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打了个响指,身后轰隆一声,淡蓝色的烟火呼啸着瞬间冲上天际。身后立马爆开了漫天的烟火,划过璀璨的夜幕,在满天的繁星下留下一簇簇耀眼的流光。这种光不似月光,不似星辰,却有另外一番惊心动魄的震撼。
“看吧,赵汐朝!我对你多好!”执名伸手指了指天空,赵汐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原本已经要散开的烟花,突然闪着更加明亮的光,三个大字逐一浮现出来。竟然是她的名字!
执名抬腿走了上前,垂眸往赵汐朝额头上一吹,将她额间的碎发吹散,笑嘻嘻道:“怎么样?月亮好看吗?烟花好看吗?你喜欢吗?”
赵汐朝答非所问,伸出右手摊平,满脸镇定道:“珠子呢?可以给我了吗?”
执名蹙眉,不悦道:“你生得也不丑啊?还要珠子做什么?”他话是这么说,到底是从怀里掏出了一粒通身浑圆的红色珠子,放在了赵汐朝的掌心。
赵汐朝突然眉头一皱,这才瞧清执名的手满着血洞,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一般,甚是恐怖。执名瞥了一眼,随意道:“不给那玩意儿喝点血,怎么养蛊啊?养不成蛊,怎么给你珠子啊?”
他大约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赵汐朝能因此感激涕零。余光瞥见伤口还在往外冒血,随手就往衣服上擦了一下。哪知蹭下来一大块皮肉,即使是这样,执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笑意盈盈的同赵汐朝道:
“我说话算话,在京城待着也没什么意思。等下回府,我就带着我娘连夜回江北城。以后大约不会再回来了……那什么,赵汐朝啊,你……”
执名挠了挠头,脸色突然憋得囧红,颇为难为情的沉声道:“你长得跟我娘实在是太像了,我能抱一抱你么?”
他举起一根手指头,一本正经道:“就一下,我保证,绝对不骗你……小心!”
远处突然划过一道破风声,赵汐朝微微一愣,猛然抬起脸来,就见执名抬着右臂挡在她的身前。尖锐的箭矢生生射穿了手臂。周围瞬间涌上来一群官兵。
执名的脸色很是难看,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一把掐住赵汐朝的脖颈,牙齿咬得咯噔响,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赵汐朝,你居然敢算计我!”
就见眼前瞬间围过来一圈火光。为首的正是傅言,旁边还有一位穿着官服的男子,观其服饰,应该是大理寺少卿。赵老爷缩在他后面,一叠声的指着执名大声叫嚷: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失踪多年的北地小公子!是朝廷钦犯!赶紧杀了他!杀了他啊!”
傅青从后面拉了赵老爷一把,怒气冲冲道:“老头!你能不能闭个嘴?没看见阿朝在他手上吗?你早干嘛去了?只顾着自己逃命,连女儿也不顾了?”
赵老爷揪着头发,大力地捶了捶胸口,痛哭道:“来人啊,快救救我们家汐朝啊!这个执名狼子野心啊,他在我赵家潜藏己久。如今还绑架了我女儿!赵家是无辜的啊!傅言,傅言,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傅言眉心狠狠一蹙,手里攥着把长剑,抬剑一指执名,厉声道:“执名!你已经跑不掉了!快放下汐朝,束手就擒,我定会请求圣上饶你一命!”
闻言,执名掐着赵汐朝的脖颈提到身前,眯着眼睛,笑容越发渗人:“世间的人果真是口蜜腹剑、衣冠禽兽。赵汐朝,原来你也是这样……”
说着,他手底下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提到了半空中。赵汐朝两手使劲拍打着执名的手臂,脖颈就像是被铁钳钳住,纵是使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到底是无济于事。
傅言看得目眦尽裂,大声道:“执名!你快放开她!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执名嗤笑一声,到底是没忍心将赵汐朝活活掐死,只将她擒在身前,附在她耳边,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道:“赵汐朝,你居然敢骗我。你想要我死是不是?那好,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情哥哥,是如何被我凌虐致死的!”
说着,一把将赵汐朝的嘴巴捂住,不肯让她出声辩解,执名抬着下巴,目光环顾一周,最终锁定在傅言身上。
“想要救她?那有何难。我手臂被人射穿了,疼得紧。你先砍条手臂下来,向我赔罪。”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一不大惊失色,纷纷看向傅言。
赵老爷惶恐道:“不能砍啊,不能砍啊!”
傅青嫌赵老爷话多,一把将人推到一边,这才从后面扯出个女人。随手从旁边的官兵腰间拔出一把长剑,抵着女人的脖颈,站到傅言的身旁,大声道:“砍你祖宗!凭什么要砍我堂兄的胳膊?那一箭又不是他射的!”
“那是谁射的?”
“大理寺少卿顾大人啊!”傅青下意识的指了指身边的顾大人,随即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道:“重点不是这个!现在我们双方都有人质在手!你若是想要你娘活命,就快些放了阿朝!”
执名看清傅青手上的人质后,瞳孔瞬间一缩,很快又笑了起来,懒懒道:“我还当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也只会背地里耍阴谋诡计呵!”
他凑近赵汐朝的脖颈,深深嗅了口气,仅用两个人的声音道:“赵汐朝,我今日就让你瞧一瞧,你所在意的人,在危难面前,弱得就像一只蝼蚁。什么信任,通通都是放屁,我今日就让你看看清楚,男人是如何自私自利的!”
赵汐朝心里一个咯噔,拼命的挣扎起来,奈何执名的手臂如同钢筋铁骨,半点撼动不了。却听执名一字一顿道:“她不是我娘,你们要杀便杀,但是……傅言的胳膊,我今日要定了!”
“怎么?你心疼自己,所以不敢砍么?不是说喜欢她,爱她,此生非她不娶么?事到临头,你连砍条胳膊救她都不敢么?那你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执名步步紧逼,掐着赵汐朝的脖颈抬腿走向了悬崖边上,面露森然道:“我数三个数,你若是还不砍,我就把她丢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三……二……”
赵老爷两腿一软,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声哭嚎道:“汐朝啊!我的宝贝女儿啊!你不能死啊!执名,你要胳膊,你过来砍我的!你要杀人,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千万别松手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要是死了,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女儿啊……”
傅青手心里攥着一把冷汗,手里的长剑往蕙娘的脖颈上一靠,大量的鲜血冒了出来,他牙齿惊得咯咯打颤,冲着执名喊道:“你……你再不放人,我真的要杀了你娘了!”
“杀啊!”执名转过头来,得意洋洋道:“你杀了她,回头我就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抽出来,再一点一点碾碎!全部泡在坛子里头喂蛊虫。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
傅青一听,两腿直打哆嗦。余光一瞥,见傅言手里攥着一把长剑,大有要自废胳膊的架势。
“堂……堂兄!不要啊!咱们……咱们再想想办法吧?乱箭将执名射死算了……不行!还有阿朝呢!”
傅言缓缓摇了摇头,提起长剑扬在半空,对着执名一字一顿道:“我且先信你一次,若我自废了一条胳膊以后,你还是不肯放过汐朝。我便立马让人放箭将你射死!”
执名道:“你若是放箭,赵汐朝就要陪我一起死了呢!”
傅言昂起头来,深深地凝了赵汐朝一眼,眼底闪着泪光,缓缓道:“那我就陪她一起死!”
“死”字刚落,一把将长剑挥下,眼看着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傅青从后面一把抱住傅言的腰,放声大哭:“不要啊,堂兄!我不要你砍胳膊!”
顾大人见状,低声道:“二位傅公子,对不住了,来人啊,放……”
话未说全,就见赵老爷飞起一脚将顾大人踹倒,他此刻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了,一把拽着顾大人的衣领,将人按倒在地。身后的官兵面面相觑,又齐刷刷地看向傅言,均是不敢贸然放箭。
却见赵汐朝突然从发间拽下一支发簪,使劲往执名手背上一插。执名吃痛,手下意识的一松,她整个人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然坠了下去。
“不要啊!”执名一手攀在石壁上,一手死死地攥着赵汐朝的手不放。他手臂上的血迹顺着衣料,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有一滴落在赵汐朝的眉心,顺着鼻梁蜿蜒流下,异常诡异。
执名眼眶赤红,攀着石壁的手眼看着就要坚持不住了。他早先放了许多的血喂蛊虫,眼下又身中一箭,已经没有力气再带着一个大活人飞上悬崖了。抬眼就见傅言率先冲了过来,一把攥着他的手腕往上拉。
“坚持住!不要松手,坚持住!”
执名唇角勾了勾,没笑出来,看都不看傅言一眼,目光灼灼的盯着赵汐朝,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我没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赵汐朝咬紧下唇,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我真的没有算计你的意思。执名,你武功这么高,一定能跑得掉。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不成么?”
须臾,执名摇了摇头,嘲讽道:“我活得真蠢,有好些年没这么狼狈过了。赵汐朝,你给我记着,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
他说着,手里一使劲,将赵汐朝整个人甩了上去。与此同时,挣开傅言的手,将一直插在右臂上的羽箭一把拔了出来,鲜血飞溅,对准顾大人的心口掷了过去。
哪知顾大人早有防范,一剑将羽箭挡开了。执名一击未中,身形极速下坠,很快就消失在了深渊之中。
傅言一把将赵汐朝接在怀里,心口砰砰砰的乱跳,方才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永远失去心中所爱了。
“傅言,我真是……”赵汐朝咬紧下唇,险些哭出来,她将手心展开,上面是一颗红色的珠子,“明连有救了,可执名却死了……”
顾大人一听,从旁严肃道:“赵小姐此言差矣,他这种逆党死有余辜!不过你放心,本官定会如实禀告圣上,此事同赵家毫无关系,反倒是这北地余孽险些害了小姐的命!来人啊,将那女人带走,听候圣上发落!”
众人离开后,却见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攀在了石头上,执名大半个身子都荡在悬崖边上,略勾起唇角,轻声道:
“我不想这样的……是你们逼我的……”
☆、75.我愿意骑着白马,十里红妆娶她过门!
国公府。
层层珠帘之后人影憧憧,门外聚着一群太医, 各个面露难色, 议论纷纷:
“依老夫看, 这小侯爷发病的次数越发频繁, 莫说他身子骨原本就比旁人弱,纵是铁打的身子骨,经过这么多年的汤药吊着, 任谁也扛不住啊!”
另外一位太医立马接口道:“谁说不是啊!小侯爷这些年受过多少罪?这药也喝了不少了,就差没在药汁里头泡着了。是药三分毒, 这小侯爷的心肝脾肺肾早就被药腐蚀了!咱们也不是大罗神仙, 阎王爷想要带谁走, 咱们哪里能抵挡得住啊!”
“是啊, 是啊!可偏偏圣上召我等前来诊治, 万一要是救不活小侯爷, 这天大的罪责,谁敢担着啊!”
此话一出, 就如同说到了在场各位太医的心坎里似的,一位太医拱着手, 眼泪汪汪道:“我上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女儿, 这要是明小侯爷出了什么事儿。哎呦,我这一家老小可全得喝西北风啊!”
“是啊!关键安平县主她一点都不体谅咱们啊!一个劲儿的催咱们用药!你们说说, 这小侯爷咳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药下的轻了, 没有效果啊!”正说话的太医愁眉苦脸, 一拍手掌,为难道:“可这药量若是重了,以小侯爷现在的身体状况,谁能保证不出事?这不敢保证的啊!咱们脑袋都挂在裤腰上呢,哪个敢胡来啊!”
“是,是,是,李太医说的是!”众人齐齐应声,忽有一人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如若不然,就先拿参汤吊着命,横竖天也快亮了。等天一亮,太医院定会派下一波的太医过来,那不就没咱们的事儿了吗?”
“这……这……这不太好吧?”有人为难道:“参汤固然是滋补肝肾、固元凝气的良药。可明小侯爷现在身子虚弱,内火燥热,怕是用了参汤虚不受补,再弄巧成拙了,怎生是好啊?”
一时间众人又唉声叹气,突然有一人小声道:“也不见得吧?这人参传闻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虽夸大其词了些,可功效显著。纵是太医院开这种药方,也不奇怪。届时再配以人参、党参、黄芪、甘草,多加两钱白术,文火煎熬三个时辰……不!来不及了!猛火熬半个时辰,再给小侯爷服下,足够撑到天亮了。”
众人议论纷纷,皆是不敢擅自做主,这开药方事小,万一把小侯爷折腾出个好歹来,可不要了命了。话又说回来,就以他这副身子骨,纵是什么都没做,在榻上静养着,就足够折腾死在场所有人了。
“我来说句公道话!”一位太医道:“我觉得孙太医的方法可行!横竖现在都这样了,咱们药量轻一点,重一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小命要紧!这小侯爷现在可是烫手山芋,救得活他,咱们不但能保住命,还能升官发财!”
一盆冷水立马泼了过来:“切,你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想着升官发财?做梦呢你!”
“哎!王太医!你倒是听我说完啊!”先前那位说话的太医微微有些恼了,对着左右勾了勾手,一众人立马围了上来,就听他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们听我说,明小侯爷左右熬不过去了,他一死也就一条人命。可要是圣上问罪,咱们可是十几条人命啊!听我说,咱们先假设,若是下了重药,救回了小侯爷,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救不回来,索性就先吊着他的命,回头出了事,还有下面的人担着,就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啊!”
此话一出,众多太医纷纷倒抽口凉气,眼下,他们也顾不得什么叫做:医者仁心、悬壶济世了。什么官职财运都是空的,只有性命才是自己的。没有人会想要平白无故给人当作陪葬,就是没有救命稻草,也要奋力的往前扑,这就是人求生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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