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先生:“谁都没有经验,就怕动了,但是是错的。”
“谁说没有。”李光久笑了一下:“别望我,秘密,我就不告诉你。”
苏先生:“……”
李光久是真的皮,他先前说得一堆,吓得苏先生喝了好几口才压下心中的震惊,勉强跟这近乎妖的小家伙谈下去,但是此时一句‘我就不告诉’让他恍然,这特么的竟然还真是个孩子。
可是却没办法,也不能小觑啊。
“这不是小事,我即刻动身。”苏先生起身,站了一会儿,看向李光久:“你真不跟我一起走?”
李光久做嘴型,一副欠揍的模样:“不……跟……”说完他一笑:“你是不是很生气,但是又不能打我啊。”
苏先生:“……”
他此时心里没想别的,就想着谁家要是生了这么个怪胎,还真得愁白了头发,勉强跟在外面训斥下属的李全友心有灵犀。
李光久待客之礼满分,送这位苏先生送到门口,朝他一挥手:“下次记得来啊,别空着手,上门要带礼的。”
苏先生一下子差点一个趔趄,走楼梯没注意,摔个一跤,他抬头,风度也没扔:“那是当然。”
李光久笑弯了腰,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有一个问题没问来着——莫舒长到底死没死啊?
李光久:“……”
还别说这一打岔,他心里头那种友人离开的失落感真的就消散大半,只是就是心里头有点不想碰触,就像薛定谔的猫,不揭开盒子,谁知道猫死没死呢?就让他这个问题成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吧,在李光久心里头,莫舒长就始终是活着的。
到了傍晚,一家人陆陆续续的集齐了,这一天对于周香来讲,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再加上父子两个极有默契的隐瞒白天发生的事儿,所以周香还蒙在骨子里,以为啥事都没发生的样子,问了一声,知道李光久自己去下面面馆吃了碗面,还念叨两声浪费,虽然李光久本身有钱,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她嘴上说了两句,李全友见李光久没出卖他,还朝他做眼色。
周香看见了:“怎的了?眼睛抽筋啊?”
李全友撇过脑袋:“没什么。”殷勤的跑过去给周香按摩肩膀:“看你这骨头硬的,别这么累着自己。”
周香受了李全友的服侍,心里头舒坦得很,也没揪着这事儿不放,接着话茬道:“累什么啊,看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干再多也不觉得累。以前我哪想到自己有这一天啊,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在地里头割草呢,别说这时节就要到了,这时候正准备播种呢。”
“还早,三月份才播种。”李全友跟周香两个说起农经。
李光久泡着脚,一脸平淡的说:“明天我要去趟首都见个老朋友,你们有什么要带的,我顺路买了带回来。”
夫妻两个话一顿,两人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李光久半晌,李全友不由得手一用力,按得周香叫起来:“轻点!”她换脸一般,试图给自己摆上副温和的表情,努力心平气和道:“见什么朋友啊?”
“老朋友,你们没见过的,一直在通信,现在决定见见,就去一天,然后就回来。”李光久慢条斯理的说道:“小事情。”
“哦……小事情。”周香不让自己的表情太过狰狞:“有谁陪你去吗?”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李光久抓了抓脖子:“这么近。”
“……”周香脸上的神色渐渐就沉了下来,她看了李光久半天:“你多大,一个人出趟门我都不放心,还直接给我出市了,你是真当你/娘是桥啊,心里头住着大海,那么大的心放任你一个人四处乱跑?”
李光久没出声,只抬头看爹:“爹……”
李全友收回手,背过头:“叫爹没用,你先说服你娘吧。”
李光久内心腹诽一声,抬起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娘,瞪大眼睛一副可怜模样:“你记得我前两年参加奥赛结交的那个苏联朋友吗?还去你店里吃了一周的面,人又来首都了,我能不去见见吗?在苏联就想联系,奈何谁也没料到,我也没想自己能去苏联,也不知道人家的联系方式,倒是这回人给我写了信过来,我答应好了,要去见见,再就是我先在苏联认识的一些学长们,去得比我早的,已经毕业回国了,都在那儿,我这正好顺路……”
他顿了一下:“我知道娘你是不放心我一人,但是娘你每天忙着店里,轻易走开不得,爹就更不用说了,从来没有准点加班过,工作就是他的第二个家,我这每天待在家里头也不是回事儿,这次特地去也是为了落实我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周香接话:“你接下来要干什么事儿?”
“我学了,就要用。”李光久话语简洁:“就这事儿,没别的了。”
“是,你说的都有理,”周香气也平了:“但你一人,又这么小……”
“人家小,家人不愿意,是因为其不懂事,怕被人哄骗了,娘,你看我,不哄骗别人就不错了,谁来哄我呢?”李光久信誓旦旦:“我都学到这份上了,你还看不起我的年龄。”
“我这哪是看不起你啊。”周香反驳:“你娘哪里敢,再说你爹都说你学业未成,这么急着回来做事,就不能再学两年?”
“学学学,学不够的,我也没说我只做事就不学了,但我想先做,把我学得用上。”李光久道:“我是要学一辈子的,可也没见那些人就只学啥都不做啊。”
周香说不过李光久,这家里头,没谁说得过李光久。
李全友早知是这么个结果,这才回头:“你自己注意一点。”
“嗯。”李光久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头。
李全友拿指头在他额头上点一下,颇为咬牙切齿:“注意一点!”
李光久:“……”他抬起头看了李全友半晌,总觉得这个爹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已经直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他挤出个笑脸:“嗯,晓得了。”
——
第二天一早,周香送他到了车站,临上车前还在嘱咐,李光久看着他娘眼中的担忧,没好意思再扯几句谎言,他扛着一个牛皮包,里头放满了文件,表面上却像是一个要去春游的孩子,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轻松与兴奋。
明明是要去做一件关乎生死的决定,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李光久已经学会把所有的优和虑都藏在心底深处,他朝着他娘挥手:“晚上记得留我的饭!”
车子启动之后,李光久脸上的表情就慢慢的落了下来,他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脑袋里头啥也没有想。
——
刘平乡在局子里蹲了一夜,第二天才被放出来,他出来后,没跟保自己出来的人多说上几句话,站在街道边站了好一会儿,就在想这事到底是如何变成这副样子,他既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多么愤恨恼怒,大概是旁边的人看不过去,准备跟他说上一两句。
刘平乡平率先打断了人家的话:“走,去他家。”
“你还去?!你别又做什么蠢事。”
“这次我什么也不做,我跟他好好谈。”刘平乡道。
“你先也没说你会那样做,如今还不是我去局子里捞得你,瞧瞧别人怎么看我们,还真以为我们是拐子呢,本来就是跟人家谈,你倒好,谈到局子里去!”那人本就一肚子的火,见刘乡平冥顽不灵,更是恼火。
“说这些没意思。”刘平乡却不在乎:“我那个时候不强行拉他走,等另一帮人来抢人吗?算了,不说这个,我没想到……”
“你现在说没想到,我们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刘平乡闭了嘴,侧过头看了这人一眼,然后掉过头就往外走,后头那人没法,气得说了一声‘你!’就急忙跟了过去。
刘平乡到李光久家的时候,门扉紧闭,屋内已经没有人了,他站在门口有一会儿,倒是隔壁那中年人出来准备去解手,瞧见了,神情别提多怪异,看了刘乡平许久,硬是没说什么,手也没解,又推开门往回走,一边推门,一边摇头,大概是想不明白。
刘平乡也没说什么,转身面向后头那人,低声道:“晚了一步。”
他也没沮丧:“走吧,回首都。”
——
李光久下车的时候,发现昨天的那位苏先生就站在车站那儿等他,他上的是最早的一班车,孙先生肯定天还没亮就站在这儿了,他心里头不是不惊讶,三步并作两步的蹦跶过去:“孙先生。”
孙先生低头看他,笑道:“毕竟你年纪小,一个人前来,我们也不放心,怕出什么事。”
“有心了。”李光久觉得这位会做人多了,心里头舒坦了一些。
孙先生见李光久背那么大的一个包,伸手想要接过去,被李光久拒绝了:“不碍事,我背得动。”
孙先生也没强求,只道:“我收到消息,今天晚上你有时间。”
李光久闻言顿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孙先生心细,就问道:“怎么了?你晚上有事吗?”
“没,我叫我娘晚上留我的饭呢。”李光久道:“看来是吃不着了。”
孙先生笑了笑:“这么着急,难得来一趟,多留些时日亦无不可。”
李光久看他半晌,没多说什么:“孙先生。”他往前走了两步:“你有孩子嘛?”
孙先生跟在李光久后头,听到这句话只道:“忙于工作,这方面耽搁了,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要不我安排你住下?”
“打算嘛……”李光久定住脚步,看了孙先生半晌,忽然嘴角一勾:“孙先生这么努力工作,工资想来攒了不少吧,又没有娶妻,平常也没地方花销,着实可惜,我看难得有时间,不如我自作主张给孙先生放一个假!我就勉为其难的牺牲自己陪孙先生好好的在街上玩一玩。”
孙先生:“……”他也没拒绝,不过就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来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各种被刁难的准备,李光久智多近妖,年龄不是他的限制,反倒是他最完美的伪装,所以他从来就没打算把他当一个孩子那般,但没想到在他不这么觉得的时候,李光久偏偏就又摆出了一副孩子的模样。
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孙先生也没多做干涉,他性子本就温和,平常同事也都说他脾气好,不是没心机,但是与人相处,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所以无论李光久如何出招,他也都不惧。
……
他惧了!
要说李光久真要大手大脚的花销,他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可以报销,而且这种时候李光久做这样的事,无异于抹黑自己,更难再翻身,也不足以为惧。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孩子他不花,不买,只看只逛是个什么鬼脾气,他陪着他走了十条街了,脚底都要给磨穿了,偏偏这孩子一点都不累,还蹦蹦跳跳的,指这个说那个,似乎啥都喜欢,但一旦说要给他买,他又啥都不要。
他不累,他累啊!
孙先生实在是不想再走了,他读书出身,又经常为工作通宵达旦,身体本就不怎么健康,昨晚又是只眯了一个时辰,还没在床上躺一会儿就过来等着了,本就是强撑着,这再一走,真的恨不得给跪了。
李光久哒哒的走过来,一副关心的样子:“怎么了?累了?”
孙先生摆了摆手,实在是笑不出来:“逛了一上午了,不饿吗?要不要吃点?”他牵过李光久的手:“歇一会儿吧。”
李光久在那偷笑。
孙先生琢磨着这孩子是故意的:“笑什么?”
“笑啊,你们总不把孩子当回事儿,觉得一孩子懂什么,不是轻易哄骗的嘛,这都是没当爹妈,真当了爹妈,就知道孩子有多磨人了,你看你,陪我逛个街就累得不行。”李光久话还留一半:“要是我娘……”
“你娘怎地?”
“要我娘早就一巴掌甩过来,没见着你娘脚都要走断了吗!”李光久叉腰做泼妇状,逗得孙先生没忍住笑意,后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孩子。”
李光久当没听见,大手一挥:“走,吃饭去咯。”
孙先生没多说什么,再后面更是少言少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郁郁,提不起精神,他叹了口气跟李光久言明:“其实两拨人找上你,都有试探的意思,我更是被嘱咐,要多探探你的虚实,怀疑你背后是有人操控。”
李光久正吃着饭,闻言也没表态,只‘哦’了一声。
孙先生问:“你不怪我?”
李光久抬头:“你不累吗?逛街的时候,一直偷偷的打呵欠,一大早又在车站等我,昨晚肯定没睡好。”
孙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光久打断:“那么累,还要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多不痛快,想那么多做什么。”他神色坦然:“想得再多再多,也比不上做出来的一件事有说服力,我不管你,或者他,或者别的人怎么看我,我辩解不完,说不完,等事实出来了,就比说一千遍一万遍还要有用,这就是什么……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所以你跟我说这些,你还不如多吃几口饭。”
孙先生神情复杂,食不下咽,后头确实再没有多说什么了。
等到晚上,李光久得到通知,随着孙先生往外面走的时候,孙先生说道:“我打算再过几年就娶妻,生一个儿子再娇养一个女儿,尝一尝你说的生儿育女的苦。”
李光久笑:“那苦,值得。”
——
李光久是独自进去的,背着他早上背过来的牛皮书包,因为是傍晚,脸上还带有一些些的倦意,他较往日,身子窜上去许多,当年那个八九岁了还看着像五六岁的小不点如今却是长成了个葱葱少年,一张酷似周香的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显得格外具有欺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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