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靖鸿蹦过来,喘气吐舌头:“王爷看起来好威严,有点吓人,三哥你都不怕!”
兰靖远温和的说:“君子持身正自然无畏。”
张继元的案子不过三天就查清楚了,原因很简单。他的一个妾侍日益失宠,为了求的一个孩子,不知怎么想到给张继元下药。那妾侍偷偷摸摸在花楼买来药,不知怎么回事给下重了,直接造成张继元脱阳而亡。
大理寺的人启奏完,心下也是可惜,那样年轻有为的人,就这样死于后宅小妇之手。
看出对面人的惋惜,季贤达说道:“玩物丧志,玩人丧德,张继元不过是咎由自取。他要是只有一个妻子,怎么会引来杀身之祸。”
李慕君看了季贤达平静的面孔一眼,却看不透季贤达的言下之意。如果张继元不是那么好色,纳了兰太后安插的人,他怎么会布下这场杀局。
很快又到了朝会之日,朝臣们身穿朝服位列两班。李慕君身着明黄色四团龙常服,腰间白玉带,头上金色二龙抢珠翼善冠,神色淡然端坐龙椅之上。
兰太后身穿黄色凤袍,头戴九凤冠,珍珠霞披,神态温和稳坐金帘之后。
季贤达身穿红色金蟒袍,头戴黑色珍珠斜脚翼善冠,表情似笑非笑站在龙椅前的台阶上。
张聪文低头看自己的笏板,又瞟了一眼金帘后的兰太后,斜了一眼最前方的杨士诚。
希望能如季王爷所言吧,张聪文收敛心思,出列启奏:“关于万县张俊文,兰文贵一案微臣有事启奏。”
第24章 起因
张聪文禀报的事情,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吃了一惊:这个张文俊实在让人无法表述,当官不过三个月,纳了两房娇妾,收了一千五百两贿银,另外还低价强买了万县两间好门面。
张聪文看百官们都摇头皱眉,继续语气平稳的启奏:“微臣在调查的时候,还得知张文俊年幼时家贫,和寡母相依为命。因为他聪慧无比,他们镇上开私塾的刘秀才怜惜他,把他接到家里。”
说到这里刑部尚书微微停顿一下,朝中的官员都看向张聪文,想知道张文俊做了什么。
“张文俊吃穿住都在刘秀才家,从九岁一直到二十八岁,期间刘秀才还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做妻子,还帮他安葬了寡母。张母缠绵病榻三年,张文俊的妻子衣不解带照顾了三年。为了他母亲和他历年应考,刘秀才几乎荡尽家财。”
畜牲不如的东西,张聪文在心里暗骂一句,接着说:“结果张文俊刚刚中举,就休了原配发妻,迎娶本县富绅之女。幸亏刘秀才是豁达之人,否则只怕光被自己妻儿埋怨,就会抑郁致死。即便这样刘秀才一家的日子,现在也着实难过,老迈之人还要领着女儿外孙,靠教几个顽童度日。鉴于此人品行卑劣目无王法,微臣判张文俊从重定刑。”
“呵呵,这样的人才,竟然会被任命为一县父母。”季贤达冷笑着看向杨士诚“杨大人,本王很想知道你任命的官员是怎么考核品行的?”
季贤达问的官员,是之前吏部文选司的郎中程远通,这个张文俊是他选派的。
“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杨大人的手下也能给通过考评委任官职。如果本王没有记错,那个程远通还是杨大人的门生。”
杨士诚脸色不太好看,他冷冰冰的说:“蒙先皇恩遇,老臣曾两次做春闱主考,这朝堂内外门生不知多少,王爷以此讥讽未免强人所难。”
“是啊,杨大人受先皇遗命为辅政大臣却统管全局,未免顾此失彼。依本王看杨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交出朝政的好。”
“王爷所言差矣,龙生九子尚且各有不同,程远通自己行为不端,跟杨大人有什么关系?”礼部尚书韩一燝最先挺身而出。
“咋没关系,谁不知道这朝堂里是杨士诚一个人说了算,他安排的官员出了岔子不找他找谁?”五军都督中,和季雍关系好的前军右都督毫不客气的驳斥。
张聪文启奏完自己的事情,对着皇帝一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朝堂里不一会就吵成一片。
“好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陛下!”季贤达大声呵斥,底下的吵成一团的朝臣安静下来,一起跪倒:“微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又是恕罪”季贤达冷笑“本王看你们眼里是只有杨首辅,忘了大夏还有天子。”
“臣等惶恐。”
“惶恐?你们惶恐什么?反正陛下也不能贬斥你们,你们只要对着杨首辅惶恐就足够了。”季贤达背着手,居高临下的嘲讽。
杨士诚站不住了,他手持笏板出列躬身启奏:“陛下,微臣……”
“怎么被本王说中心思心虚了?”
杨士诚站直身体怒视季贤达:“王爷何必借题发挥,给本官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本王借题发挥?可笑,你看看这朝堂但凡说你点什么,就跟茅坑里扔石头似得激起一片公粪(愤)满朝都是你的门生故旧,结党营私杨士诚你想干什么?”
“季贤达,你欺人太甚。”有性子直的文官怒了“杨大人为官清廉,为国鞠躬尽瘁,难道由着你血口喷人,还不许我等分辨一二。”
“正是,我们文官为了江山社稷,日夜辛劳……”
“哦,那是说我们武将都游手好闲了?老子天天累得跟狗似得操练,你们坐在公房里喝茶闲聊。老子浴血战场差点回不来的时候,你们诗词歌赋高谈阔论。就不该保你们这群王八羔子。”
“你怎么骂人呢,粗鄙!”
季贤达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故意找杨士诚的茬?李慕君眉目清冷的看着阶下,吵臣一团的群臣。
“够了”季贤达忽然吼道,他那嗓子是对着上万人练出来的,这一声直接吼得底下安安静静,然后他换上清澈的嗓音“都是朝中重臣,动不动就吵成一片成何体统。杨大人这就是你统辖的朝臣?依本王看你还是交出朝政,由本王总摄你一旁辅助吧。”
阶下的众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季贤达竟然要主政。
“够了”李慕君清凉的声音,在因为震惊而安静下来的朝堂响起来“自父皇归天,朝政多出于杨爱卿之手,其中艰辛季爱卿怕是不能体会。程远通一事,只是瑕不掩瑜的一件小事,季爱卿切莫以偏概全。”
“陛下”杨士诚感激的双膝跪地“都是老臣一时不察,酿下错事。”
季贤达冷笑:“你真当你是什么千古能臣,还不是得陛下替你圆。”
“季大人”李慕君语带凉意。
季贤达回身弯腰揖手,然后站直面向朝臣不在开口。
李慕君从龙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双手扶起羞愧的杨士诚:“杨爱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偌大的国家都等着爱卿操劳,爱卿于大夏的功劳朕铭记于心,大夏的百姓也不会忘记。”
“陛下……”杨士诚眼眶红成一片。
李慕君抬起胳膊拍拍杨士诚的肩膀,虽然一个十四五的少年,拍四五十岁的老者有些怪,可她是皇帝:“杨爱卿勉力即可,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陛下,一样是臣子你太偏心了,对着杨士诚那样的半老头子,又是安慰又是体贴,对着微臣这样年轻俊美需要关心的臣子,从来都是冷冰冰爱理不理。”
下朝回到天顺宫,季贤达跟在李慕君身后抱怨。
“你今天为什么找杨士诚的茬?”李慕君不理会季贤达的问题,只问了自己想知道的。
季贤达换上笑脸:“陛下看看上朝前微臣给陛下的纸条。”
即将进金銮殿的时候,季贤达确实突然给她塞了一个小纸条,那个时候太监已经宣唱“陛下驾到”她没时间看就顺手塞进袖袋。
李慕君从袖袋拿出小纸条,上边一行洒脱刚劲的小字:陛下,今天会拉杨士诚一把。
皇帝面无表情的将纸条还给季贤达,问道:“为什么?”
季贤达接过纸条看了看,一点点撕碎招呼内侍拿出去扔了,然后对李慕君说:“陛下坐了一早上,不如微臣陪陛下到外边走走?”
两个人没要随从,慢慢走在天顺宫的小花园里。
“兰慧贞敢伸手暗算陛下,就要有被我剁手的准备。”季贤达走在李慕君身后侧,声音平静。
兰慧贞是兰太后的闺名,只不过季贤达找杨士诚的茬和兰太后有什么关系?李慕君正在思量,就听季贤达解释到。
“张文俊中进士后在春华阁召妓庆贺,认识了同去寻欢的兰庭芳,两千两银子送给兰庭芳买前程。”季贤达停下来笑着说“陛下明白了吧”
李慕君淡淡颌首,杨士诚最爱名声,今天被季贤达当众讥讽,更是扬言要收回朝政。他一定非常气恼,肯定要收拾程远通,到时候程远通顶不住就会招出兰庭芳。
“兰家这一年小动作不断,杨士诚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陛下”季贤达几步走到李慕君前边挡住她的路“微臣知道,你今天不会眼睁睁看着微臣和杨士诚翻脸,也不会任由微臣把他踩下去,那样你就难以压制微臣。”
李慕君神色清冷,不置可否。
“陛下,你看咱们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季贤达忽然展开一个明亮的笑容,晃得李慕君眼花:神经病。她绕开季贤达想要继续走,却被季贤达拦住。
“陛下,兰庭芳虽然是兰慧贞的小叔,却因两人年纪相近,小时候常常一起玩,感情非常好。兰慧贞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们斗起来陛下好坐收渔利。”
“陛下,你可以防备我,却要相信我,相信我会一生都会守护在你的身边。”
李慕君最恨这样的誓言,上一辈子就是因为这样的话,落得身心皆失,钱财全无。她冷冷地开口:“你不守着你的心上人?”
季贤达眼睛亮了:“陛下,你吃醋了!”
……神经病,李慕君绕过他走了。
杨士诚自从为官以来,先是得煕和帝看重,紧接着李慕君也是十分敬重,从未如此当众丢人。
回到前衙难得火大的说:“去给本官到吏部,把程远通革了乌纱压上来。”
第25章 较量
当皇后的时候后宫治理的平稳和顺,当太后也从不奢靡铺张。因此就算她的弟弟兰侯爷在朝中没有什么建树,兰太后在朝中民间也有极高的声望,连带着兰家在一众勋贵中地位超然,甚至隐隐压了有实权的季家一头。
除了让皇帝早日生下兰氏血脉的子嗣,兰太后如今再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不过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李慕君就住在皇宫里跑不掉,兰太后也不是十分在意。更何况兰靖远就住在外廷的武英殿,几乎日日进来陪她一起用膳散步闲聊,她的日子比以前更顺心舒服。
兰太后日子顺心了,人越发显得年轻精神,明明过了五十肤色却白皙红润,看起来不过三十六七的样子。
“奴婢看这个金箔红宝九尾凤钗更称娘娘。”慈宁宫里,一个清秀的年轻宫娥,纤纤素手托着一支金灿灿的九尾凤钗给兰太后看。
兰太后坐在紫檀木雕荷花的绣墩上,前边是梳妆台,上边嵌着一大块极其罕见的水银玻璃镜,有多半人高。这镜子照人纤毫必显,乃是前两年,数万里之外的夷人特意进献给大夏皇帝的,整个大夏只此一面。
兰太后满意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说道:“哀家老了,那样金灿灿的还是留给年轻人戴,还是用点翠那支。”
托着凤钗的宫娥却没有换,反倒是笑着劝到:“娘娘哪里老了,这满宫里的主子,就数娘娘的发丝浓密乌黑”
“没错”手持象牙梳,站在兰太后身后的宫娥也笑着劝到“娘娘肌肤莹润,站出去比三十妇人更加光彩照人,唯有金凤才能衬托娘娘姿容。”
兰太后看着镜子里神采奕奕的人影,嘴角的笑容更大。
另一边的宫娥不甘落后,笑道:“娘娘,别听她们的要奴婢说,娘娘凤姿天成,戴什么都能相得益彰。或者什么也不戴,就凭青丝如云肤若羊脂,走出去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好了,”兰太后笑嗔“也是哀家往日里太惯着你们,什么没大没小的话都敢拿出来说,哀家是一国太后,岂能和人比容貌。”
最后开口的宫娥似乎特别灵巧,她笑着接到:“娘娘的贤德不消奴婢们多嘴,就只比容貌,娘娘也当得起一国太后,一般年纪的内外命妇有哪个及娘娘青春。”
兰太后笑着轻拍了那灵巧的宫娥一下:“越说越没大小,哀家看你该好好学学规矩。”
“娘娘,兰上轻车都尉的夫人,林淑人递了牌子在宫门外立等召见。”在轻松地气氛中,一个太监进来弯腰启禀。
上轻车都尉是正三品的武勋,兰家只有一人有此勋爵,就是兰太后的小叔兰庭芳。算起来兰家人,除了在南境接任总兵的嫡长子兰靖康,只有兰庭芳拿得出手。他自己发奋读书得了熙和帝的赏识,当然也有兰太后的缘由,被放在吏部做了一个主事。这十多年也算用心,一点点升到考功清吏司的正五品郎中。
可别小瞧这正五品的郎中,全国文官三年一考是升是降,都得从考功司过。评上来优良的,若是得罪了郎中,鸡蛋里也能给你挑出骨头。若是得了郎中眼缘,差等的也能给你找出亮点。
有了兰庭芳在考功司,兰家的官员功绩没差过,甚至有好些官员投到兰家门下,背靠大树好乘凉。
而林淑人是原先吏部侍郎的女儿,读书人家的姑娘,也算是贤良淑德识大体。兰庭芳虽然喜欢逛秦楼楚馆,却从不置办妾氏通房。这夫妻两人不说在勋贵间,就是文武百官中也算的上是相敬如宾、夫妻恩爱的典范,兰太后对他们一向十分满意。
林淑人一向懂得轻重进退,如今竟然递了牌子就立等在宫门。兰太后脸上的笑意收敛,刚才还活泼灵动的宫娥,都如雕塑般低头垂目,再没有一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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