线明光里。
那是以人为食的血修。
他的脸有些热,似乎是胭脂长在了皮肉里,赵负雪忍不住触了触脸上胭脂。
封澄勾勒扫抹的触感似乎还紧紧贴在脸上。
那老板吸了一口面,一抬头,目瞪口呆,嘴里面条塞得满满当当,惊道:“公……公子,这位姑娘是,什么来路啊?”
赵负雪微微垂下眼。
半晌,他道:“我也不知道。”
第17章 赵负雪敛眸看她:“壮胆……
上午,正是街上热闹的时候,脱离魔族动乱的古安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小城,封澄一路寻访,一路也瞧着光景,只觉得这城无处不热闹。
而在热闹的街景里,身边这个一直格外寂静的人,便令封澄有些奇怪了。
她戳了戳赵负雪,道:“这胭脂就丑成这样吗?再说又不是没有给你买幕篱。”
他的表情隐在幕篱后,显得分外不明显。他偏了偏头,道:“要你管。”
正奇怪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叫道:“恩公姑娘!赵公子!”
会这么叫人的只有一个,封澄回过头来,见陈云满头大汗地奔来,见了二人,兴高采烈道:“我远远看着,便觉得像,果然是你们啊!”
他穿的还是那身华贵紫袍,今日的陈云把头发束了起来,扣着一枚银质发冠,看起来倒比那日狼奔豕突的模样顺眼许多。
不知为何,封澄见到他时,心头有几分不自在,她微微笑道:“你不在山上处理宝华楼后事,怎么跑到山下来逛街了。”
陈云指指身后的众黑衣人,撇嘴道:“我爹出关,大事哪里轮得到我沾手?这不是过几日便龟祭了嘛!我带人下来采买呢,对了,你住得还舒服吗?你与赵公子是陈家的恩人,千万不要客气。”
她住得很舒服,封澄道了谢,陈云一无所知地热情道:“姑娘留在古安过龟祭吗?今年虽出了宝华楼那档子事,但咱们陈家收拾的龟祭还是实打实的漂亮,定然是这上下百年里最值得一观的龟祭。”
封澄敛眸,片刻,抬眼笑道:“会的。”
宝华楼事变,与陈家脱不了关系,而隐藏在幕后的一人一魔,一定会在龟祭有更大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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