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运往里挪了两下,指着衣服上的绣样,“灵霄你看这里,是不是少了针脚?”
赵灵霄一面看一面解释,“长姐说我擅女红,就叫我过来帮着看看,要我说卢绣娘这里已经做得精细了,是长姐太挑,不如,镶几颗珍珠吧!”
赵灵运一挑眉就要喊芙风开库房,赵灵霄却叫丫鬟拿来了个四方手掌大小的紫檀木匣,“四姐姐是我们姐妹最先出嫁的,我没甚好东西,就是有几颗南海东珠,是往常过年英国公府的外祖赏的。”
说罢,纤纤玉手打开了匣子。红锦缎子,搁着龙眼大小的珍珠,个顶个的成色好,是个好东西。
赵灵兮笑了笑,“那还要妹妹破费了。”
“还是姐姐莫要嫌弃我才是。”赵灵霄掩了下唇,把匣子阖上递给了卢绣娘。
赵灵兮拿了个软枕倚着,看赵灵兮从绣筐里拿了把剪刀,把衣服上一些线头剪掉。一双细嫩的手,灵巧地挑剪,那架势像是会女红的。
“长姐不会女红,我是个半吊子,还要麻烦妹妹,说来惭愧。”
赵灵霄抖了两下手里的活计,抬首看过来。她与容氏肖像,却要比容氏温润些,许是刚及笄,即便稳重自持,少女神态仍然时不时流露些,“这是县主府的喜事,您又是我姐姐,父亲也常说要我们姊妹兄弟友爱,我能帮的少,就女红还算过得去。”
赵灵兮听罢侧头瞥了眼赵灵运,姊妹兄弟友爱?她这位长姐和故去的县主一样,最讲究嫡庶有别。
“什么时候别忘了你是县主府的主子。”赵灵运像是知道赵灵兮心有所想,头也不抬地道,“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县主府的四姑娘。”
赵灵兮垂目敛眉,姨娘什么时候都是下人,姑娘爷们什么时候都是主人。
“灵兮多谢长姐教诲。”
赵灵运点了点枝茜的绣棚,“这个鸳鸯是双面绣?你这个颜色换一个,不好。”又拿了双鞋比划着,“这上面也镶块玉吧,绣金线的,总觉得缺点什么。”
赵灵兮按住赵灵运的手,“长姐不可,太过奢侈。”
赵灵运向来说一不二,没理赵灵兮,叫芙风开库房,又喊卢绣娘,“你那件嫁衣可改好?改好了给四姑娘试试。”
眼见着成亲的架势颇为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嫡女出嫁,不论赵灵运与潘氏说过什么,又与楚襄有过什么,赵灵兮面上没表露过任何,心里多少有些不悦。那卢绣娘咬掉线头过来伺候她换衣时,她便说道:“灵兮有一事不明,还请长姐解惑。”
呆在各位姑娘身边的大丫鬟都是有眼力见的,当下就撤了出去,枝茜还细心掩好了门。这会屋里就只有姐妹三人,有什么话也可直说了。
“灵兮对县主府没什么念想,长姐若是以为我嫁去了将军府就会帮衬县主府一二,就想多了。”
赵灵霄捏针的手顿了顿,而后继续绣花。
赵灵运这才抬首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你想多了,县主府如何犯不着卖女求荣。今日正好灵霄也在,做个见证。”赵灵运从炕桌下的抽屉里抽出张纸,“父亲的意思,把你过继到我母亲下面,嫡女身份出嫁。”
正绣着的赵灵霄一听,手一抖就扎上了指头,她皱了皱眉,抽出手帕包上,视线在赵灵运和赵灵兮身上来回狐疑逡巡。
赵灵运眯着眼淡淡看了她一眼,把纸搁在了桌上,“合算了你的八字,父亲觉着合适。等过几日上书告天,正式把你纳入我母亲名下,你便是我嫡亲妹妹了。”
还不待赵灵兮有什么动作,赵灵霄已变了脸色,神色有些挂不住,先拿过看了起来。确实是赵定的字迹,联想到他从自己回来就拘在了畅春阁,被母亲放出来后晨昏定省避而不见,想是早就做好了决定打算。
赵灵兮喉咙上下哽了两下,随着赵灵兮拿不住纸轻飘飘掉下来,约莫看清了上面的字。正是她的生辰八字,还有赵定的落款,这事假不了。
赵灵运见两人一个面色苍白,一个木头不动,下地捡好了纸塞进赵灵兮手心,罢了推门叫人进来,伺候赵灵兮换衣。
赵灵霄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努力扯出抹笑,“灵霄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赵灵运点头,“你去忙吧,还要多谢六妹妹肯帮忙。”
“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赵灵霄咬牙硬撑,“长姐近来身子不好,还要多加休息,灵霄告退。”
待人走了,刚刚好热闹的屋里一下安静了大半。赵灵运挥退下人,去了内间。赵灵兮换了龙凤呈祥的嫁衣霞帔,脚上踩的是刚镶了玉的鞋子,腰系蝶扣,领口袖口的花纹精细精巧,穿她身上正是纤侬合度。
赵灵运打发了卢绣娘,领她到铜镜前坐,轻挽了发髻,又戴上金枝缠纹红宝石头面,一排细密的南海珍珠帘挡在额前,遮住了姑娘的脸。
对镜自照,一人娇艳,一人修貌。赵灵运眼里浮上一层笑意,“大和尚一早批过你的八字,命中带贵。便是目有灵兮心有犀,得之妙兮。”
但求一人心,惟有赵灵兮。她答应楚襄的已经做了,可她这人也恰恰不喜欢被人胁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灵运轻微勾了勾唇畔,楚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
从听啼馆出来,赵灵霄就直奔缀锦阁,不料刚走没多远,法严过来了。
“四姑娘,老爷请您到瘦园一趟。”
赵灵霄却不想再等,咬了咬牙硬声道:“不巧,我正有事怕是去不了了,你且先回去回禀了老爷,我稍后就到。”
说着,领着丫鬟就要越过去,不想法严却伸手拦了下来,“四姑娘,老爷有请。”
态度如此强硬,贯不像往日那般和气温吞。赵灵霄去瘦园的路上就在想,她记事起赵定就不管家,成天礼佛诵经很是虔诚,后来还拜了大昭寺的和尚为师,在家带发修行。她感念母亲不受宠爱,老成持重,勉励修读经文,晨昏定省从未落过,在赵定面前得了宠爱,没在赵灵运面前落了几层。
然而惊蛰菩若寺一趟,赵灵运先失踪找回,后闭门不见,再主动让位,而她则出不了门,见不到容氏。赵灵霄心思翻转无数,暗暗猜测是否赵定察觉了什么,越想心越惊,等见到赵定时已出了一手心的汗。
赵定盘坐在铺了紫茄色衾褥的炕上,手盘着一串菩提子,闭阖双目,语气平平。
“来了?”
赵灵霄下拜福身,“女儿给父亲请安,多日未见父亲,您身子还好?”
赵定慢慢睁眼,要她坐下,“你近来参悟礼佛,可有心得?”
赵灵霄敛眉垂目,愈发恭敬,“……还望父亲指点一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赵定道,“我不许你告诉你母亲,自有原因。回去默诵一百遍金刚经,何时心静了再出来。”
赵灵霄攥紧了裙裾,有股冲动想问一问赵定,到底还是忍耐了下来,退下了。
人走后,茶已凉。赵定尝了口苦涩,闲话法严,“这孩子心性不坏,有她执拗固然无错,却也不该误了县主府。你找个机会递个帖子到东宫去罢。”
法严应了,又说了别的事,“大姑身边的丫鬟盯着夫人,可否要插手?”
“我早就不问红尘了,做这些已算破解。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惹,努力cry
第43章
因着楚襄有近二十年不入上京,有的是闻讯赶来抱着观戏心思的,然而真到了迎亲那天,且不说十里红妆,哪里见的是疯癫痴傻的公子襄,那高头大马上邪魅狂狷的男子举手投足无不贵气睥睨,引得无数女子折腰,感叹这镇远将军的嫡子是这样一个风流人物。
一时间,上京城上至权贵下至百姓无不谈论公子襄,过去传的那些辛辣秘闻也被翻了出来,瞬时硝烟四起。
据说镇远将军的先夫人不受宠爱,身故不出半年那将军又续娶了新人,乃至把嫡子送去了别庄,一困就是二十年。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还在一些人中留有印象,可惜别庄一去不闻不问蹉跎数载,继室不容人,将军又意欲辅佐少子,今朝回来又如何?
有一见楚襄误终身的姑娘小姐抱不平,写诗文纸笺流传于市,到后来不知从哪传出来的,世人皆知顺安县主府的赵大姑娘原是要嫁给楚襄的,这番折腾下来姐姐换成妹妹,从始自终就跟这帮姑娘小姐没什么事。
碎了一地心。
天气好,心情佳,赵灵运懒在软榻上,伸长了手够果子点心,边吃边看芙风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述。
“杨国公府的姑娘写了厚厚一叠诗文,全让丫鬟拿出去烧了。隔壁那个王太师家的姑娘,往常和杨姑娘斗的最厉害,看见了也说'我系君心君不知'。”
“……据说有的书嗣开了局了,就赌哪个姑娘才是最钦慕公子的,”芙风不忘往嘴里塞了块喜果,又灌了口茶,“那一溜烟的名头上,属押我们大姑的最多。”
枝茜摇头,叫她歇一会再说,“我看你啊,该去当个说书的,吃东西都堵不上嘴。”
芙风弯了眼到赵灵运跟前讨巧,“大姑,奴婢这事办的可成?”
赵灵运慵懒地朝她脑门弹了个脑瓜蹦,面上流露些许愁思,“我思慕公子已久,可惜公子眼里只有灵兮。我能怎么办?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有成全了。”
这么说着,干脆转了个身,背对众人。只见一纤弱娇躯微微震动,不堪一击的柔弱叫人心疼。
“当真是可怜了卿卿呢。”
正有闲心装模作样扮哭戏的赵灵运一怔,下一瞬就被双宽厚干燥的大掌抱入怀中。
枝茜芙风和莲玉都矮身福礼,“拜见世子。”
赵灵运被揽住动不了,只能快速转着脑子想刚被他听去了多少。
原是赵灵兮日前出嫁容桓也来了,同行的还有平江小侯爷等一派诚王人马。除此之外,有个叫欧阳剑的大理寺少卿送了份厚礼,过后送完赵灵兮,赵承嗣说这人是临照王的男宠,容桓那日去见诚王,便是和这人一起。
于是按照计划,赵灵运让芙风和莲玉放出风声,就说她思慕楚襄许久,果然传遍了上京城,自然也传到了容桓耳里。
却是没料到他这时候过来,又听去了多少。
容桓俯身蹭了蹭姑娘露出的小半个侧脸,青髭扎着细腻软滑的皮肤,手指顺着长发揉搓着后背,像抚摸一只猫儿。“我是不知原你也心有所属。”
赵灵运这才转过身来,却是容桓松了桎梏,四下里除了他二人再无其他。“世子,放开我。”
容桓鹰隼一样的利眼紧盯着赵灵运,不错过她一个细微表情动作。就见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瞳周边染了红,两双柳叶细眉颦颦,朱红小口上印着贝齿咬痕,倒与那外头传的“赵大姑茶饭不思,日夜消瘦”有几分吻合。
赵灵运敛下眉目,扇子似的睫毛仿佛扇在了容桓心头。他那耿于心头的怒气,恨不得一把揉碎了的心绪,最后都化成深深的狠劲。一口咬住赵灵运的朱唇,更趁她疼的惊叫出声的片刻,窜进了里头,上上下下一顿搅弄。
姑娘家的娇躯不堪折腾,这么压在身下一会,中衣卸下了大半。头发也散了,金钗银珠的满榻上乱放,口脂蹭过皮肤像盖了印章。
眼下赵灵运一手被桎于头顶,另一手被扣于背上,腰背瘦薄一片,肩胛骨蝴蝶一样。肚兜大敞四开,身上只有一条亵裤,她眼睛通红,瞪不到容桓,嘴里却学那市井泼妇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容桓抬首扫了一眼,罢了扬唇讽笑,又狠狠一口咬住了腰侧。这下赵灵运再受不住,眼泪滚了下来,双脚踢动的更厉害,容桓来不及躲被踹了几下,他不耐之下拧眉点了她穴道,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枝……枝茜,莲玉……芙,芙风……来人!来……人……”
容桓把她翻了个身复抱起来,毫不掩饰地让他看清自己满面阴翳,眼里皆是狂风暴雨。任外头传的沸沸扬扬,他本是不信的。自和她说了要娶她进门,这些时日都在布置,及至赵灵兮出嫁才见到一面。她比前些时候还要消瘦,仿佛风一打就透,低眉顺眼不见端肃威严,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曾经又是金钗扎手又是冷面踩脚的,什么时候也跟那些个贵女似的“一见楚襄误终身”了?
容桓冷哼一声,用了□□分力捏住赵灵运下颌,“说说吧,什么时候的事?”
“世子这般是做甚?”赵灵运滚着眼泪硬气道,“你我连亲戚都谈不上,未免管得太宽!”
“这你就错了,”容桓轻佻浪荡的扫了她全身,罢了罩上她的浑圆,十足的邪佞,“我看上的东西断没有放手的道理。”
赵灵运嗤笑一声,“世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如何想是您管得着的?”
“确实不能。”容桓点头,“所以总得使些手段,让你长点记性。”
赵灵运咬紧牙根,喉咙上下吞咽,竟是要咬舌自尽。容桓眼急手快,一个用力甩到了榻下,他怒急反笑,“赵灵运你这时候装良家妇女学那咬舌自尽是不是晚了点?”
赵灵运狼狈地倒在地上,只觉浑身都疼,颤抖着手勉强掩住身上,却是爬不起来,嘴里也咬破了流出血。
容桓别过头去,攥紧了拳,再转过身来,随手撇来一件夹衣,罩住了赵灵运。“人贵有自知之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懂了吗?”
赵灵运咽了口涌起的血水,扬脸笑了笑,“灵运多谢世子教诲。”
容桓眯了眯眼,半晌起身离去。
一直被容桓带来的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隐约听见里头传来的声响,候在外面早就急成热锅蚂蚁地枝茜三人,一见容桓出来也不顾被罚的风险了,直接推门进去。
“大姑!”
“大姑!!”
“大姑!!!”
三人扑将过去,却一时间又不知如何下手。实是赵灵运形容狼狈,披头散发,半身□□,侧躺在地。枝茜小心翼翼地拂开她的脸,就见眼红的吓人,唇瓣又肿又破,额头更是鼓了个大包。至于身上,青青紫紫一片,手腕还留着腕粗的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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