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
“一句失望了就没了?”
沈翀面露不悦。
我偏偏毫不退却地仰面与他对视。
戏谑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挑衅,是他亲口对云棠说的,他最爱的模样。
他被这个神态逼退,正要开口······
“皇后娘娘驾到!”
我眼睛一亮,朱鹮啊,好久不见。
我处心积虑拉下三皇子,可就是为了送你见面礼啊。
13
她还是如从前一般,挺着贤良端庄的世家女模样。
只在看到我和我的刀时,眼尾跳了跳。
却目不斜视跪在了沈翀跟前:
“三皇子年少,受不得奸人挑唆与陷害,才一时气上了头,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没尽到中宫之责,教出了糊涂虫来,臣妾难辞其咎。脱冠请罪,臣妾自请入冷宫承受责罚。”
身侧的嬷嬷连忙跪下身去:
“娘娘身子不好,方才能下床便带着三皇子来负荆请罪了。陛下恕罪,冷宫娘娘进不得啊。”
若是中宫受了牵连,便动了国祚根本。
不说别的,三朝元老的朱氏一族便不会善罢甘休。
朝堂上,免不了又起纷争。
而沈翀,最讨厌的便是朝堂上的老匹夫们没完没了地吵。
朱鹮还与年轻时的她一样,最爱曲线救国。
可她,想得美。
“嬷嬷话是不是太多了些,陛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嬷嬷与皇后皆是面色一白。
我却白了沈翀一眼:
“你也给我找个嘴替,往后难听的话都别人说,我只说你爱听的,赚不赚?”
皇后的红白脸被拆穿,端庄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多嘴的嬷嬷便被伍公公拖了出去,啪啪掌嘴声传来时,朱鹮的脸上结了冰。
她的恨意从我脸上一扫而过,我却毫不在意地在桌子下面踢了踢沈翀的腿:
“奸人是谁?我吗?”
“还是说那个该死的假千金?”
舍不得罚儿子,那就罚罚假千金吧。
退而求其次,对大家都好。
沈翀明白了我的退让,阴沉的脸顿时如春雪消融。
“你是朕的爱妃,若你都成了奸人,那朕岂不成了昏君。”
“皇后意思,孟家女阴狠毒辣,利用了朕的儿子,还要杀朕的爱妃,简直罪不可赦。朕便罚她......”
“父皇不可!”
我嘴角一弯--蠢货来了。
14
跪在院外负荆请罪的沈煜辰,一听孟雪如要被罚,竟闯进了我的内殿。
毫无规矩,愚不可及,正中我下怀。
“放肆!”
朱鹮利落的一耳光便落在了三皇子脸上。
“本宫若不严惩,你还不知要被奸人迷惑成何等模样。”
“本就是李代桃僵欺瞒圣上的祸害,又差点害了如妃的命,赏她一壶毒酒,也算给了她体面。”
皇上为自己儿子留了余地,将孟雪如推出去挡了刀。
皇后自然乐见其成,顺水推舟拿孟雪如的命,保全了自己的儿子。
可不识好歹的三皇子竟直接跪了下去:
“母后,儿臣对雪如一片真心,她至纯至善,绝非作恶之人。”
说着,看了我一眼,声音弱了三分:
“不过是被人陷害罢了,如今都毁了容,何其可怜。母后贵为中宫,该为她那般可怜的弱女子做主的。”
沈翀深深闭了闭眼睛。
朱鹮更是被气得恨不能当场昏死过去。
我主动为她解了围:
“三皇子不信,由他亲自跟着大理寺走一遍过场不就知道了。终究死也要让孟家女死得明白,不如审个彻底。”
朱鹮慌了。
大理寺的过场,都是血肉模糊的。
孟雪如被送进去,那就是生不如死。
是的,就是死,我也不让她死个利落。
滚钉床,受炮烙,割耳断指入蛇窝......
七十二刑罚,整整蔓延到地下五层。
也不知道孟雪如能坚持到哪一层。
孟锦的委屈,必要她在那一层一层往下走的酷刑里,血债血偿。
朱鹮舍不得自己护在怀里长大的孩子见那样的场面。
她掉下了她端庄持重的面具,苦苦哀求。
可我已经退了一步了,沈翀如何能再逼我。
“再护下去,他那般立不起的样子,只配滚去封地开垦荒地。”
“有时间跪着求朕,不如好好教教你那不成器的儿子。”
朱鹮毕竟是发妻,一直被沈翀敬重有加,第一次被训斥着说了重话,她颜面尽失,如何敢再触霉头。
三皇子还是被皇帝送去了大理寺。
“朕也算为你出了口气,可满意了?”
沈翀冷着脸瞪我,眉头上拧着深深的不悦。
我欺身而上,将人推倒在了案几上,像十五岁的云棠一般没大没小骑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不很满意,但你护了我,我也要让你满意。”
云棠的小把戏,我拿捏得恰到好处,五分相似,却又不够尽兴。
每每让沈翀满足,却又始终差一点。
他似是得偿所愿,却又在差的一点里抓心挠肝。
对我,对云棠,愈加惦记。
15
不过三日,人前意气风发的三皇子便病了。
也是,看着心上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削去食指,剥去皮肉,最后成了血肉模糊的架子,还血答答地冲他伸手,叫“辰哥哥救命”的时候,温室里长大的三皇子如何能不怕。
可偏偏,孟雪如死的时候,冲三皇子叫了一句“生不能相伴,死了我也会与你相守”。
那般血肉模糊的鬼样子,三皇子吓得腿都软了。
当即命人将其挫骨扬灰扔进江水里一了百了。
可即便这般,三皇子还是起了高热,太医都被请了三拨。
太医说是惊惧过度,伤了心神。
无人知晓,那夜划开孟雪如的刀上带了毒,三皇子搂着她的时候恰好沾染上了。
惊惧过度,心神不稳时,便会致幻。
一切,不过都是我分毫不差地算计。
他终日疑神疑鬼时,我也没忘了他的母后。
因那日宫人的失职将皇子放进了内殿,我一口气杀了好几个朱鹮的内应。
带血的名册子被送去朱鹮跟前时,听说她气得脸都绿了。
她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当晚便命人将孟雪如受刑的血衣送去了侯府:
“侯府思女心切,本宫便赏他们一个念想。”
听说,侯夫人急火攻心吐了血,沦为人前笑柄的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盘腿嗑瓜子,沈翀不住地唉声叹气:
“朕的儿子竟这般不中用,当真比杀了朕还让人觉得羞耻。”
我使了个眼色,这话便被传得满宫都是。
尤其未央宫,听得最多。
朱鹮又躲在未央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给她请安的小答应因为戴了一朵红色的蔷薇花,被她寻着由头罚了跪。
人前贤良大度的皇后娘娘,快要露出藏不住的尾巴了。
不过见面礼而已,好戏都在后头。
16
沈翀拼命在我身上找云棠的影子,贪恋我身上那份无畏,他几乎住在了我的关雎宫里。
他的恩宠,他的偏爱,他的在意,都给了我。
情动时,他咬着我的耳朵,叫了声云棠。
我掰过他的下颌,逼他看清我的脸。
“臣妾是如妃,孤女阿如。”
他抵着我的额头,自嘲般笑了笑:
“是呢,她哪有你那么乖顺。朱鹮敢叫她奸人,她都敢当着朕的面抽她耳光。”
我没有那么跋扈。
抽朱鹮耳光那次,是她指着我隆起的肚子,笑吟吟地用獠牙撕扯了我:
“你杀人无数,我就不信不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有又怎么样,生不生得下来,生下来活成什么样,谁知道呢。”
可抽她耳光的后果,是我被皇后罚跪半日,落了胎。
很久以后我才知晓,那日她舞到我跟前时,身上就带了活血的药。
一开始,她就是冲着让我落胎来的。
我的儿子死在了她的算计里,她的儿子就别想活得安宁。
护得紧又怎样,终究毁在了我手上。
点着沈翀锋利的眉眼,可我找不到他从前的影子了。
“那她呢?哪里去了?”
沈翀身子僵住,不动声色将手从我枕下抽出,转过身去,淡淡说了一句:
“夜深了,睡吧。”
我睡不着。
我想我的阿弟了。
17
沈翀带着我的密信百里救驾时,我被朱鹮的阿兄带兵围在了王府里。
朱鹮将我藏起的阿弟压在身前逼我束手就擒:
“乱臣贼子,你死还是他死,选一个。”
云家被冤,满门覆灭,只剩我姐弟二人。
我为沈翀流血卖命,一为有朝一日为云家申冤,二为阿弟的好活。
他才七岁,只比沈煜辰大三岁而已。
在沈煜辰被当眼珠子疼着,不知疾苦为何物时。
他便立下志向,要头破血流为云家翻案。
要悬梁刺股科考入仕,为我这阿姐撑腰。
便是沦为朱鹮刀下囚徒时,他也毫不畏惧地跟我说:
“阿姐,你为我、为云家做得够多了。你不走,我也不会独活的。”
朱鹮的兄长一脚踩在阿弟的后背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几乎将我搅碎:
“她走了,我便将你剥皮抽筋,挂在城楼上示众。”
见我迟迟没有扔下手上的刀,阿弟反背在背上的手,被他生生拧断。
七岁的孩子,痛到面无血色,还在冲我勉强地笑:
“阿姐,不疼的,我是男子汉,我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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