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荡荡,倒显得冯淑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冯淑嘉端坐身子,神色肃然起来。
采薇会意,屈膝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冯淑嘉一脸严肃:“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君公子这样慎重?”
萧稷的能力冯淑嘉很清楚,就连上次裁云坊新款冬衣上市他都不过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召集手下的人,短短半个月就将一切冬衣的配饰都做出来了,且做工精良。
今日却如此郑重,甚至直言要清场密谈,可见是事关重大。
第二百八十八章 干票大的
萧稷将自己昨晚在永安巷曹家门口见到的事情和冯淑嘉说了。
冯淑嘉闻言面露惊讶,萧稷竟然也注意到了曹彬!
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和汾阳王素有嫌隙,见不得他好吗?
她可不相信。
萧稷却以为冯淑嘉惊讶是因为李奉贤派人盯着曹彬一事,见状遂把他打探来的消息,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冯淑嘉:“汾阳王盯上曹彬,是因为他过目不忘的天赋,更是因为他在内阁做文书,日常能接触到一些朝中机要。”
这话说得很明白,汾阳王意图打探朝事,窥伺圣意,有不臣之心。
冯淑嘉面色复杂,她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萧稷怎么会轻易就对她宣之于口了。
要知道,她机缘巧合遇到了曹彬,借着道歉行事的真正目的,可一直都紧紧地瞒着萧稷呢。今日若不是萧稷主动寻了过来,她估计会连和曹彬的相撞都一直瞒着他。
“所以你这番机缘巧合之下帮助了曹彬,被那两人禀报给了汾阳王,只怕他很快就要盯上你了。”萧稷担忧,也是试探,试探冯淑嘉会不会告诉他她如此特别对待曹彬的真正理由。
然而事实让他失望了。
冯淑嘉抿抿唇,状似随意地笑道:“那还真是巧了……看来,我得尽快了结此事,免得碍了汾阳王的眼。”
这倒像是实情,以武安侯府如今的情势,怎能和权势煊赫的汾阳王硬碰硬?
萧稷眸光一暗,笑叹道:“如此,甚好,甚好……”
冯淑嘉知道萧稷机敏,此时只怕早就猜出她的遮掩糊弄,然而那又怎样,她怎敢将一家人的性命都交托到萧稷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人身上。
心里,却没由来一阵低落。
与人互相猜忌防备的感觉,可真不好。
萧稷同样如此感受,冯淑嘉瞒着他,而他现在也还不能对冯淑嘉全然坦诚。
两个人都不说话,屋内一时岑寂。
尴尬弥散开来。
日光斜射进来,空气里的微尘飘转沉浮不定,聚合,又分开。
萧稷突然生出顿悟来,他不愿意和冯淑嘉就这样防备着,然后日渐生分下去,总得做些什么才好。
“我……”
“你……”
两个人同时抬头开口,讶然看向对方。
目光一对上,冯淑嘉下意识地别开脸,谦让道:“君公子先说。”
萧稷定睛看着冯淑嘉的躲闪,沉沉的眸色逐渐染上一层光彩,笑容璀璨如明月:“不知冯姑娘怕不怕,敢不敢来次大的?”
冯淑嘉顿时下巴一扬,怼回去:“有何不敢?”
她最不服气萧稷看扁她了!
萧稷看着骄傲如一只花孔雀的冯淑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样躲闪羞涩又不服气地使小性子的冯淑嘉,他何曾在她面对别人时看到过。
除了身边亲近的人,冯淑嘉面对外人时,一直都是一副表面温婉端庄,实则疏离冷静、沉稳机敏的。
对于他,冯淑嘉始终有那么一丝特别吧。
嗯,就是年纪尚小,还得等上两三年,才好上门提亲呢。
……
萧稷一时神思飘得有些远,直到对坐的冯淑嘉收起骄傲,疑惑地望过来时,他才忙以拳抵唇,清咳两声,说起正事:“汾阳王窥伺朝政,此举大逆不道,不管曹彬最后是否甘愿为其所用,至少其不臣之心已经彰显……既如此,那不如咱们顺水推舟,‘帮’他一把……”
冯淑嘉一怔,旋即目光热切起来,这个主意貌似很不错,可以一试。
两个人倾身向前,秘密私语。
守在门口的采薇不时地往里探头看看,只见自家姑娘面上神采飞扬激动万分,疑惑不解,这君公子到底说了什么大事,哦,不,应该说是大喜事,才让自家姑娘这么高兴的?
正在出神,只听得冯淑嘉在花厅里朗声喊她,采薇忙收敛容色,快步走了过去。
“你去问问,李良回来了不曾,我有话要问他。”冯淑嘉吩咐采薇。
采薇不敢怠慢,屈膝应诺,立即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身后跟着的是刚从外头赶回来的李良。
“姑娘。”李良抱拳见礼,“因为曹大人伤了脚踝,无法行走,所以小人昨夜在曹家值夜,今早给他们买了早点才匆忙赶回的,还未来得及给姑娘回话。”
冯淑嘉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
又问:“银钱给曹大人留下了吗?”
李良点头回道:“曹大人本不肯收的,但是小人请求他别让小人难以复命,再三劝说,他才收了下来。只是,曹大人虽然收了银钱,却执意写了借据,托小人转交给姑娘。说是就当这些银钱是他向姑娘借的,来日发了俸禄再还。”
说着话,李良将借据双手交给逢淑嘉。
冯淑嘉接过来,看着上头方正挺直的字迹,笑着摇头道:“真是字如其人啊,没想到曹大人竟是难得的方正桀骜之人。”
又抬头对李良说:“既然这是曹大人的心愿,那你回头就告诉他,就说这借据我收下了,但是让他不用着急着还。曹老夫人体弱多病,总得留些银钱应急。”
李良抱拳应诺。
冯淑嘉又问李良:“昨日在曹大人家里,你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李良看了看萧稷,迟疑片刻,然而看到冯淑嘉没有将借据直接收起来,而是递给了对面的萧稷时,他顿时明白过来,眼前的人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便一五一十地答道:“曹大人家三间正屋,东西共六间厢房,外加一处门房,清贫简单,除了日常所需,也就只剩下几箱子书了,粗粗看来,并无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
不知是曹彬掩藏得太好,还是汾阳王还没有得手。
萧稷见冯淑嘉皱眉思索,便坦诚地将自己探知的情况如实相告:“只怕是曹大人持身守正,非金钱利益所能收买,一贯清贫如此。”
冯淑嘉讶异地看向萧稷,见他肯定地点点头,顿时明白过来,萧稷只怕是早就察知了汾阳王收买曹彬的意图,一早就盯着呢。
心里顿时有些欢喜,萧稷愿意坦诚相待,这样重大的事情都不隐瞒她;又有些愧疚,原谅她现在还做不到同样坦诚地相报。
第二百八十九章 诱导
萧稷见状,心里欢喜更盛,遂趁势建议道:“冯姑娘如果信得过在下的话,不如将外围之事交给在下去打理?”
至于曹家院内的事情,则继续交由李良负责,由冯淑嘉策应安排。
冯淑嘉当然信得过萧稷,不论是诚意,还是能力。
冯淑嘉起身,郑重施礼道:“如此,就有劳君公子了。”
此事干系重大,萧稷愿意鼎力相助,如此大恩,她是真心感激不尽。
萧稷连忙去扶冯淑嘉,半途中却被采薇借由搀扶冯淑嘉的动作挡住。
“多谢君公子。”采薇一面扶住冯淑嘉,一面笑眯眯地向萧稷致谢。
男女有别,想借机亲近她家姑娘,门儿都没有!
萧稷怔了下,淡定地收回自己尴尬地伸在空中的手,谦逊道:“哪里哪里,冯姑娘言重了。您不嫌在下微贱,同意在下入股芙蓉裳,而且做了第二大的股东,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就当是报答冯姑娘的知遇之恩了。”
当着李良和采薇的面,萧稷自然得恭敬谦逊,免得让人徒生疑窦。
果然,采薇闻言脸上的警惕之色减却大半。
萧稷如今得冯淑嘉重托,要赶回去安排,便顺势告辞了。
冯淑嘉亲自将人送到门口,以示感谢。
待人走远,冯淑嘉才折身返回门内,准备去颐和堂陪白氏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用午饭。
路上,采薇犹豫良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道:“姑娘,不是奴婢僭越要多打听,只是君公子就是再怎么样,都是外男,又精于商场人情世故,姑娘年幼单纯,可别一时不察,被他给蒙骗了。”
冯淑嘉见采薇愁眉不展,心里暖暖的,轻笑安抚道:“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利害攸关之事。
“是有人想要贿赂曹大人,威逼利诱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念着相识一场,不想曹大人被人胁迫了去做坏事,将来追悔不及,就请君公子帮忙在外打探,找机会阻拦一二,就当是略表歉意,尽尽心意了。”
昨晚采薇也在,当然很清楚事情的始末,闻言轻舒一口气,笑道:“姑娘就是心善!这样奴婢就放心了!”
冯淑嘉笑而不语,将权势煊赫的汾阳王拉下马这件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过震撼,还是不要告诉别人的好,免得吓坏了她们。
不过,萧稷非但不害怕,还积极地帮她出谋划策,显然是和她一样意图致汾阳王于死地。
看来之前查到的那些所谓的宿怨纠纷都不过是遮掩罢了,萧稷和汾阳王定然也有不共戴天之仇。
会是什么呢?
冯淑嘉一路思考着,愈发地好奇萧稷的真实身份了。
既然查萧稷行不通,那干脆就另辟蹊径,打听打听汾阳王究竟有多少不死不休的仇家吧!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良每日都会去永安巷曹家帮忙,也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每日回来给冯淑嘉禀报。
时间长了,就连曹彬的作息习惯,曹家每日的炊饭情况这样琐碎的事情,冯淑嘉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从李良察知的情况来看,冯淑嘉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样一个持身守正的人,最后竟然会为虎作伥,欺君窃国。
自古忠孝两难全,前世为了老母亲,不得不接受汾阳王的威逼利诱时,曹彬内心大约十分煎熬吧。
除了曹家的情况,汾阳王派去蹲守的人,在萧稷的人和李良的联手监视之下,无所遁形。
正月底,曹彬脚踝养得差不多了,走路也不再一瘸一拐了,冯淑嘉吩咐李良推心置腹地和曹彬探一探门外那些盯梢人的事情。
汾阳王派去的都是个中高手,曹彬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察知他们的暗中窥伺。
是以当李良告诉他最近半个月都有人在曹家周围鬼鬼祟祟地偷窥时,曹彬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都是些什么人?偷窥我家是何意图?”曹彬极力镇定,颤声问李良。
李良摇摇头,恭敬回道:“这个暂且还不清楚。不过,从他们的身手来看,功夫只怕都在小人之上。真要是动起手来,小人只怕连自保都不能。”
那就更谈不上保护曹彬母子俩了。
这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所以曹彬闻言,脸色又白了一分。
连李良这样孔武有力的护院都对付不了的人,那等他伤好了,李良走了,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又如何能应付得了!
“曹大人,您仔细地想一想,您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李良诱导道,“自打元月十五夜小人送大人回来起,他们就一直在附近盯着了,显然是在那之前还没有找着动手的机会。后来小人长住府上,他们摸不清小人的底细,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所以,如果是惹上什么仇家的话,应该也是在元宵节之前。
曹彬皱着眉头,努力地想了半天,最终摇头道:“我自幼家境贫寒,家母打小教导我要与人为善,这一路行来,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也从来不曾结下什么仇怨啊……”
入朝当官之后,他自知家里没有背景靠山,出了事情没有人能替他扛着,更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差错,就更加不会得罪什么人了。
李良见状进一步试探道:“能请得起那样的高手日夜蹲守,只怕对方非富即贵。曹大人您在好好想想,是不是前些日子和人生了不快,对方心底有怨气,所以才派了人来监视,伺机动手?”
非富即贵?
这四个字像是一声响雷,在曹彬的脑海里炸开来。
可不就是富贵之人吗!
试问这天下,除了当今天子,有谁还敢和汾阳王一争富贵?
哪怕是宗室子弟也不成!
他就曾经在宫中亲眼看见过,如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亲弟英王,在面对汾阳王这个异姓郡王时,满脸堆笑,客气有加的模样。
那情形,仿佛英王是异姓郡王,而他汾阳王才是正经的皇室亲王一般!
所以,门外的那些人,都是汾阳王派来了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
因为他拒绝了汾阳王为其传递内阁消息的要求,所以汾阳王一见利诱不成,伤了颜面,恼怒之下,干脆直接派人日夜窥伺,以期到时候动手威逼!
第二百九十章 各怀心思
李良自是不知曹彬心里的这番翻涌,也不清楚曹家门外日夜蹲守的两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他只是按照冯淑嘉的吩咐,安慰道:“曹大人家的情形,小人事先和姑娘提过一回了,毕竟姑娘分派小人来,就是看顾曹大人和曹老夫人的。
“是以我家姑娘提前就吩咐过了,若是曹大人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管怎么说,世子上次撞伤了曹大人,耽误了曹大人的差事,姑娘都于心不安。”
李良虽然这么说,曹彬却不敢贸然开口指证曹家外头逡巡的那些人背后的主子。
不管他有没有答应,汾阳王敢窥伺朝政,就是谋逆的大罪,他这个关涉其中的人,肯定也讨不了好。
冯淑嘉为人善良不假,武安侯府的门楣也高,但是涉及到这等掉头的重罪,冯淑嘉一个小丫头,哪里能够做得了武安侯府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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