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阿弟习武的腿被一脚踩断。
在朱鹮的刀尖要直入阿弟眼睛时,我扔了手上的刀。
可一把利剑,同时自身后贯穿了我的胸。
竟是我护了一路的姐妹。
那人,如今还在皇宫里,悄无声息享受着她的富贵荣华。
她的命,也该还我了。
18
在我入宫的第二个月,宫里举办了秋日宴。
我被沈翀拉着手,坐在了他身边。
朱鹮强撑傲气,早就恨到了咬牙切齿。
趁沈翀与大臣们对饮时,我悄悄将酒换成了水。
然后挑衅般,摸了摸小腹。
我啊,有了身子。
朱鹮捏着酒杯的手,泛了白。
酒过三巡,我主动提出要去走走。
沈翀只让我护好自己。
我拍拍身上的刀:
“有他,你放心。”
久未开过的咸福宫,开了门。
深居简出的贞嫔早就站在月下等我。
见到我时,她忙扑过来:
“他们还活着吗?你究竟想怎样。”
我淡漠拂开她的手:
“跪下!”
她面色一僵。
触及我冰冷的神色,半晌,她弱弱跪了下去:
“给娘娘请安。”
我没叫起,居高临下坐在她面前:
“这咸福宫,倒不如你以前的院子华丽,怎么,朱鹮对你不好?”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我不过一颗棋子而已,没有子嗣傍身,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您究竟想让我如何?”
“我只想知道我的家人还活着没有?”
我一句不答,只扔下了一包药:
“最近多去皇后宫里转转,都是好姐妹,她的宝贝儿子病得宫宴都起不来床,怎少得了你的几番安慰。”
她目光在那包药上久久停留。
最后还是颤抖地将死路抓在了手上:
“如此,你可以放了我娘亲与阿弟吗?”
我起身就走:
“你没资格问。”
有软肋留在旁人手里,她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
当年我阿弟的信只有她看过,出卖我们的人,也只有她--宋贞儿。
血债血偿,她凭什么以为,她有资格跟我提条件。
从我将她阿娘与弟弟的信物送至她手上时,就注定了她在死之前皆要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回宫宴路上,我被宸妃堵住了,她笑吟吟看了看我的脸:
“你可像极了一位故人!”
我翻了个白眼:
“哦,我知道。陛下求我做他妃子那日就说了,白月光的替身而已。不也是金尊玉贵的妃子,衣食无忧,我还矫情什么。”
她面色发白,挑拨离间的话差点把她憋死。
“当下可是二皇子露脸的大好时机,你不该趁势而为吗?”
“皇上正是头疼,自己儿子没一个立得起来的呢。这般好的机会,错过了,可再也等不来了。”
“比起皇后的假惺惺,我倒是觉得你的笑亲切多了。”
宸妃眼睛亮了,柔柔握住了我的手。
19
三皇子病倒了,二皇子意气风发地在朝堂上露了脸。
他母亲我曾很喜欢的。
柔柔弱弱,带着三分浅浅的笑意,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地叫。
她心思细腻,也温婉乖巧。
当我带着一身血回府时,她总站在廊下,等着为我梳洗上药。
王府里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我一手带出来的万琼,一个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宋贞儿。
可最终,宋贞儿拿我软肋换了富贵,为现在的贞嫔。
万琼自身后给了我一剑,保了母子平安,后被封了宸妃。
她们啊,一个都逃不掉。
如今三皇子现了颓势,宸妃隐忍多年,在我给她的消息里终于露出了锋芒。
朝堂上,二皇子不断收买人心,压得三皇子动弹不得。
后宫里,宸妃公然与我交好,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多谢妹妹的证据,如今朱尚书深陷结党营私的贪污案里,再难抽身,想成为三皇子的靠山,也有心无力了。”
见我没有回应,她又旁敲侧击:
“只可惜,到底他嘴硬得很,竟没咬下三皇子。”
我斜睨了她一眼:
“有没有实证不重要,人言可畏的道理二皇子懂的,大不了就是--造势。”
我想起今天是小姑娘吃肉干的日子,我起身就往祈福殿走。
宸妃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敛,毒蛇一般的阴冷,黏在了我的后背上。
想借刀杀人?谁是谁的刀还不一定呢。
20
我怀孕的消息被捂得很紧。
沈翀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我护得严严实实。
他说,一定要我母子平安。
我藏下唇角的笑,附和说那是自然。
可没几日,贞嫔来我宫里喝了一碗茶,我便大出血,倒在了地上。
沈翀来时,那摊血正在他眼底。
大抵是想起了云棠落胎那日,他也是那般在一摊血里,抱回了云棠,却失去了成形的皇子。
抱我在怀里的时候,他身子在发抖,不断哀求:
“别睡,别睡,朕在这里。”
“太医来了,你再坚持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尽量学云棠受伤时的神态,摸着他的脸,一句话都不说,一句痛都不叫。
记忆不断重叠,大概更为深刻。
当得知我是被下了大量红花,彻底伤了身子,再无缘子嗣时。
沈翀转身冲去朱鹮的未央宫。
即便贞嫔牙关紧咬,一字不说,但从下人嘴里撬两句真话,不难。
“近日皇后娘娘叫我们家主子去未央宫去得勤了些,今日更是一早便叫去密聊了两个时辰。”
“小主来关雎宫之前,皇后娘娘派人出了宫,她说,安心去吧,一切有本宫。”
“求皇上为我们小主做主啊。”
贞嫔很听话,一字一句皆听了我的吩咐。
沈翀一脚将贞嫔踢翻在地:
“你是她的狗吗?从未见过你如此忠诚。”
“既是忠诚,当年又为何背叛了阿羽。贱 人,你死不足惜。”
贞嫔被拖走时,冲我不断求着饶命。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她按我吩咐做了,让我放过她的母亲与弟弟。
可我都没了弟弟,她怎么配有。
被打入冷宫后,我送了她一份大礼。
她喜欢弹琴,我拿她母亲的骨头做了琵琶琴。
她喜欢击鼓,我拿她阿弟的皮做了面小鼓。
她疯了,大喊大叫咒骂我铁石心肠不是人,骂我不讲信用死不足惜。
骂到一半,一身黑斗篷我的竟站在了她身前。
“你被灌了红花出了那么多的血,竟还能到我这里来,你好狠,好狠啊。”
我从来都不是良善的人,她也不是只在今日才知道。
将她揽在怀里,我拔下了她头上的簪子,一簪子一簪子慢慢磨没了她的行动力。
而后,拖了数丈之远,将她扔下了枯井。
在我临走之前,我告诉了她一个让她死不瞑目的真相:
“我不是云棠的妹妹,云棠从来没有妹妹。”
“所以,你猜这般像她的刀法与模样,是什么缘故呢?”
她一定想到了什么,迫切想求证。
可那么深的枯井,那么荒凉的冷宫。
她叫到死,也不会有人听到了。
我被一点点切肉断骨折磨致死的时候,我阿弟便是那般绝望得眼睁睁地看着。
那样的痛,他尝过了,那些刽子手们都该尝一遍。
当年李贞儿的阿娘被卖去青楼,差点死在床榻上的蹂躏里,是我杀进去救出了她。
当年她阿弟文不成武不就,还是妓生的奴,也是我拿为沈翀挡一剑的恩情,为他谋了差事。
可最后,是那对母子拿我被害的假消息骗我阿弟入了京。
她们辜负了我,就该把欠我的全部还回来。
从前三人联手,阴谋阳谋都用尽了才要了云棠的命。
可如今,一个死在冷宫里,两个被离间后斗得你死我活,而我也再无软肋被人拿捏。
这次,我还会输吗?
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宫里时,沈翀正坐在床边看书。
我身上还带着血,他视而不见,后怕得只握住我一手的冰凉。
“身子受不得凉,快过来,我给你暖暖。”
他将我揽在怀里抱得很紧,意图在我身上弥补另一个我。
可无论哪个我,都高兴不起来。
当年云棠要的陪伴,他留在朱鹮院子没有给。
如今我要的血流成河,他也大事化小不愿成全。
“我去杀人了!”
“那是她该死!”
“不问问是谁?”
“不重要!”
不是杀人不重要,只是死的人不重要而已。
我差点在他的深情与袒护里,犯了糊涂。
只差一点。
21
因为始作俑者的皇后,被他原谅了。
夺了皇后的协理六宫之权,让她禁足在未央宫里养病,就算为我出了气。
“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封你为贵妃。不要再闹了,可好?”
闹吗?
李贞儿尸身被发现以后,我将她带血的发簪当作探望皇后的礼物,送去了未央宫。
听说发簪里还带着尸臭,皇后娘娘呕了一整日。
闹到了沈翀跟前,他便来哄我。
我没有回答,咔嚓一声剪断了蜡梅上伸出枝丫。
“若我偏要她为我还在偿命呢!”
“孟锦!”
他在提醒我,我是孟锦,侯府里望不到出路的无用人。
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给我的。
我该乖顺听话,任人揉捏。
阳春三月,我却有点冷。
“她也死在她手里吗?你也是这么护着她的?”
我直勾勾的一句话,将沈翀堵得喘不过气来。
“朕今日有要事,明日再来看你。”
提到云棠他便要躲。
因为他愧疚,因为他心虚,因为他不敢面对。
“他们说,是她逼死的她。”
沈翀背影僵住,狠戾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可我毫不畏惧:
“死了一个他还不够,还要再死一个我吗?”
“还是说,你从来不爱她,也从来不为我心动!”
“放肆!”
他第一次如此动怒,不惜给了我一个耳光。
“朕是太惯着你了,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你是谁,朕养的乐子而已。”
“今日起,你便在宫里好好养身子,哪里都不许去。”
他爱我自由嚣张。
却又恨我不够听话。
就像当年的云棠一样,他爱云棠不顾一切为他付出。
却又觉得云棠双手沾血,太过凶恶。
他便喜欢朱鹮的端庄,万琼的可人和宋贞儿的乖巧。
以此,千遍万遍凌迟着云棠的心。
其实,他从来只爱他自己。
我扔下了剪刀,望着沈翀决绝的背影,兀自默了默。
“我一次一次递刀给你,许了你弥补的机会,是你不要的。”
“日后,你就不能怪我了。”
22
我被晾在了关雎宫里,好多日都不曾见过沈翀的面。
大家都说,如妃太过跋扈,惹了皇后不快,如今失了宠。
如妃失了宠,皇后生了病,最高兴的莫过于宸妃。
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她儿子拿着三皇子贪污受贿的证据,在朝堂上意气风发。
三皇子接连被大臣上奏,让沈翀失望到底。
终于,他夺了三皇子的实权,命他好好养病。
朱鹮闻讯吐了口血,病歪歪地求见了沈翀。
那日,我在院里放了一个风筝。
翱翔的雄鹰,栩栩如生,宛若活得一般在皇宫上空飞舞。
沈翀驻足在未央宫外看了许久。
进去,便与皇后大吵一架。
雄鹰是我阿弟曾经射下来送给沈翀的生辰礼。
他想起了阿弟,也想起了阿弟说过:“姐姐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跟我。她可以为我们拼了命,我们也当拿命去护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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